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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總是無妄地想起以往。

　　下雪的時候，哥哥會將她的手輕輕捂住。她看著哥哥的手，指骨分明，皮膚白皙，只是有點(diǎn)秀氣。手很溫暖，直到現(xiàn)在都無法忘記那溫度。

　　哥哥笑笑，呼出的熱氣幻化成白霧。眉眼彎彎，烏絲傾斜下來，遮住了一半容貌。他一愣，抽出一只手，把頭發(fā)順到耳后，然后起身，牽著自己在雪地中走。自己赤紅的衣服被風(fēng)卷起又落下，像是一只飛舞的蝴蝶。

　　“哥哥，背我。”她撒嬌。哥哥笑著將她擁入懷中。她將頭倚在哥哥的肩膀上，嗅著他的味道。淡淡的，卻能聞出陽光的味道。

　　滿池荷葉。哥哥為她縫了一件涼爽的衣服。淡粉紅色正是討女孩子歡心的顏色。她穿上后，衣服正突出了她的可愛，裙擺漸漸收攏，蘊(yùn)涵了一絲大家閨秀的意味，上面的花紋是用細(xì)細(xì)的彩線繡出，倒是清晰地體現(xiàn)了制作者的良苦用心。

　　她很喜歡，但是卻擺出教訓(xùn)的樣子對哥哥說：“你不準(zhǔn)再做了哦，這樣的話哥哥很像一個女人哦！”

　　對方無奈地一笑，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法哪里出了錯：“恩。就這一次，小灣原諒我吧！”

　　她扮著鬼臉跑開了，將哥哥“小心摔倒”的囑咐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之后，她在蓮池遇見了小香和菊。她問菊：“怎么樣，我的新衣服？”言語之間是掩不住的得意。

　　害羞的菊只是把頭低下，不過可以窺見他的臉微紅。她將目光移向香港。面癱男撐不住了，不由得柔和了面容，上揚(yáng)嘴角：“恩，很好看……”

　　那時她還年幼，看見小香笑了一下子哭了出來。

　　“誒？！”小香手忙腳亂地去安慰她，不料，她卻哭得更厲害了。這下子菊也慌了，站在一邊比劃著什么。

　　聞聲趕來的哥哥嘆氣，扶額。他蹲下身來安慰著她，一邊還不忘回頭損損那位罪魁禍?zhǔn)祝骸拔艺f，小香你以后還是當(dāng)個面癱比較好……”

　　那是她最美好的記憶，有溫柔的哥哥，有居住在一起的孩子。

　　之前的所有全部成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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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嫉妒她有這樣一個哥哥，硬要把他從她身邊奪走……

　　“你在干什么？！”她大聲質(zhì)問拖著自己走的菊。明明家里來了陌生人，明明那些人將家里的所有器物砸壞，明明看見哥哥滿身鮮血倒在地下！為什么……為什么。他……？！

　　面前的人緩緩轉(zhuǎn)過頭來：“他不配待在你的身邊，因為他的軟弱才使這個家這樣的�！易��！闭Z調(diào)里無波無瀾，墨瞳里無星無月。

　　“我要回去幫他！”她大聲抗議。

　　菊笑了，有些嘲諷的笑：“你不覺得你是他的累贅嗎？”很淡的語氣，但還是使她愣住了。

　　我……？

　　累贅？……

　　一陣厲風(fēng)襲來。后頸感覺到了疼痛，隨后意識漸漸消失。朦朧的眼界中晃動著菊的身影。

　　“請睡一睡吧。”

　　這是陷入黑暗之前她唯一的聲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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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禁感嘆時間。她以前只是知道哥哥冷眼旁觀了許多時間，樓蘭古國也從繁華之地變成多年后旅人眼中的荒蕪一片，但從不知道時間，可以改變事物。

　　她站在門前，看著海那邊騰起的滾滾濃煙。菊站在她的身邊，望著不知名的地方，不發(fā)一言。良久。

　　“你想回去嗎？”他打破寂靜，問。她搖搖頭。蘊(yùn)藏著星光的黑發(fā)在空中劃過一灣夜色般的漩渦，海風(fēng)溫潤卻比不上她柔嫩的臉頰，秀眉帶著一絲黛綠，眼瞳是無星的黑夜。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對，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我還太弱，不能去幫哥哥�，F(xiàn)在哥哥身邊需要的是一個強(qiáng)大的伙伴。而不是……累贅……

　　身邊的男人為她的回答感到高興，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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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閑暇時會望著隔著的海峽�？茨球v起的海濤。

　　碧綠的平原上盛開著簇簇白花�？茨且煌麩o際的海上，偶爾會有一片白帆，孤獨(dú)地游蕩，無所方向�？茨呛ｚt飛翔，從山南到海北。她也會瘋狂的想：來一場逃亡。無論方向，無論目的，只是隨性而居。只要逃得掉，她就能到達(dá)任何地方。她高聲歌唱，不去看身后的追趕著的時光�？墒撬荒�。那只是瞬間即逝的狂妄。

　　她學(xué)會了泡茶。從最開始的花茶到最后的青山綠水。她把一撮黑乎乎的茶葉放進(jìn)去，倒進(jìn)沒有沸騰的水。那些起初毫無美感的茶葉，在渺渺的熱氣中翻滾，展開，豐滿。自己的眼底便被襯出一片生機(jī)。她將第一次的水倒掉，又再一次充盈杯子。每一片茶葉都舒展開來，以水潤透綠的狀態(tài)，從快速的翻滾沉寂下來，沉入水底。

　　若她此時看見鏡中的倒影，就會窺見她的眉目之間有著他的影子，她此時的神情像極了她的那個他。

　　她將細(xì)瓷杯捧在水里，細(xì)細(xì)地允上一口。一股苦味在味蕾上舞開來。很苦。最開始她會皺一皺繡眉，但是現(xiàn)在她會平靜的品嘗中間暗藏的甘味。

　　她會在過春節(jié)的時候在家門口點(diǎn)燃煙花�；ǖ姆N子在空中四散，在黑色的帷幕上肆意繪畫。

　　白色的蒲公英。紅色鑲金邊的玫瑰。青色的吊蘭。黃色的大麗菊。

　　盛開在她的人生里。

　　而盛開在她眼中的卻是盛大的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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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輕輕扣著門扉。

　　“誰？”她去開門。震驚。驚喜。失落。愧疚。是哥哥……

　　哥哥一身軍裝。有絲絲血色從衣服中溢出來。滿眼疲憊。兩人，凝視。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想這樣喚他。出口的卻是“王耀……”

　　哥哥一愣，然后苦笑。她也愣住了。面前的人想揚(yáng)起嘴角，卻無力地垂下，眼中充斥著悲傷。黑發(fā)飄揚(yáng)，攀上他玉雕的鼻梁。

　　她看著他，凝視，遙望，仰望。她覺得他變了。腦中幻化出很早很早以前他一身戒裝，在無名的疆土上，一柄長劍，四處冷光，被血色侵染的用來連接甲片的麻繩在碧空中放肆飛揚(yáng)。那時的他的目光，攀著帶刺的薔薇。血色，空茫，讓人生懼。血流隨著盔甲流淌。身下是一片荒蕪，遠(yuǎn)處的旗幟緩緩倒下。

　　她急忙回神，兩人又無言。

　　“那個……”良久，她開口。他將目光移向她�！澳悴换厝�？……”

　　她關(guān)上門，靠著門慢慢地滑了下去。她把自己關(guān)在兩臂的狹小空間。

　　哥哥回去了啊……

　　我還不夠強(qiáng)啊……我還不能站在你的身旁……我還不能幫助你啊……我……

　　哽咽。啜泣�？奁�。淚水從臉頰流下，帶著咸濕的氣息。

　　滑至嘴角，嘗到了海的味道。真是又悲傷，又無奈的味道啊……

　　哭累了，她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身影緩緩地走進(jìn)來。用輕柔的，不易吵醒她的腳步走到床邊。輕輕將放在一邊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真是的，要好好把被子蓋上啊阿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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