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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山中有一株花妖——抑或樹妖。它開著粉白色的、大紅色的、紫色的花,襯著翠綠的葉。
它隱隱發(fā)覺自己是不同的,沒有哪一株花哪一棵樹像它一樣瘋狂地攫取土地的滋養(yǎng),吸收天地間的靈氣。它毫無疑問的,是最強的——它的周圍沒有一棵草得到一點營養(yǎng),全部泯然歸于泥土之中。
直到,它發(fā)覺自己,無法再延伸它的根須。
它終于遇到了青竹。
它嘗試著把根須向更深處探去,繞過青竹去那更廣闊的天地,但青竹卻如同有著無盡的根扎于無盡的土地中,它找不到從下面出去的希望。
它嘗試著將根須插入排成一圈的青竹的根須里,像一個茍延殘喘的將軍突出千軍萬馬的重圍。但唯一的結(jié)論就是,它懷疑青竹只有一根根,并且奇異地長成中空狀,將自己困在里頭——即使目所及處分明都是青竹們俊逸的身影,它仍相信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青竹。
它了無辦法,終是狠狠地用根須摩擦著青竹的根須,用滿枝的花朵與葉去隨風(fēng)抽打著青竹,像是終不得允許出玩的孩童的撒嬌與啼哭。
它越來越容易地去抽打青竹了——土地上方碩碩花朵盈滿了青竹包圍內(nèi)的空間,尋不得一絲的解放。它從未放棄過去用根須的摩擦換來青竹的心軟,但青竹依舊沉默著,偶爾枝葉輕響,如一聲無奈嘆息。
它聽不懂青竹的意味,甚至懷疑這只是風(fēng)兒對自己的同情。它有時會想,青竹不懂自己的做法如何,被摩擦或許只是面無表情地忍受——哼,呆子!
它長大了。
它從前想讓青竹明白自己想說什么,如今感覺,它快要做到了。
二十年中,不再去瘋狂吸收,它開始學(xué)會淬煉體內(nèi)的靈氣,使其變得更加濃稠。它有感覺到一種將要突破的沖動。不久,就要到來的突破。
很快,它果真做到了。
月華如練,夜涼如水;涞能|干中漸漸浮出一個身影,半是透明,卻已十分清晰——那時一頭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青絲,覆了些在如玉的面龐。玉面上是姣好的五官。從上至下看,先是眉間的一點花芯略添風(fēng)采,再是兩彎遠山眉,眉尾隱入青絲中,像是一曲欲語還休的琴謠,再下是一雙微闔的鳳眼,淡紅的眼影將眼角吊了起來,神采揚揚,似怒還嗔。略下挺鼻丹唇不書,再往下是更引人矚目的楊柳細腰。
自古花眾多美人,誠不欺我。
花樹對自己的人形滿意極了,略是一思,便要給自己起了個應(yīng)是不嬌不奢的名字?此菄嘀駜(nèi)的枝葉,他輕哼,叫自己一聲舒展,后又輕皺眉間,改叫展舒。
展舒料想自己可以將自己想法告予青竹了——若是詞句具清,青竹也沒甚理由去困著他了。耐心喚青竹出來,卻不見青竹化了人形來相與——喝,十年前他便在夜里見青竹化形?∫萆倌旯獠收杖,他如何也忘不了。
等了十天,青竹才無奈化了人形出來,俊逸少年不知何時已為長須之人,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朝氣。青竹見了展舒,淡然自若,嘆道:我的壽命總共三十余年,只剩五年了,你等等吧。
展舒停了停,最終點頭,心想:原來我們只有五年了嗎?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如同斷堤的江河。展舒入了地去查看,發(fā)現(xiàn)青竹的表皮已經(jīng)腐爛。若是化作人形,不知是怎樣的皺紋橫生,體弱人瘦。當(dāng)時不復(fù)俊美便死撐著不肯出來,如今這般丑陋怕是只愿自己默了聲的去了。展舒又看了會,就將青竹連根拔了去——哈,那根卻原來并不長,只是尋常摸樣,也不知當(dāng)時是使了什么法術(shù)阻他出去。將青竹與自己的本體一同投入了意識海中,好生生養(yǎng)著,展舒便走了出去——天下,總是要看看才懂得其中奧妙。
展舒與一只灰鳥成了朋友,卻又從灰鳥那偶爾得了一本《四海奇花錄》,頓時心緒不穩(wěn)。
南海峪谷內(nèi)有奇花生,氣勢浩人。余恐其聲勢驚動四方小人,將懷中青竹種其左右。若兩者相聚,青竹掩其動靜,保其余生奇花之安。四年二月,有相近之人往,攻青竹而不得空,憤憤去。吾安,同去。因做善事,心大快之。
簡單白話幾行記書上,卻早早定了青竹一生的命運。本是無靈之物,卻被拔苗助長,成了保護奇花的法器。后果是只余三十年的壽命,是日漸老化的容顏。
進入意識海中看著保存完好的青竹,展舒想——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可以幫他的。自化形之日起,兩人都知道實力對比早已翻了個,卻誰也不說;蛟S,青竹只是想快些去了,來世再做一棵無靈的青竹?抑或是單純地以德報怨,埋了些兩人隱隱知卻的私心。
呵,有個人在你身邊默默地付出,累了,倦了,去了,任你不得不記住,卻又想一輩子忘記。
他恍惚聽到青竹在說,三十年的時光,換你一輩子的永記,劃算的買賣,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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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同學(xué)說文風(fēng)很裝……好吧……回顧一下,全都是中考惹的禍……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