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宇文少言死了，我說不上難過與否，可心里總歸也是不好受的。我從小一個人混日子討生活，感情淡薄，他應(yīng)該算是我最熟悉的人了吧？
　　我叫宇文多言，既不是宇文少言的兒子，也不是他的兄弟，我們非親勉強稱得上故。
　　宇文少言死后，山上只剩我一個人了，一個人的生活很寂寞，我決定下山，雖然我已經(jīng)寂寞了很久，未必能適應(yīng)山下的熱鬧，但我至少可以去看看山下的瓊花。
　　然而剛剛收拾行囊，無意中我竟發(fā)現(xiàn)了宇文少言的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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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晴，無風(fēng)，多云。
　　我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手也不再穩(wěn)，我很懷疑當(dāng)年連挑江南十三舵的人是不是我？我真的記不清了，也許是楚河？
　　阿昭，今天你沒來給我送酒，我坐在房屋的門口一直等到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也殆盡。房子老了，屋頂?shù)拿┎葜挥斜”〉囊粚樱鼈兲稍谀抢�，不蔽風(fēng)日，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只剩下了讓我騙騙自己。我也老了，少年時的我是不屑做這類自欺欺人的事的……少年時，真是個美好的詞！而今想來，那個鮮衣怒馬、仗劍嗜酒的年輕人真的太不真實了，像天上的云，飄渺遙遠(yuǎn)……
　　一善大師說我前半生煞氣太重，后半生注定孤獨終老。我一直以為那是一個老和尚無可奈何的惡毒詛咒，卻忘了出家人大都是慈悲為懷的！我不確定這一次能躲多久，相信你們也同樣不確定吧？半年？或許一年？這已是你們最后的一處住所了，再被找到你們就真的要帶著我亡命天涯了。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你們是愿意繼續(xù)帶著我，還是殺了我？我猜是前者！
　　阿昭你看人上了年紀(jì)就是這么麻煩，一個未知的可能也會絮叨起來沒完。也許我不應(yīng)該再叫宇文少言，應(yīng)該改名宇文多言。
　　阿昭，明月已升，你還不來，真的準(zhǔn)備餓死我嗎？還是你與楚河談天太久忘記了我？你可知道，我在等你……
　　（2）
　　天陰，小雨，西南風(fēng)。
　　今天又是那個小孩子來送飯，可憐的小啞巴！經(jīng)過這七天的相處，我和他交流不再困難，他的絕大多數(shù)手勢我已經(jīng)都能看懂，倘使他能夠說話，必定是一個絮絮叨叨嘰嘰喳喳的小喜鵲吧，我猜。他應(yīng)該也寂寞了很久，那雙黝黑明亮的大眼睛里只寫滿了一種渴求——“說話”。老實說，要不是他眼中流淌的那種幾乎可以稱之為乞求的熱切，我還真沒什么興趣看他比劃。
　　他是一個好孩子，至少比我年少的時候要好得多。乖巧，善良，單純……下午的時候，他竟然給我?guī)Я艘粋�蘋果，天知道他是怎么忍著那份小孩子的饞勁兒，把那個干癟青澀的果子帶了來。很難吃。但我吃的很心安理得，在他偶爾偷偷瞥來的目光中。我決定送他一份禮物。我把我?guī)煾附o的藥給他吃了，那是最后一顆了，真遺憾，那么多人費盡心機都沒找到的就這么被他吃了。
　　小啞巴被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嚇到了，先是呆愣了好久，繼而號啕大哭，真是不可愛，震的我耳朵生疼。他沒名字，我決定叫他多言，要不要姓宇文隨他，我反正我也沒有隨便認(rèn)親戚的癖好！
　　阿昭，你是不是很后悔這段時間冷落了我？呵呵……
　　別打小孩子的主意，多言與我非親非故，我?guī)退皇俏腋吲d。我隨時也可能不高興，你知道的。那幅圖我想起來了些，希望不會有人把我刺激的忘了……
　　（３）
　　天大晴，無云，微風(fēng)。
　　你們還真是心急，楚河竟然也露面了，難得！我一向乖巧的小師弟啊，這樣就忍不住了嗎？真是抱歉，我只想起了五分之一。不過這也不能怪我，那么烈性的藥誰吃久了腦子都會不清醒的。
　　我決定教多言些功夫。別擔(dān)心，我內(nèi)力沒剩多少，他根基又不好，學(xué)了也就是一個花架子，他又是個不精明的，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對他就別浪費太多陰謀了。
　　阿昭，雖然你不屑，雖然我已經(jīng)問過好多遍，下一次你再來的時候，我仍想再問你一次，這也將是最后一次：愿意和我走嗎？
　　阿昭，如果我說我后悔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活該？其實這些天我一直都想對你說：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不肯體諒你，如果你愿意，我會把后半生都賠給你。我會帶你去鏡湖，在那兒建一所房子，我去打漁，種田，晚飯后和你一起看黃昏日落，像兩個再平常不過的百姓一般平淡地生活。阿昭，你愿意嗎？我只問你！
　　我知道楚河一定會干涉你！就像很久以前他偷看我寫給你的信一樣。今天看見他眼里對我毫不掩飾的仇恨，這么久以來我第一次覺得有必要和他談?wù)�。以前是我太自�?fù)，只顧自己志得意滿卻忽略了他的感受。這一次我會把一切都還給他，財富、名望以及麒麟劍這些都是無極門的東西，他是無極門的弟子，繼承它們倒也說得過去。只是我希望他不會拿它們?nèi)Q江湖上的所謂的認(rèn)可，倘使他不啥也不想敗光無極門的話。
　　阿昭，明天就是端午了，明天你會來嗎？如果你來，我會把這些我想了好久的話都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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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陰，細(xì)雨，無風(fēng)。
　　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長嘆了一口氣。我瞇著眼瞅了瞅多言，他很不習(xí)慣，縮了縮肩膀，仿佛怕極了我算計他！怎么會呢？傻孩子！宇文少言年輕時就奉行的人不犯我，相安無事的原則。
　　我給阿昭立了一個衣冠冢。她真正的墓在無極門的后山，和楚河在一起。那里現(xiàn)在也許改叫無極客棧了吧？！
　　至于這個衣冠�！蛋⒄眩沂钦娴南肱c你終老了，奈何你選擇了楚河……阿昭，你一心與楚河在一起，他卻一心置我于死地，生前我沒辦法成全你們，死后我讓你們同穴了！
　　楚河，你一直怪師父偏心，怪他把一切都給了我�？墒悄阋绾尾黄�？你一直想知道無極門的秘密，其實那張圖是我騙你的，唯一的秘密就是師父偏心的原因——我是他的兒子。他出身氏族，家族紛爭使我們分離了很久，再相見為了我的安全，我們便一直以師徒相稱……
　　終：我花半個時辰讀完了宇文少言相隔半年的信札，我不確定他心思那么縝密的人會讓我發(fā)現(xiàn)這些，是太寂寞了故意讓我知曉還是上了年紀(jì)忘記了……我把門掩好，略帶眷戀的看了一眼我和宇文少言生活了近十余年的地方，踏著夕陽的余暉下了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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