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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螟蛉(電影《夜奔》同人)
林沖小的時候是被人扔了的,然后被師父撿了回去,慢慢養(yǎng)著,慢慢教著。
他不太喜歡戲?墒菫榱藥煾,也為了自己,他不得不喜歡。
冬天,他穿著單薄的麻衣站在冰寒雪地里吊嗓子、練功底。夏天,他穿著厚重的戲服站在烈日下吊嗓子、練功底。日復(fù)一日,他都不知道這樣做是為了什么。
早些年的時候,師父想著讓他學(xué)旦角,因?yàn)榈┙窃谶@個年代比生角吃香。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師傅,再加上他那拼命瘋長的個子,師父不得不作罷。
不過,他很喜歡《林沖夜奔》這個折子。因?yàn)檫@個折子,又因?yàn)閹煾甘窃谘┮估飺斓剿,所以師父給他起名“林沖”。
他一直在想,什么時候他也會像真的林沖一樣來個夜奔。
還不等他長得更大點(diǎn)兒,師父在的應(yīng)家班便離開京城四處游蕩。
于是,他就在漂泊中慢慢長大。
應(yīng)家班在漂泊的途中換了班主。師父當(dāng)上了班主。雖然師父一如既往地對他好,可是他總覺得師父對他的好中摻雜有什么東西。
也許,師父還不知道他喜歡男人。
對,他喜歡男人。他不喜歡嬌滴滴的女人。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只知道很早了,好像是因?yàn)閹熓逵幸淮螏ゾ茦牵粋姑娘湊到他的身上,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欣喜,而是厭惡。
就這樣,他害怕自己的異樣被人看出來,原本沉默的他變得更加沉默。
再過幾日就是他出臺的日子。他害怕,卻又期待。
他們應(yīng)家班借住在天津一個大戶人家的院里。這個大戶人家還是這里最大戲樓的老板。
老板有一個女兒,叫英兒。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兒,在女子學(xué)院教書。她沒有一般女孩兒的浮華,留下的是知性。所以,他喜歡她。
出臺的那天,戲樓里滿滿的人。吵鬧紛繁,讓他有些怯意。那天他只記得有一個穿著黑色百福繡緞長衫的男人。后來他知道這個男人叫“黃子雷”,是這里有名的惡人與富人。
他記得他,不是因?yàn)辄S子雷是什么人,而是因?yàn)辄S子雷看他的眼神。那種chiluoluo的yuwang和占有,還有他看不懂的東西。
他和英兒成了朋友,于是她帶著他去見她的未婚夫。
他見到了她的未婚夫徐少東一位遠(yuǎn)度重洋回來的優(yōu)秀大提琴家。他也是從那個時候才知道世界如此不同,才知道有和他不一樣的人存在。也就是那一瞬,他羨慕起來英兒,更仰慕徐少東。他在想,如果哪一天他不再唱戲了,他要去學(xué)校學(xué)習(xí),他要變成和英兒、徐少東一樣的人。
明明暗暗的篝火,照著徐少東的臉,讓他總想說什么,又不敢說什么。
最后,在他送走英兒后,他對他說,他在他心里。他看到了徐少東震驚的眼神。他自嘲地笑了。原來,大少爺并不接受。
他繼續(xù)唱他的戲?墒撬傆X得有什么東西在改變。每天,他唱戲的時候座無虛席,在第一排中間的地方他總是看見黃子雷的目光和徐少東遮遮掩掩的身影。
他知道其實(shí)座無虛席都是黃子雷捧出來的?墒牵X得他和黃子雷很像,他忍不住逃開他。
他逃了幾次,這次他沒能逃開。因?yàn)樗吹搅诵焐贃|。徐少東是第一次來后臺找他。他心里高興,忍不住笑了。但是看在黃子雷眼里卻非常刺眼。
黃子雷看著他:“我來請林老板宵夜!
他沒回答,倒是徐少東替他回答。“林沖有他的自由不跟你去。你花錢聽他的戲,卻沒權(quán)買他的自由。”
他聽著,在心里笑了。戲子有自由么?
黃子雷不喜歡徐少東以保護(hù)者自居的神態(tài)。他不相信這個文弱的年輕人會保護(hù)得了林沖!傲掷习,你說呢?”他無視這個年輕人。
他沉默著緊緊握住手里的馬刀,沒有回答,他不回答是因?yàn)樗傈S子雷找自己的原因。
徐少東看著掙扎的他,不甘示弱的瞪視黃子雷,聲音卻溫柔地對他說:“你要是不愿意就說出來!
黃子雷用力將手中師傅遞來的茶杯摔在梳妝臺上。瞬間的靜默。
他從來都不是個勇敢的人,他不會為了自己一時的暢快而帶給別人痛苦。最終,他低著頭,悶悶道:“我去。”
他的話一出口,徐少東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難不成這個少爺希望他像英雄么?比如林沖?他不會的。戲里戲外,他分的清楚。
黃子雷得意的笑著,慢慢對他說:“車在外面等著!
他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允。
他坐在望春樓的包房里,看著滿座的人,覺得不真實(shí)起來。他慢慢喝著酒,一杯接一杯。他的酒量一向不好,所以很快會醉。但是,今晚他想醉。醉了,就記不清發(fā)生的事,記不清發(fā)生的事就不會太痛苦。
后來,他迷迷糊糊記得自己是被樓里的窯姐扶進(jìn)房的。再后來,他吐了黃子雷一身。其實(shí),他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心里卻有種報復(fù)的kuaigan。
黃子雷慢慢合上房門,來到他身邊,褪下暗紅色的中衣,lu出那均勻結(jié)實(shí)的身體。
他睜開眼睛,看著黃子雷,黃子雷眼里的東西他還是看不懂?墒,他沒法拒絕他。
黃子雷趴在他身上扇風(fēng)點(diǎn)火,他感到身上越來越熱,熱得他恨不得燒盡才好。他迷迷糊糊地抱緊黃子雷,最初的疼已經(jīng)變成了無法言喻的快樂。他喜歡這種快樂。
等他再睜開迷蒙的雙眼,黃子雷正瞧著他。他枕在黃子雷的右臂,他和他的四肢糾纏在一起。
“醒了?覺得還好么?”黃子雷溫柔的問他。
他略略點(diǎn)頭。
“這里疼么?”他將手伸到他的身后。
他的身體僵硬了,扭動身體想躲避那只手不依不饒揉著他腰的手。
“怕是要休息一段時間了!秉S子雷收緊右臂,把他帶到懷里。
他趴在他的胸膛想著,如果是徐少東會怎么做?只怕會用力推開他吧。
“不要回戲班了,跟在我身邊可好?”黃子雷沒頭沒腦的話讓他不知如何應(yīng)答。
他聽著黃子雷的心跳,合著眼睛。其實(shí),他和黃子雷是一樣的人。黃子雷對他是什么感情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依靠黃子雷。
“你在想什么?”黃子雷吻著他的耳垂。
他臉一紅,別過頭去!皼]什么!
“徐少東?”
他聽得出黃子雷的話里有話!皼]。”
“哼!富人家的貴公子罷了,出國留過幾年洋就忘本忘根的,諾諾弱弱沒什么骨氣!
他笑了,看來這個驕橫的黃家大少爺并不像外界傳言那般“無頭無腦”。
“我不喜歡他,你以后莫要和他來往。”黃子雷將他壓到身下,臉埋在他的頸間,“你若唱戲就隨你,你若不唱我養(yǎng)你!
“靠什么養(yǎng)?”他在心里鄙視他。賣大煙養(yǎng)么?這和他做戲子有什么區(qū)別?賣大煙還不如他做戲子干凈。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賣大煙,假若你不愿意我賣,我就不賣了!
黃子雷的話讓他的心咯噔一下,這算什么?youhuo?威逼?承諾?
而他只是規(guī)規(guī)整整回答:“黃少爺?shù)氖,林沖不敢多言。”
黃子雷猛然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低眉順眼的模樣,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黃子雷扶起他,給他穿上新做的衣服,上上下下打量他!澳愦┦裁炊己每,我早就想送你幾身衣服了!
他在肚里冷笑,下一句恐怕就是“不穿更好看”吧!果然,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黃子雷把他送到應(yīng)家班的住所,然后離開。
他站在院外看著黃子雷離開,這刻的他并不知道黃子雷后來真的不做大煙生意了。
待黃子雷的車子消失后,他折回身,不料碰到了英兒。
英兒看著他吞吞吐吐:“他……你……”
“大小姐怎么出來這么早?今天不是沒課么?”
其實(shí),時間不早了,只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英兒看著,關(guān)切道:“你累了吧?”
“還好。謝謝大小姐關(guān)心!彼麑λ恢倍际枪Ь炊柽h(yuǎn)的。
外人都說他是懦弱之人,其實(sh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懦弱,相反他很頑固。只是他覺得沒必要和人爭些什么。
“你昨天和黃子雷在一起?”英兒的問話總讓他措手不及。
他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什么。只怕這個大小姐早就知道他的不雅之事。
“師父怕是要找我了,我先回去了!
“好!庇嚎偸怯卸Y貌的女孩兒。
他離開大小姐朝自己的屋走去。他知道此刻回頭的話,大小姐一定在看著自己。他是個不干不凈的人,所以不想和干干凈凈的大小姐扯上關(guān)系。
他果真沒猜錯,師父坐在他的屋里等著他。
師父看著他,他也看著師父。
“才回來?”師父的聲音顯得很低沉。
“嗯!彼皖^回答。
“才出臺幾天就如此貪玩,難道你想學(xué)你那幾個不爭氣的師叔不成?”
他的師叔們出臺紅了之后便放松了自己的課業(yè),最后落得個凄慘。他搖搖頭。
“那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他看了看師父。他不相信師父不知道原因,看來師父是絕意不想放過他。
他沉默著不說話。
師父忽然握緊手中一直低垂的鞭子狠狠抽向他。他一怔,沒躲過,鞭子落在他的胸膛,頓時他感到胸膛火辣辣的疼。可是師父并不解氣,再次揮鞭抽向他。他這次可以躲過,但是他沒有躲。他甚至在想,把他抽死了最好。
他咬著牙,握緊雙拳,自始至終沒有發(fā)出shenyin。
師父漸漸抽得累了,放下鞭子兇惡地看著他!叭ネ饷婀蛑
他咬著下唇,慢慢向外踱步。師父在想什么他根本不知道,只是他覺得師父在他出臺后就變得不可理喻。
他跪在寬闊的院里,戲班里來來去去的人看著他都露出同情的表情。
“這是怎么了?”很吃驚的聲音傳進(jìn)他的耳朵里。
他回頭看見了徐少東。
“你怎么跪在這里?”徐少東看著他,蹲了下來。
他笑了笑,回答:“剛才做錯事情了,惹師父不高興!
“他怎么可以這樣?這是體罰!就算他是你師父也不可以體罰你!”徐少東很氣憤。
他在心里有些感激。他被師父這樣責(zé)罰已經(jīng)不是幾天,而是幾年了。幾年里,從來沒人為他說一句公道話,只會勸他不要生氣,不要和師父計(jì)較。但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是這些。
他對著徐少東安慰道,“沒事,師父責(zé)罰我是應(yīng)該的。”
徐少東一怔,好像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一般。
“少東,你……有什么事?”
“啊!我是來找英兒的,她說你回來了,我便過來看看!毙焐贃|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你昨晚還好嗎?”
他點(diǎn)點(diǎn)頭。雖說黃子雷不是個好人,但是在他面前卻很好。他看著徐少東有些蒼白的臉和濃重的黑眼圈,擔(dān)憂道:“你沒休息好吧?你應(yīng)該再睡一會兒!
徐少東點(diǎn)點(diǎn)頭,“我一會兒就回去休息。”
“現(xiàn)在就回去吧。”他不知為何竟不想讓徐少東留在這里。
“我先去見你師父說說,你起來后我再回去!
他知道徐少東有些孩子氣,可他沒想到徐少東這般孩子氣!他慌忙道:“少東,不必了!
“怎么了?”耳邊傳來師父越來越近的聲音,然后他看到了師父。
師父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徐少東:“呦,這不是徐家大少爺么?今兒個怎么有空來我們這里了?徐少爺是來看林沖的吧?哎呀,這可真不巧,他剛才做錯了事,小的正罰著他呢!
徐少東聽著師父不陰不陽的話,不知該如何回答。一直長在國外的如何能理解國人的勾心斗角,陰陽怪氣。
“看徐少爺氣色不好,怕是昨夜沒睡好吧?小的也就不留您喝茶了,您回去好好休息吧!”師父討厭這個愣頭愣腦的假洋人!或許那個時候的國人都討厭像徐少東這樣的人!
徐少東深吸一口氣,道:“應(yīng)班主,林沖犯了什么錯,竟讓你這般責(zé)罰他?”
“徐少爺不妨自己問他。”師父看了看他,轉(zhuǎn)身離開。師父不信他會說出昨晚的事來!
他看著徐少東,輕聲道:“少東,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不要讓英兒和……我擔(dān)心!彼q豫片刻最終加上他自己。
徐少東還想再說什么,最終在觸及他的目光后退縮了。
他看著徐少東離開的身影,重新低下頭,苦笑。徐少東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日子一天一天過著,他和徐少東見面的日子總是屈指可數(shù)。而且每次徐少東見到他也是躲躲閃閃,讓他的心里涼個徹底。
一如既往,黃子雷在他唱完戲后,在后臺等著他。
他看著黃子雷,在裝臺前慢慢坐下來。黃子雷伸手替他解了頭巾,戲服,溫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油彩!澳憷哿税?一會兒我們?nèi)ヅ菖菰,按摩按摩!?br> 他低著頭,讓黃子雷看不見他的臉。
他泡在寬大溫?zé)岬脑〕乩铮嬲怪约浩v的四肢。似是察覺不對的他抬頭,看見了徐少東。
他震驚的看著徐少東,雖然不清楚徐少東怎么會在這里,但他沒有開口詢問,因?yàn)樗荒馨l(fā)出聲音,只要他發(fā)出聲音隔室的黃子雷便會聽到。
他包上浴巾上了岸,走進(jìn)那間小小的淋浴室。他吃驚于在這里赤身裸體遇到徐少東,對他來說他想在徐少東面前留下最好的一面,而不是不堪的一面。他不知道徐少東是否看到他身上的吻痕。
他胡思亂想之際,徐少東掀開簾子進(jìn)來了。
徐少東半是驚訝半是開心地問:“你……”
徐少東的話未說出來,他便緊緊捂住他的嘴,拉著他快速離開。
徐少東開車載著他漫無目的地亂逛,他們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漸漸地天下起了雪,徐少東把車停在荒僻的城郊。
徐少東問出了一直沒忍住的話:“你怎么會在那里?”
“是黃少爺帶我去的!彼焕洳粺岬幕卮,“倒是你,少東你怎么會在那里?”
“家里人一起去打球。”回答的干干脆脆斷了他的臆想。
他“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徐少東側(cè)著臉看他!澳恪院蟛灰忘S子雷在一起,他不是個好人!
他看不懂徐少東眼里的東西,可是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安缓退谝黄,那和誰在一起?你么?”
徐少東愣住了,急急忙忙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道:“林沖,你說什么呢!”
羞惱成怒的聲音讓他瞬間清醒,果然。∵@個徐少爺不是他可以依靠的。“沒什么!
他開了車門,走出車,看著漫天的大雪,恍恍惚惚道:“我就如這大雪一般,下了便不見了!
“林沖你聽我說!”徐少東跟著他下了車,慌亂地向他解釋!拔也皇悄莻意思,我是說我們是朋友,朋友有難當(dāng)然要幫忙。你如果離開黃子雷,我就帶你離開天津!
“少東,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愿做你的朋友!彼虉(zhí)地看著徐少東。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不清楚徐少東臉上無辜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還是裝出來的!
“沒什么!奔热坏搅爽F(xiàn)在,他犯不上和自己過不去!拔易吡恕!
在徐少東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便離開了。他不是膽大的人,今天對徐少東說的話,怕是最大膽的話了!而徐少東居然不知他的意思,他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眼淚一點(diǎn)一點(diǎn)劃過臉龐,他躲在黑暗的夜里,聽著徐少東一遍又一遍的喚著自己,眼淚愈發(fā)肆虐。
也許,一開始他就不該把心放在這個少爺身上?墒,他以為這個少爺和他想的一樣,因?yàn)樗吹某鲂焐贃|眼里的情緒。然而,現(xiàn)在他輸了,輸?shù)脧氐祝∫凰查g,他很想回到師父那里,真的好想。
他用了最后的力氣,拖著疲憊的身體,消失在這雪夜里。他果然如《林沖夜奔》般,來了個真真實(shí)實(shí)的夜奔。
回到應(yīng)家班住的地方已是深夜,他沒有喊人起來開門,而是靠著大門,裹著身上薄薄的長衫,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他睜開乏力的眼眸,是師父關(guān)切的臉龐映入眼中。
師父看著蘇醒的他似有無數(shù)的話想問,但是沒有問出來。
恢復(fù)了體力的他靠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風(fēng)急急吹著,聽著師兄弟們告訴他黃子雷如何去找徐少東的父母,聽著外人如何不堪的評價他,心底竟是一片澄明。
“什么都別想了,等你病養(yǎng)好了,我們就離開天津!睅煾缚粗鄣椎镊鋈,安慰道:“我們到哪兒都能唱戲!
他看了看師父,沒說話。其實(shí),他不想唱戲了,他只想做個和英兒、徐少東一樣的人?墒敲鎸Υ蛐○B(yǎng)大自己的師父,他無法說出口。
師父神色也是黯然,“癡兒,何苦為了一個懦夫傷神。”師傅似是明白他對徐少東的感情。
“他不是懦夫!”無論是誰都不可以侮辱徐少東。
“隨你!睅煾笡]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想了想道:“你……的嗓子怕是會留下病根,所以以后……”
他聽到師父的話竟會有種解脫的感覺。
師父嘆口氣道:“無論你怎樣,我都會養(yǎng)著你。休息吧!
師父扶著他躺到床上,然后為他窩了窩被角。
他看著師父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師父老了許多,以前挺拔的身體變得彎曲。是他讓師父變老的嗎?他果然是個不祥之人!
在被子下的雙手握成拳。如果他不是不祥之人,雙親又怎會拋棄他?若他不是不祥之人,怎會連累師父為他傷心?若他不是不祥之人,怎會得不到他想要的?果然!
他偷偷起身離開了應(yīng)家班住的地方,來到英兒的院落。憑著他當(dāng)武生多年的身手輕輕翻上圍墻,然后落下地。
他扣了扣英兒的房門,英兒只著一身白色的睡衣為他開門。
英兒看到他極為吃驚,但是眼底卻相當(dāng)欣喜:“林沖,你怎么來了?”
“我要離開了,過來看你!
英兒怔了,半晌囁囁嚅嚅道:“為什么?”
“想離開。”他看著英兒,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以后怕是不能見你了,要照顧好自己!
他躊躇片刻,道:“代我向少東問好!
英兒堅(jiān)決地看著他:“不!你的話自己去向少東說!”
他苦澀的笑了,怎么說?怕是以后都不能說了。他和徐少東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交集了,是他自己親手?jǐn)財嗟摹?br> 英兒沉默了一會兒,走回床邊,摸索了一陣,拿出一個水晶制成的大提琴和錢。放到他的手里,“你拿去吧。出去不容易,沒有錢不行。這些都是我自己攢的,雖然不多,但可以用些日子。這個大提琴是少東給我的,現(xiàn)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好好保管!
他猶豫片刻,最終接過英兒手里的東西!爸x謝你!
“不要對我說這些!庇喝讨鴾I,撲進(jìn)他懷里!罢疹櫤米约骸!
他抱著懷里的英兒:“我會的。”
離別到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是黯然傷神的。他也不例外。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大家獨(dú)自生活。在外面真的如英兒所說一般,很不容易。
他拖著疲乏的身體,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因?yàn)樗麤]有一技之長,所以只能靠力氣掙口飯吃。他以為這樣他會快樂,但是沒有。他不快樂,他的眼前總是晃著徐少東,晃著英兒,晃著……黃子雷。
許是以前的病根未除,他總覺得身體不舒服,嗓子不舒服。掙來的錢都花在治病上。可是依舊不見起色。漸漸的他倦了,不想再看了。
他縮在角落里,裹著破破爛爛的棉衣,瑟瑟發(fā)抖。
合著眼睛,心里覺得快樂。他想很快他就解脫了,他就不必忍受這世間的種種事情了。他想到了以前,快樂的,悲傷的,難堪的……等等。
猛然間,他竟然明白黃子雷眼中的感情了。那是他一直渴求的東西,而他是笨蛋,卻從來不知。
他很累很累,他不禁在想,如果可以重新開始的話,他會選擇黃子雷。
他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溫暖柔軟,還有淡淡的清香。
睜開眼睛,是一間素雅的房間。輕紗羅帳,暗紅的楠木家具,錯落有致地擺放著。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讓他四處尋找,他看到了一臉疲憊的黃子雷和師父。說話的是師父。
“一聲不說就離開,你知道我們有多擔(dān)心你么?如果不是黃少爺四處托人找你,只怕你再也回不來了。”師父的聲音哽咽起來,“沖兒,你不喜歡干什么你就說出來,你從來不說,師父怎么可能知道!師父一直把你當(dāng)作親生的孩子一般,舍不得你受委屈。你恨師父打你是不?其實(shí),師父打在你身上疼在心里。師父是怪自己沒本事,讓你處處受人欺負(fù)!
黃子雷看得出師父的情緒很激動,輕聲勸慰道:“他剛剛醒來,讓他再休息會兒。好了,再說也不遲!
師父點(diǎn)點(diǎn)頭,離開了。
黃子雷坐下來看著他,“你先留下來吧,等好了再離開也不遲。那個徐少東出國了。我說過,他配不上你!
他定定地瞅著他:“我……不會離開了!
黃子雷一呆,俯下身,將頭埋在他的頸窩,緩緩道:“我以為你不會明白,我以為你永遠(yuǎn)不會明白,我太高興了!
他環(huán)抱著黃子雷,感受著頸間的溫?zé)。為何他以前從未發(fā)現(xiàn)他竟是如此脆弱的人!“對不起,我明白的太晚了,希望不會太遲!
“不遲!
他不禁在心里感嘆,活著真好,至少還有人去疼他、關(guān)心他,至少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就算,他和黃子雷相似又如何,他相信他會過得好好的。他不是個自怨自哀的人,所以他清楚知道自己該放棄什么,該把握什么。以前所做的事是他不成熟的表現(xiàn),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成熟了,他學(xué)會了取與舍!
時間在慢慢流轉(zhuǎn),他是后來才知道黃子雷因?yàn)樗囊痪湓捳娴牟辉儇溬u大煙,而是做起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生意人。然而黃子雷的這番舉動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尋釁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還有人說黃子雷只會喜歡男人之類的不堪話。
后來越來越多的人不屑于黃子雷,黃子雷的生意舉步維艱,鋪?zhàn)永镛o工的人越來越多,師父罵人的話越來越難聽。此刻的師父早已把應(yīng)家班散了,陪著他留在這里,在黃子雷的鋪?zhàn)永镒隽艘晃毁~房先生。
他以為黃子雷會像徐少東那樣為了名譽(yù)讓他離開,可是黃子雷沒有。黃子雷依然大大方方地帶著他去任何一個地方。黃子雷的坦蕩反而讓他覺得不習(xí)慣,但是他的心里卻欣喜。
“子雷,不如我們離開天津吧?”他看著皺眉沉思的黃子雷,揉著他的鬢角,“到哪里不是做生意,何苦要留到這里受他們白眼!”
黃子雷沒出聲,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我聽老師說這里很快就要打仗了,不如我們趁著現(xiàn)在太平趕緊離開,以后若是想回來了,再回來也成。”
他在自己身體好了之后去了學(xué)院,以前最想去的地方。在那里,他學(xué)了不少東西,而且學(xué)院的人不會因?yàn)樗莻戲子,還跟黃子雷在一起,就排斥他。這讓他感到欣慰。
因?yàn)樗麑W(xué)東西特別的快,所以老師會單獨(dú)給他補(bǔ)一補(bǔ)他不知道的東西。
“去哪里?”黃子雷回身抱著他修長健碩的身體。
“去上海吧,那里有洋人的租界在,應(yīng)該不會有事!彼脖еS子雷!白永,你去那里我也去!
黃子雷笑著,和他拉拉扯扯來到床邊,反身將他壓到床上。“沖兒,給我唱個小曲兒可好?”
雖然他現(xiàn)在不唱戲了,可是他還會為黃子雷一個人唱戲,他喜歡給黃子雷唱戲。“好,聽什么?”
黃子雷扯著他的衣衫,吻著他的頸!半S你!
“你沒聽過我唱花旦吧?我給你唱花旦!彼捱扪窖匠鹆撕芫靡郧皩W(xué)的《西廂記》。
黃子雷將他的衣衫全部褪下,趴在他chiluo的胸膛上,和著他聲音一起唱了起來。然而那雙手卻不忘扇風(fēng)點(diǎn)火。到了最后,他越唱越走音,黃子雷把他燒的只能不斷的shenyin。他卻愛上了這種感覺。
再次回到天津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年后了,他陪著黃子雷回到了這里,師父在跟隨他們?nèi)ド虾5念^兩年便過世了。
這幾年里,他陪著黃子雷慢慢把生意做起來。黃子雷也從最初的黃少爺變成了現(xiàn)在的黃老板。而他從最初的林老板變成了現(xiàn)在的林先生。
黃子雷那一頭如墨的烏絲剪成了短短的偏分頭,穿著黑色的西服,趁得黃子雷越發(fā)精明強(qiáng)勢。他則是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金色邊框的眼鏡,顯得他斯斯文文。
黃子雷牽著他的手,滿臉吃驚地看著插滿了白底紅日旗的各家店鋪!八麄?yōu)楹尾环纯?就這樣出賣自己的國家么?”
“子雷,他們不會反抗,對于他們來說‘茍顏殘存’比‘寧為玉碎’要好!
他和黃子雷漫無目的地走著,走過徐少東住的地方時,兩人都會心一笑。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以后的日子還長,沒必要為了過去的而耿耿于懷。
“林沖!”身后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他們回過身。
他看到了英兒!依舊是那個充滿知性的少女。
他笑了笑,伸出手握著她的手,開心的就像孩子:“真是太意外了,我以為你離開天津了,沒想到你還在!
英兒看了看旁邊的黃子雷,顯得很詫異!斑@位是……”
“鄙人黃子雷!
他看著英兒吃驚的模樣笑出聲來:“他真的是黃子雷。”
“差別很大。”英兒不敢相信。
“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當(dāng)年離開的時候他們誰也沒告訴。
“我和子雷到上海了!彼F(xiàn)在很開心,為自己做了個對的決定開心。如果當(dāng)時他執(zhí)意不肯放開徐少東,只怕會是另一番光景!白永自谀抢镒錾,我教書!
英兒眼神復(fù)雜的看著他:“你……少東……”
他坦蕩一笑:“他還好吧?”
“這是他的地址。”英兒將一張泛黃的紙遞給他。
他遲疑了片刻,伸手接過!爸x謝!
“林沖,你幸福么?”
英兒突兀的問題讓他不知如何回答。但是他從來沒有覺得不幸過,就算是有,那也是以前。他笑得開心:“英兒,我和子雷在一起很幸福!
英兒也笑了,“你幸福就好。”
他站在原地看著英兒推著自行車離開,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黃子雷看著恍恍惚惚的他,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感受著黃子雷溫?zé)岬氖,回握著黃子雷。想起了一句話“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生死相契闊,不離不相棄”。
他和黃子雷慢慢走在這充滿回憶的地方,兩人叨叨絮絮說著話。
“子雷,國內(nèi)怕是不會安靜了!彼粗切┩鈦淼娜肭终邍虖埖亻_著車,撞壞一間又一間店鋪,心里憤恨!斑@些人遲早會遭報應(yīng)的!
黃子雷突然說道:“我們?nèi)獍??br> “好。我們到國外幫助祖國。”他想了想又說道:“而且我想把這個還給少東。”
黃子雷看了看他手中的水晶大提琴,“好。”
他回頭看著黃子雷,孩子氣地笑著:“我以為你會吃醋!
黃子雷寵溺地?fù)崃藫崴下N的發(fā)絲,“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他側(cè)頭趴在黃子雷的肩上,似無意又似有意,溫潤的唇擦過黃子雷的臉頰。然后,他又像什么事沒發(fā)生般站得端端正正。黃子雷笑了,為他的舉動笑了。
他是個戲子,但他不是名伶,他也不是螟蛉。因?yàn),他沒有孤孤單單獨(dú)自一人,他知道無論去哪里,這個人都會陪著自己,都會把他當(dāng)作手里唯一的珍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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