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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
頭頂上的風扇不停地傳來年老失修的機械聲,和著窗外熾烈的陽光,它轉(zhuǎn)動著腦袋吹出了妥協(xié)似的呼呼的熱風。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大家都還沉浸在高考后的美妙假期中,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學選擇了遠離北京的城市,大家都想去看看北京以外的生活,江蘺聽從了爸爸的建議留在北京,留在這個她從出生、長大就從未離開過的城市。而她留下來的原因聽起來似乎很荒謬——失眠。
是的,從上高中起她就開始失眠,睡覺這個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卻成了江蘺不得不克服的最大障礙,睡覺于她,很困難。
大家都說是學習壓力導致的,可她偏不這樣認為,她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兒,這沒錯。但在如今的社會,這種人只會徒添煩惱。
面無表情的對著筆記本顯示屏已經(jīng)兩個多小時了,屏幕始終定格在e-mail的寫信畫面,收件人一欄一個簡簡單單的“他”勾起了她心中的苦澀。
這封信她從頭到尾看了不下二十遍,每次當鼠標要點擊“發(fā)送”的時候,她都會哆哆嗦嗦收回手,她退縮了。
——嗨,凌逍,沒想到我會給你寫信吧?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還記得上高一的時候你和木木做同桌,她似乎和你說了很多我們宿舍的趣聞。我前桌也就是你初中時候的好朋友顧然,我們聊得很投機,經(jīng)常上語文課會開玩笑,仿佛這一切都被你和木木看到了。
因此下課的時候你們總是取笑我們,甚至說我們有情況……這些,我都一笑置之,顧然甚至要起來和你“拼命”。
那時候覺得你和木木看起來很般配,木木博覽群書,尤其擅長寫意識流的文章,人物內(nèi)心刻畫的非常精彩,語文老師也會稱贊她有當作家的潛質(zhì)呢,你們兩個在辯論賽上毫無瑕疵的默契配合更令別的班望而生畏,一切都看起來那么完美。
但是高二的時候,木木去了英國,老班要重新調(diào)座位(當然并非因為木木),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們被分到了同桌,誰知你笑的一臉燦爛,我卻感覺上了賊船......
接下來的每次英語和物理小考我們都算配合默契,老班也在奇怪,為什么小考你總能考的很好,大考卻發(fā)揮失常(大考會打亂了分考場),他不知道你正常發(fā)揮的是大考才是。
每星期我們都會向斜后方換一次座位,每次不同桌的時候,你總會依依不舍的看著我,“我不想和江蘺分開!
你不知道我當時的心里反應。
其實你的成績很好,尤其是數(shù)學和語文,高一入學考試你還在班級排第一,只是后來就從未出現(xiàn),但至少也在前五名徘徊,至少高過我。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上課從不聽講,不是睡覺就是玩游戲,卻還能考這么好。
高二結束的時候,才知道你早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是從初中就開始的感情。我了解你,我當時就決定不再對你存有幻想了。
高三下學期,老班再一次大的調(diào)座位,我們還是分開了。下午的自習課你也會和我的同桌換座位,過來問物理或者英語題,但實際上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各做各的。
晚上放學,你故意地擋著我不準我出去,我著急的說外面還有人在等我。你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是誰?怎么這么著急?
知道嗎?你總是給我這樣的錯覺。
高三畢業(yè),你離開北京去了武漢,每次放假,我都期待著你會聯(lián)系我,在□□上等你頭像變亮,但是……沒有。
把這些話對你講出來,并不是為了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想讓自己高中不存有遺憾。
以后,我們還是朋友吧?
——發(fā)送。
當發(fā)送成功的時候,江蘺心里忽然間變得空空的。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翻開手機蓋,單純的想找某人聊聊天,不用費力的翻電話本,江蘺習慣性的在鍵盤上撥號,138********,葉子同學。
“喂,小蘺!”電話那邊傳來熱情的聲音。
“聽見你聲音真好!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嗎?”
“沒事兒。就是想你了!
“呵呵,傻丫頭!
“你知道凌逍和麥小萱還在不在一起?”
“在啊,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小萱和凌逍感情很穩(wěn)定,堅持到現(xiàn)在挺不容易的。而且,你應該知道小萱有多愛凌逍,她逼著凌逍每天都要給她打長途電話,真是霸道的女孩兒。”
“啊,我都忘了小萱和你也是密友啊!”
“那丫頭那么鬼靈精,好多人追,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會選凌逍!
“瞧你說的,凌逍有那么不堪嗎?”
“對哈,你們兩個高中還挺熟的,雖然同班三年,我對他真是不太了解!
“不說他們了,你暑假有空嗎?一起出來玩吧!
“好!唉,我該掛了,馬上學生會要開會了!
“哦,好。到時候再聯(lián)系吧!
“恩,拜拜!
葉子和江蘺也是高中同學,很多人說葉子長得像日本漫畫里走出來的,是公認的班花,江蘺覺得很開心,高中一直有葉子陪著。她們兩個從高一到高三一直形影不離,有什么事情總是共同分享,除了——江蘺愛凌逍。因為,小萱也是葉子的朋友,她怕小萱知道。
人人上的特別好友一欄,葉子總是排在第一個,底下的介紹是:最好的朋友。
這“最好”,有多好?
上大學后,兩個人總是通過短信或者電話聯(lián)系,江蘺不可能沒有意識,每次都是江蘺主動聯(lián)系葉子,她有時候也會好奇,如果自己不主動聯(lián)系葉子,葉子會不會主動給自己發(fā)短信?
她從沒想過答案是否定的,她一直相信葉子也把她當做知心朋友。
友情,其實也怕“單相思”。
江蘺幾乎是以每五分鐘瀏覽一次的速度刷新著郵箱。
但是,一直毫無所獲。
江蘺幾乎徹底不再期待,不再抱有幻想了。
同宿舍的姑娘們漸漸都找到了另一半,也有從高中維持到現(xiàn)在的,男生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女生在北京,雖然相隔如此之遠,卻也堅守著愛情。每次看到他們視頻通話,江蘺都羨慕不已,她一直都堅信,只要愛情還在,距離不是問題。
大一結束后,正常的暑期也開始了,凌逍,一直沒有消息。
江蘺也想下個賭注,賭葉子會不會主動聯(lián)系自己。
但是,不知道當她明白這是一個注定以失敗告終的賭注的時候,還會不會下。
也許她不敢。
七月末生日的前幾天,一個未知的電話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喂,你好?”禮貌性的開頭。
“江蘺,是我!
這個聲音,江蘺永遠都會記得,她忽然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么。
“……凌逍!
“恩!”帶著笑意的聲音,“你的e-mail我很早就看到了,不會怪我這么晚才回你吧?”
“不會啊……”
“你還是這么好,明天有空嗎?我也是剛回北京,出去坐坐吧,我想……我們都有話跟對方講!
“好,什么時候?”
“明天上午九點我在雕刻時光等你吧!
“恩,沒問題。那……不見不散!
“好,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江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她換上一件格子短袖襯衫和一條寬松的淺色牛仔褲,利落的短發(fā)別到耳后,凌亂的劉海鋪在額前,十足的清新感。
踏進雕刻時光正好是八點五十分,凌逍已經(jīng)在落地窗邊的座位上等她了。
“嗨!
江蘺循著聲音看到凌逍,她可能沒有發(fā)覺,今天的笑容映的自己這么美。
要了杯奶茶——她從不喝咖啡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啊。”
“你期待我會有什么變化嗎?”江蘺揚了揚眉。
“至少……頭發(fā)會蓄長吧。很多女孩兒到大學都會留長發(fā),不過你還是這樣好看。”
“你這樣說我會臉紅!
“我說的是事實啊。對了,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
一個復古的牛皮紙盒,江蘺搖了搖,聽生音像是類似卡片的東西。
“回家再打開看吧。說實話,看到你的那封信,我有點驚訝,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如果我高中對你表白,你會不會答應我?”江蘺試探的問。
“……”
“算啦,跟你開玩笑的。知道你不可能和小萱分手,總之,祝你們以后幸福了!
“謝謝!绷桢型A藥酌,表情變得難以捉摸,“如果我遇見你在先,恐怕現(xiàn)在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這句話江蘺倒是沒有料到,只覺得心里某個地方被觸碰了。
“你直接說喜歡過我就好了!彼首髡{(diào)侃。
凌逍嘆了口氣,低聲,但是字字清晰:“我——愛——過——你!
“……”
十幾秒的沉默后,兩人相視一笑。
這個笑容是如此柔軟,仿佛能化解一切。
這是和凌逍的第一次約會,但江蘺知道,也是最后一次。
打開凌逍的生日禮物,她驚得說不出一個字。
是信。
一共十七封,沒有寄出的信。
他愛江蘺,但小萱的愛,他不忍辜負,高考前得知江蘺選擇留在北京,他于是選擇了武漢,試圖忘記,但突然的一封e-mail,讓他重陷痛苦的矛盾之中。
這個約會給了兩人釋然的機會。
看完一封封的告白信,江蘺哭了也笑了。
一直到暑假結束,葉子也沒有一條短信或者一個電話。
最后,江蘺還是拿起手機給葉子發(fā)了一條信息:
——葉子,我曾暗自下了一個賭注,賭你會不會在意我這個朋友,但即使我發(fā)微博□□上說自己病的起不來了,你也沒有任何反應。這個賭,其實我很早就輸了,對不對?輸?shù)氖悄阄业挠亚椤?br> ——從我知道你愛上凌逍起,這個賭你就輸了。
江蘺怎么會不知道,她和小萱是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的朋友,面對這樣根深蒂固的友誼,她算什么呢?
看到了這樣的結果,江蘺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個暑假,該結束的,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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