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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鳶兒
雨聲一直不停,攪得屋內(nèi)的人心神不寧。那個小女孩還跪在門口嗎?這么大的雨,她應(yīng)該走了吧。但是還是覺得放心不下,起身披上外衣,打了紙傘往大門外去。
打開門,天啊!那女孩真的還在,還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身上破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淋了個透。一陣心痛,連忙跑過去,蹲下身來拉她,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暈過去,連忙丟了傘抱起女孩直往屋里趕。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女孩睜開眼,半天才看清了這是自己千等萬等的人。用了全力抓住她的手臂:“求你,收下我!
“你這丫頭,真是不要命了!”女子怒氣的斥責(zé)。
“你收下我,不然我馬上就去死!迸⒗淅涞。
這時已經(jīng)到了女子閨房,將女孩放下,抱過暖爐來放在他身邊,又找了自己的衣服讓她換上。
“你收下我!迸⑺剖峭{著,賭上這個女子的善心,她一定會同意。
女子有些惱了,這丫頭怎么這般不識好歹,自己救了她不說,反倒連讓她換上干的衣服也成了她威脅自己的條件了。心里一陣氣,當(dāng)下放下衣服,“我說丫頭,你還真是氣人誒!
“收下我!”女孩似只會說這一句話。
女子心里又是一陣氣,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你也知道,我退出江湖這么多年,早已說過不收任何徒兒,早年也是逆了好些知交為兒女求師之意,你如今要我收下你,豈不是讓我出爾反爾,我以后又怎么面對那些老友!
女孩不說話,沉默片刻,拿過衣服來自己換上。原來她還那么小,女子的一件上衣就夠她穿了?墒悄桥⒌撵`魂卻與她的年紀(jì)不符,那樣的堅定,甚至于是篤定的,不顧一切的。女子心里兀地抽了一下,直覺得面前這個孩子實在是倔的讓人心痛。
女孩穿好衣服,可還濕著的頭發(fā)又將肩頭打濕。女子拿過棉布方巾包在她頭上,幫她擦去頭發(fā)上水。女孩突然抬起頭來,滿眼嗆著淚水,“我一定會保密,你偷偷教我可以嗎?”
那樣的眼睛望向她,女子心頭也是一震,突然起了悲傷。似是被這個女孩的情緒感染,自己也欲流下淚來。不自禁的心也軟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問。
“鳶兒!迸⒌。
“鳶兒,為什么一定要學(xué)武?”
“因為我要殺了他,我要將他千刀萬剮。”不能說,不能說,說了這個隱退的女俠更不能收下自己了。想到這里,那幾乎脫口的話硬生生的壓回了自己肚里,似是受了硬傷般疼痛。
“那天聽了張武舉人他家門口的侍衛(wèi)說以前那個持著芳華劍的女俠是如何的厲害,是如何的疾惡如仇,心中敬仰。我早已無人可以依靠,又日日受欺負(fù)便想跟你學(xué)武,希望也成為你這樣的人!
“無人依靠?”又是一個丟了爹娘的孤兒。女子想起昔日的一位故人,在那么一瞬,心思仿佛回到了遙遠(yuǎn)的過去,回到那個十年前。
“不怕,日后姐姐來照顧你!迸涌粗,微微笑了。
“你收下我了?”女孩問,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答應(yīng)了自己。
女子心中已軟,也覺得異常喜愛眼前這個孩子。心想擺了,就收下吧,不對外宣揚就是了。點點頭,答應(yīng)了女孩的乞求。女孩望著那張微笑的臉,眼淚撲撲落下。
她贏了,她賭了女子的善良,豁出一切拼這一場賭博。老天憐憫,給了她這場大雨,讓她在這個冬天將至?xí)r,終于有機(jī)會為家人報仇。
“鳶兒!背鲩T的姐姐回到家,急喚鳶兒過來。她長大了,已經(jīng)不再是小丫頭了,身形已是美麗少女的樣子了,面容姣好精致,笑起來,那滿院的櫻花也是要失色的。
“來,看我給你買了新衣服。”女子撐開一件銀白雪裙,“外面的女孩們都愛穿這個呢!
鳶兒心冷下來,“還是姐姐穿吧。”
“什么話,我年紀(jì)太大了,哪還穿的了這個?”
“太白了,我可不穿。姐姐穿了有什么,你那么漂亮,就是在老上幾歲也不輸給妙齡的少女!
“鳶兒啊,姐頭發(fā)都白了。怎么還能與妙齡之時的少女相比!”
“胡說,你哪有白頭發(fā)?”
女子不在說下去,過來拉住鳶兒,非要讓她換上這件衣服不可。已是兩人鬧得不亦樂乎。女之發(fā)現(xiàn),鳶兒近來又是大有進(jìn)步了,要逮住她連她都要費一番力了。
想起白天的胡鬧,鳶兒不由笑了起來。擱下手中的筆,理了理身上的銀白雪裙,拿起芳華劍,輕身出了房門。一躍之下,出來墻去,向著都城而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不見徒兒在院子里拿那些櫻花練劍。女子覺得奇怪有些奇怪,那個她疼愛的徒弟。從來都是那么努力,每日自己睡了懶覺醒來,她早已練了好幾個小時的劍了。而近日,滿院開了櫻花,她竟尋思著拿這些花來練劍。自己以劍為剪,要一瓣瓣削下那些櫻花來。所以,在別人家櫻花正開得好的時候,自己家的櫻花卻每日落滿一地,竟提前看來落櫻,只是心疼自己今年再無櫻桃可吃了。敲過鳶兒的門,里面無人回應(yīng)。女之推門進(jìn)去,只見那一支蠟燭還在燃著。燭臺下壓了一張紙。女子走過去拿了起來,逐字看下去。
原來是鳶兒離家出走,為自己家人報仇去了。
原來,鳶兒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她的爹爹是新科狀元,娘親是她在闖蕩江湖時就聽說過的才女。聽說本不是什么名門望族,而是一山村秀才的閨女,因僅有一女,常年悉心培養(yǎng),教育的才華驚人。沒想到鳶兒竟是她的女兒。鳶兒說父親初入官場,不肯與那些貪官污吏沆瀣一氣,不下幾年來得罪了不少人。終于被張武舉人陷害,爹娘一起處了死刑。只留下了姐妹兩人。無奈之下,兩個小姐妹兩只得在街邊向路人討點吃的。
那時她才七八歲。冬天來的時候,姐妹兩遇上了張武舉人。那張武舉人心中恨不識抬舉的臭書生害了自己不少。竟停下轎來,走出來一下折斷了抬轎子的木桿,一棒棒打在兩姐妹身上。姐姐護(hù)著自己,挨了不少棒子。突然,那木棒向著姐姐的頭打來。頓時鮮血從額角流出,染了半邊臉。
張武舉人見出了人命,丟開棒子,鄙夷的說了一句:“要怪就怪你們那不識時務(wù)的爹!睏壛宿I子往前面萬花巷走去,還吩咐:“把那個余孽丟到城外去,別讓我在看見她!
女子明白了為什么當(dāng)初那個小女孩非得要自己收下她。為何如此拼命的練武。
突然,想起這還是鳶兒從一次出去闖蕩,出事怎么辦?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如今鳶兒已經(jīng)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女了,比起當(dāng)年的自己也是毫不遜色的,甚至大有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趨勢。如今的江湖上難得住她的人,只怕少有。也就不再擔(dān)心了,有她去了了這樁心事吧。
都城城外。
白衣少女駐足而立;貋砹耍炅,自己終于回來報仇來了。這堵城墻,這堵自己當(dāng)初趴著哭了一夜的城墻,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月光下,少女駐足片刻,終于點足掠上城樓,進(jìn)了都城。
天色漸漸亮了,鳶兒已經(jīng)來到張武舉人的府外。果然是大戶人家,天還未完全亮起,已有下人忙碌起來。這十年間,鳶兒早已練就了一顆淡漠的心臟,此刻,并不為復(fù)仇近在眼前而情緒激動。既然天亮了,不便動手,那就等到天黑再去殺了那張武舉人。轉(zhuǎn)身向城西而去,那里是她曾經(jīng)的家。
然而,到時才發(fā)現(xiàn)那早已是別人家的府邸了,門匾上漆金大字“曹府”。鳶兒站在門口看得呆了。門口的家丁覺得奇怪問了句“姑娘,有事嗎?”
鳶兒回過神來,才發(fā)覺自己剛才竟看得呆了。微微一笑,又問“以前這里不是徐府嗎?”
“徐府?沒聽說啊!蹦贻p的家丁道。
不知道?已經(jīng)被人遺忘了?十年前,新科狀元被奸人陷害,身首異處的慘劇已經(jīng)被遺忘了?鳶兒心中頓時一陣冰涼,這世上,再大的事也經(jīng)不住時間的洪流,終有一日會被遺忘。只有那些枉死的冤魂,還在日夜受著煎熬,不能往生。爹爹,娘親,姐姐你們呢?還在痛苦嗎?
白衣少女無奈笑笑,眼里皆是悲情。提劍離開了自己昔日的家。找了家客棧,吃飯,休息,等待夜幕的降臨。
打更已是第四遍,四更了。
鳶兒拿起劍,來到張府。翻身入內(nèi),片刻便尋得那惡人。那張武舉人也是習(xí)武之人,鳶兒才進(jìn)得房間,他便驚醒了,一躍之下已到懸在墻壁之上的劍下,伸手要去拿劍。但是已經(jīng)晚了,暗夜里的對手比他更快,劍已經(jīng)架到他的脖子上。
劍身流轉(zhuǎn)著冷光,寒氣逼人。鋒利的劍鋒已經(jīng)劃破皮膚,涓涓紅色的細(xì)流順著切口流下。
“誰?”張武舉人問道。
“十年前,你是怎么害死徐紀(jì)青的?”少女語中充滿恨意。
“徐••••••你是那個小女孩?”張武舉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同時習(xí)武之人,就在剛才,他已經(jīng)明白來人的武功必是遠(yuǎn)遠(yuǎn)在自己之上,看來自己的到今天算是要結(jié)束了。“說,你是怎么害死他的,少說一句,我便斷了你一直手腳!鄙倥瓪夂鹊馈
“我說。徐,你爹他剛正不阿,不肯與我合作,反而處處阻攔我,最后還要上奏皇上。我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才在你們家偷藏了黃金白銀,再去告發(fā)他受賄;噬弦幌蛳嘈盼遥膊粦岩删吞幩懒四愕!
“該死!”少女一劍劃過那人的脖子,鮮血噴出,張武舉人倒地而亡。
爹爹,娘親,姐姐,你們看見了嗎?我給你們報仇了。
櫻花樹下,女子手握雨傘,想去給門口那些野貓喂食。這些年來,這些野貓每年這幾天都會到這兒來。突然,一襲銀白的雪裙出現(xiàn)在眼前,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心愛的小徒弟回來了,一身淋了個透。
“哎呀,又淋成這樣!迸用Υ騻氵^去,拉著鳶兒進(jìn)來屋。
本以為自己會被責(zé)罵,但是姐姐好像沒有生氣。
“姐,你不生氣嗎?”鳶兒小心的問。
“不生氣。氣什么?你做得也不是錯事。我來問你,只殺了該殺的人吧?”
“嗯”鳶兒急忙點頭。
“那就對了,我相信我教出來的鳶兒不會濫殺無辜!迸游⑽⑿χ,“為難你了,這么多年,你竟一人獨自承受著!
鳶兒心里一陣感動,心頭暖意涌上!敖!
“鳶兒,聽我說。這世上有些事無可奈何。逝者已去,生者卻要珍重。你以后要好好地活著,知道嗎?不然,死去的人會掛念的。姐姐以前有一個很愛的人,后來,在一場血戰(zhàn)中,他死了,而我也中了毒,已是無藥可解,便想要跟他一起去了?墒,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叫我好好活著,否則他也不瞑目,我才沒有自盡。從此,便隱退江湖,只過著平淡的日子。一點點的將那些毒逼出,可是還是有殘毒留在體內(nèi)。姐姐我恐怕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女子說得很平靜,平靜的鳶兒都不相信那是她在說自己快要死了。而且,眼前這個女子尚還年輕美麗,怎么看都不像快要死的人!澳泸_我吧?”
“鳶兒,我頭發(fā)都白了!闭f話間,女子解下頭上的發(fā)簪,一頭長發(fā)傾瀉而下。卻真的夾雜了白發(fā),不是一根根,而是一縷一縷的,那樣不自然。鳶兒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年多后,女子離開了人世,去個她十多年前就打算去的地方。鳶兒料理了后事,將她葬在山頂之上里,那里,也是她生前最愛呆的地方。然后,拿著芳華劍再一次走出那個院子,踏入江湖。從此,消失十多年的芳華劍重現(xiàn)江湖,任如傳說中十多年前擁有芳華劍那個女俠一樣懲惡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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