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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江南絲竹美,殘香透羅裳。素手輕撫弦,夜聞醉夢鄉(xiāng)。
曹魏正元元年,一個男孩誕生于山陽縣一戶人家中,父親給他取名做“紹”,因為母親的關(guān)系家中倒是十分富有,這個男孩平日并不怎么能見到父親,他的父親極喜歡喝酒,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所交游的也往往是一些好酒如命的狂人,所以母親一向不許他們在家里喝酒。但小男孩還是很喜歡父親,因為父親會使用一種神奇的樂器,彈奏一種令人迷醉的聲音,小男孩從一出生起就顯現(xiàn)出對這種樂器的喜愛,父親告訴紹,這種樂器叫做琴。
只要一聽到父親彈琴,紹就會把什么都忘記了,也因此,小男孩也很得父親的寵愛,從他三歲起他父親就正式教他鼓琴。
小男孩異常的聰明,到五歲時,無論是父親所創(chuàng)的四弄還是更早的蔡氏五弄都可以演奏的似模似樣,一時間神童之稱傳遍鄉(xiāng)里。但小男孩一直想學一首曲子,一首他父親說什么也不肯教他的曲子甚至連名字也不肯告訴他。在小男孩幼小的心靈中,只覺得這首曲子是那么美妙,于是從五歲時只要他父親一彈奏這首曲子,他就悄悄的躲在窗外,悄悄地記,景元四年他十歲時,在私下他已經(jīng)可以勉強彈奏這首曲子,他覺得只要父親在完整彈奏一遍,他就可以學會了。
但就在這時,他的父親入獄了,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去看望父親,便傳來父親要被處以死刑的消息。剛剛十歲的他還完全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母親卻早已哭得昏厥了過去。行刑那日,法場上聚集了無數(shù)的人,哭聲震天,小男孩看著法場周圍幾千人身著白衣高聲嚎哭,乞以身代,請求赦免自己的父親,并準許父親去做太學的老師。男孩才知道父親也許是一個偉大的人物。
學子們的請愿終究沒有挽回父親的生命,父親臨刑前喚男孩上前,吩咐男孩向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行禮,并叫他“從父”,拜托男人照料男孩。又叫母親拿來最鐘愛的琴,對男孩說,這首曲子,是一位仙人在夢中授我,當時我對仙人發(fā)誓說絕不將此曲授予他人,你自幼聰明,雅好古琴,你想學這曲子我也知道,今天,為父將走,就再為你彈一遍這首曲子,能記住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紹兒,記住,這首琴曲講的是聶政刺韓王的典故,名為《廣陵散》。
曲罷,父親的身影也如同這首曲子在人間消失了。
男孩十歲時,只記住了兩件事,一,他叫嵇紹,中散大夫嵇康與魏宗室長樂亭主之子。二,有一首關(guān)于英雄的曲子,叫做廣陵散。
光陰流轉(zhuǎn),西晉永熙十年,廣陵絕響后三十七寒暑,當年嵇康的血已經(jīng)被人遺忘,廣陵散的遺韻也只在文人的雅集中偶有提及,嵇紹按照從父山濤的教誨和期望,成為司馬氏的忠臣,時間果然是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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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老爺……”嵇紹正在家中輕輕的擦拭藏在書房中的那張濺有父親鮮血的古琴,管家的一聲聲呼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么事?!山伯,慌慌張張的成什么體統(tǒng)?”這個山伯,說起來還是從父山濤送來的仆人,也跟了嵇紹快三十年,一直是個穩(wěn)重人,嵇紹也十分信重這個人。
“回稟老爺,我……我家……我家小三子的媳婦要生啦,我想今天跟老爺告?zhèn)假,回家一次……”說著山伯就跪了下來。
這個山伯,膝下有過三子一女,但前兩個兒子一個早夭,一個有些癡呆,唯有這個小三子爭氣,山伯今年五十有八了,做夢都想抱孫子呀,年前小三子的媳婦懷孕了,特地托請宮里的大夫診了脈,說是男孩,山伯恨不得把兒媳婦給供起來,今天說是臨盆,說什么也是想回去的。
“哎呀,山伯,瞧你這是干什么”嵇紹作勢摻了一下山伯,“今天府里左右沒事,回去便了,等等,我記得山伯家是在廣陽門外對吧?正好,我們一塊去,看看你的孫子!
“老爺,這……這怎么使得呢?”
“有什么使不得的,坐我的馬車不比你走路快,好了,走吧!”
“山伯,巨源伯父家的幾位兄長最近好么?”
“還好還好……”
嵇紹沒有再問,其實山家五子除去于自己不甚友好的山簡外都不太出色,不過碌碌而已,憑借山濤的余蔭混一份俸祿而已,可這官場上,從來是人走茶涼,山濤一走,哪還有人對這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加以青眼?便是孫子輩中最出色的山遐,進入仕途也諸多坎坷,至今不過是個余姚令。
嵇紹宅在大夏門附近,與賈充宅相去不遠,車沿皇城南向,一路經(jīng)過萬年觀高平觀儀鳳樓,在青陽門處向西一拐,從西明門出了城,再向南行,行不數(shù)里,到了一小片竹籬圍起的宅院,便是山伯的家了。遠遠還能看見射雛臺和斗雞臺。
馬車還沒停穩(wěn),山伯連話都趕不上說,連滾帶爬的下了馬車沖進院子,嵇紹看的好笑,也慢騰騰步下馬車,聽見一聲聲婦人的哭喊,終覺得不方便入內(nèi),便在院外踱了幾步,忽聽得聲音沒了,心中好奇,剛舉步邁進院子,就聽得一聲嬰孩響亮的啼哭,然后就是山伯抑制不住的狂笑。
“老爺,老爺,我有孫子啦!我有孫子啦!您看,我有孫子啦!我有……”山伯真是喜極而泣,一張老臉上褶子一堆一堆的,眼淚就在這溝壑中肆意流淌。好一會,山伯才略微平靜下來,向嵇紹深行了個禮,言道:“老爺,請老爺為我這孫子賜個名字。”
“不妨事”嵇紹擺了擺手,細細端詳山伯手里的孩子,孩子眼睛還沒睜開,身體紅彤彤的,沉吟了一會,“要不然,就叫長喜吧!
“長喜?好,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山伯,我倒是有個想法,你看我呢膝下無子,估計這個年紀也不會再有什么子嗣了,你這個孫兒我看也是與我有緣,就算我一半好了”
“您的意思是……”
“以后呀,我也是長喜的爺爺,你們?nèi)乙蝗欢及岬礁锇,城里生活畢竟方便些,況且偌大的宅院,就我一個人也悶得慌!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一屋子人磕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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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歲月如織,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了四年,當時正值惠帝——就是那個有名的“何不食肉糜”的白癡皇帝當政,八王之亂此起彼伏,洛陽作為京畿之地更成為各種勢力拉鋸爭奪的戰(zhàn)場,十數(shù)年間,東漢立國之本,魏晉爭雄之資已經(jīng)殘破不堪,朝局動蕩之下,嵇紹也是幾起幾落,雖然之前復進侍中,但是天子為叛王所劫,御駕北伐,嵇紹以天子蒙塵,奉召馳往行駕所在,至時恰逢王師慘敗,百官侍從皆四散奔逃,唯紹儼然端冕,以身捍衛(wèi),交兵御,飛箭雨集,紹遂被害于帝側(cè),血濺御服,天子深哀嘆之,及事實,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追贈侍中金紫光祿大夫,進侯爵。
天子一時的哀嘆無法改變嵇紹死去的事實,同樣改變不了西晉滅亡的命運。嵇紹死后三年,惠帝為東海王越鴆斃,擁立武帝二十五子熾為懷帝,后憨帝業(yè),兩帝共歷九年,西晉終為后漢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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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隨著晉室的南遷,也一路來到了長江流域,定都建康,史稱東晉。
東晉元帝即位后為獎率忠直,砥礪士風,追贈嵇紹為左丞相,表贈太尉,追謚“忠穆”。
這個時候,金紫光祿大夫、左丞相、贈太尉,忠穆侯嵇紹的家已經(jīng)杳然無跡。管家山伯早在永熙十四年嵇紹死訊傳回之時便自戕殉主,兩個兒子也先后在亂兵之中被殺。只有兒媳王氏帶著17歲的長喜來到了建康。母子倆靠著漿洗織補和山氏家傳的木作手藝倒也不至于餓死。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長喜四歲之前住在嵇紹府上,雖然算不上錦衣玉食,也是衣食無憂,三歲起就跟著“老爺爺爺”開蒙讀書,四歲上已經(jīng)可以勉強讀書寫字。那時候長喜每天最喜歡的就是聽“老爺爺爺”彈琴,講各種樂曲中的故事。那時小長喜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跟“老爺爺爺”學會彈琴,能得到一床像“老爺爺爺”那樣的好琴,也能像故事里的鐘子期、司馬相如、蔡邑一樣,用最好的琴,彈出最動聽的音樂。
可是五歲,小長喜就再也不能讀書寫字,再也沒有機會去彈琴了。他幼小的手開始做家務(wù),七歲時就開始學習木工,兵荒馬亂的歲月里小長喜只能把自己的愿望深深藏在心里。
這一年,長喜十七歲,隨著手上的繭子越來越厚,長喜也成為了建康城外遠近聞名的木工師傅,雖是賤業(yè),但是生活也慢慢寬裕了起來,“老爺爺爺”書房里供著的那把琴開始越來越頻繁的出現(xiàn)在長喜的夢里。長喜雖然想要學琴,但是士大夫們對于琴學的推重使得琴學成為一件非常高雅的活動,琴也離賤民百工愈來愈遙遠,休說老師沒處尋,琴譜萬金難求,便是一張琴的價格也讓長喜難以承受。
但是一個人的渴望是很強大的念力,長喜是木工啊,他很快四處拜師學習斫琴的技藝,由于長喜功底扎實,人又聰明,不兩年長喜所斫的琴便小有名氣了。
建康人譽之為“山音”“山氏琴”,但長喜仍然不滿意——他的琴總是比不上“老爺爺爺”的那床古琴,所以長喜一面平日以斫琴木作養(yǎng)家糊口,一面遍訪琴家,為人修琴,求教琴師對于古琴的理解和偏好,學習各家琴工斫琴的不同技法,寒暑易節(jié),時光飛逝,這一年冬天長喜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仍未婚配,王氏年紀大了,看著兒子每天沉浸在斫琴中,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這一日又受了風寒,不想這病勢卻是十分的沉重,一個月下來王氏已經(jīng)是形容枯槁,長喜是個孝子,王氏臥床以后,長喜是每天在床前端茶遞水,熬湯煎藥,無微不至,但王氏仍然愁眉不展。
“娘,是身子痛么?要不今兒再叫個大夫回來看看?”
“不用啦,長喜啊,娘年紀也大了,活了這么大也可以了,娘早晚要去找你爹的,咱們攢點銀子不易,就不要為了我再花冤枉錢了,長喜啊,你,你這么孝順,這么能干,娘很開心,只是,只是娘有一件心愿……”
“娘,您看您說的是什么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至于您有什么心愿,長喜一定幫您實現(xiàn)!”
“長喜啊,你今年也二十五了,以前我催你找個姑娘,你老是不肯,但是娘這要是走了,你還沒成親,我到了地下不好跟你爹交代啊……”
“娘……我答應娘,但是先要把娘的病治好!
這樣拖了兩個多月,王氏終于好轉(zhuǎn)了些,但是畢竟是傷了元氣,一下子老了許多,長喜看在眼里,就愈發(fā)努力的做活,經(jīng)常買些滋補的食物回來。之前王氏重病,家里的積蓄已經(jīng)花的差不多了,長喜只好夜以繼日的斫琴換錢。
須知斫琴不比一般木作,選擇良材往往月余不能得一木,材料陰干少說半年,然后才能開始正式斫制,琴箱、板粗斫后,以硬木作岳山、焦尾,張弦調(diào)音,初定樂徽,蒙夏布后開始上漆胎,以鹿角灰、金、銀等混生漆制成之八寶灰胎厚覆,每一遍漆胎干后再次打磨調(diào)音,是以琴身常見紋理如木紋,那便是調(diào)音打磨的痕跡了。這一步極耗耗時間——每到漆陰干須十五天,一張好琴,至少要上二十道漆——這樣算來,一張琴怎樣也要兩年才可。
長喜雖然斫琴不止,但現(xiàn)在賣的實際上卻是以前斫的舊琴,這些琴于長喜而言,簡直如孩子一般珍貴,買了這些,就如同在剜他心頭的肉一般。
正月初七里建康城又落了大雪,一大早,長喜背上斧子、繩索往東郊蔣山去尋琴材。蔣山漢時又名鐘山,因形似巨龍盤曲,故有“鐘阜盤龍”之稱,漢末秣陵尉蔣子文逐盜死于山中,后為紀念此人改稱蔣山,此稱延至今日,朝廷說是建康為帝都,又山有金紫之氣,故當改稱“紫金山”,但斯時流傳未廣,民間仍慣稱蔣山。
蔣山綿延十余里,林木繁茂,山勢雖不甚陡峭,但回環(huán)曲折亦別有風韻。不過長喜此時卻沒有心思欣賞這些——蔣山雖然臨近建康,但山中也是頗多野獸,如果宵禁前回不了城,就要宿在這茫茫群山中,端的嚇人。
時至午后,風雪漫天,茂密的樹林下顯得十分陰暗,狂風奔過山林,如同雷聲震耳,長喜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中行進,為了不讓視覺妨礙聽覺的敏銳,長喜并沒有點隨身的松明,而是完全靠那一點點從樹林中透露出的天光艱難的行進著。冷不防一腳踏空,長喜便順著山崖滾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長喜醒了過來,他落在了一個以前從未來過的山谷中,看了看四周,已經(jīng)辯不清楚東南西北了,看看天色似乎已經(jīng)全黑了,看來自己昏迷了有小半個時辰,“索性平時身體壯實,又落在積雪上,要不興許就死在這里了。”長喜心里想著,蹣跚的爬起來,“只是不知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山洞可以棲身,這一晚上還不知怎么熬過去呢。”
萬幸走了大約半里地,看見一處極狹小的的土洞,剛能容得下兩人,長喜拿出隨身的火折子和干木柴,在洞口生了一小把火,暖了暖身體,就著雪水吞了幾口干糧,就和衣睡了。
山里的夜晚漫長而寒冷,巨大的風聲充滿了整個世界,長喜又冷又累,終于慢慢睡去了,夢里又夢見“老爺爺爺”用那張琴給自己彈琴,聲音是那樣的悠揚動聽……
長喜忽然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那夢中的聲音仍在繼續(xù),那響聲空靈清越,慷慨松透,長喜不禁一陣狂喜,這定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制琴良材!
長喜一下子睡意全消,也不點火把,循著聲音大步走去,終于走到一棵極不起眼的樹跟前,那棵樹光溜溜的,徑不過尺,也不甚高,在周圍動輒合抱的古樹間顯得那么渺小,為了確定,長喜拿出斧子,用斧柄敲了敲樹干,“咚、咚……”聲音清亮悅耳。
長喜摩挲著樹干,心中的激動無法言喻,他取出三只香來,用火折子點了插在地上,跪在地上,說道“山神地祗,今日洛陽斫琴人山長喜來到寶山,尋得寶樹一株,欲伐回制琴,長喜必竭盡所能,使寶樹發(fā)出天下最悅耳的聲音,神祗在上,若有驚擾,萬望寬宥。來日琴成之時,定奏樂祭山,植樹百株”三叩之后,長喜拾起斧頭,開始伐取樹木,這樹雖然小,但木材卻甚堅實,直伐到天光大亮才堪堪伐倒,此時風雪也停歇了。長喜又把樹的枝椏須皮一并去除,用繩子捆扎結(jié)實了,一面拖曳著往西面走去。
行到午后終于到了建康城外,在城外的酒鋪草草扒了碗湯面,一鼓作氣把木頭拖回了家。沒進院門就看見王氏站在小院門口遠遠的看著,王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口水,一邊說一邊流眼淚,長喜也是一個勁兒的賠笑臉。
很快就有許多人知道了山長喜找到了一棵制琴的寶樹,建康城內(nèi)許多斫琴師傅都趕過來要瞧瞧寶樹,長喜拗不過,只得把木材搬出來,誰知眾人一看,都是一愣,有幾個穩(wěn)重的上前敲敲打打了幾下,不禁哧笑了起來,不一會大家都哄然大笑。
“哈哈,都說河洛山長喜善辨木,斫琴上佳,原來竟是這種眼光么?這種木頭能做琴么?”
“就是就是,小山這是在山里凍糊涂了吧?這種死木做琴,哈哈……”
“小山那,這木頭這么堅重,你賣給車馬行做車軸吧,真要琴桐,我賣給你呀!哈哈哈哈!
長喜默默地抱起木材回了屋,留下一院子的人笑得打跌。晚上長喜在家里摩挲著木頭冰涼光滑的表面,仿佛聽見木頭也在悲鳴,“寶樹啊寶樹,別傷心了,他們不識貨,我長喜一定會把你變成天下最好的琴,讓你的聲音響徹寰宇!”從這天開始,長喜每天都會到木料間去看這塊木料,不斷地在心里演變這張琴的樣式,做法,半年的時間彈指而過,王氏愈見衰老了,但是看著長喜一心撲在這張琴上,也沒有說什么。
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斫制,琴體已經(jīng)初見雛形,伏羲式,琴長三尺三寸,寬尺半。岳山、雁足、軫紫檀造,皆素面。造出之后,木紋極瑰美,打磨之后,光滑鑒人,觸手冰涼。調(diào)音之后,蒙好夏布,便開始調(diào)灰上漆胎但此時卻出了問題,琴體光滑如鏡,根本不能著漆胎,無論怎么增減徽胎的配比也沒辦法解決,直把長喜累的瘦下去好幾斤,這時王氏的身體每況愈下,長喜此時就像得了失心瘋一般,每天不停地調(diào)配各種灰胎實驗,而王氏終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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