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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 Die erste Liebe
01‧
胸口忽然有股莫名的鼓噪。
透過書架的縫隙間看見的那張側(cè)臉,美好的不像是在日常生活中能親眼見到的。
剎那間,我像是被一根羽毛輕柔地撫過了肌膚似的,撩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我不自覺地緊緊抱住手中的書本,用指腹壓著硬皮的厚實書殼。
那是一本由德國作家書寫的作品,出版于1982年。
「Die erste Liebe」,譯名,「初戀」。
而它現(xiàn)在,正式成了我心情的寫照。
02‧
那是在秋季里的某天。
一踏進圖書館,溫度舒適的空調(diào)頓時便掃去了黏著在皮膚上的悶熱。
舒服地彎起嘴角,我走向放置小說的那排書架,眼角卻在這時不經(jīng)意地瞄見了經(jīng)常坐的位置上已有了人影。
對方正低著頭靜靜地翻閱著書本,幾縷紫色的發(fā)絲低垂在耳邊,抬起的臉龐好看的讓人屏息。
我忽然就想起了前幾天看過的一本書。
背景是在高中的校園,雖是翻譯過的作品,但卻照實把原作的味道細細地用文字復刻出來了。
跳躍于文字上的甜美氣息彷佛載進了少女對于戀愛的懵懂,將思慕的情緒一一地解剖開來,時而甜膩時而苦澀的真實刻畫,讓我像是犯了毒癮般停不下來。
還記得,故事中的主人公安格拉在墜入愛河前曾這么說過,
「我期待的并不是幸福的童話故事,而是一場連自我都能改變的戀愛!
多么強烈的形容。在眾多的文字中,唯有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弦,或許是我也像安格拉一樣,一直悄悄地在期待著一場不同凡響的戀愛,只是遺憾的是,活到了十四歲,我還沒有過一個暗戀的對象,有的也頂多只是欣賞而已。
畢竟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只有書本才是能牽動我情緒的東西。
而朋友曾經(jīng)對我說過的一句玩笑話,如今好像快成了事實。
「……唉,干脆一輩子都和書本談戀愛好了!
我忍不住自暴自棄地想著。
03‧
「妳好,請問我能坐在這嗎?」
在考試前的一周,圖書館的座位一下子便占滿了人群。
就在我開始煩躁起周圍刻意壓低的討論聲時,一道好聽的嗓音突然在我旁邊響起。
我下意識地抬頭,視線冷不防地撞上了一對紫鳶色的眼瞳,忍不住發(fā)呆了一下。
「請問?」
「咦,好、好的,請坐!
回過神,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著對方拉開了旁邊的椅子,然后坐下。
臉頰還微微地在發(fā)燙,因為心底自覺自己做了件丟臉的事,竟然看著別人的臉發(fā)呆。
嗚,都怪他太好看了。
我不爭氣地把責任推到了陌生人的身上,毫不愧疚地低頭繼續(xù)讀著小說。
故事發(fā)生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紛亂時期,主角原先是一位夢想成為小提琴家的少年,并在小時候就發(fā)揮了他與眾不同的才能,只是后來在戰(zhàn)場上,他失去了他的聲音與右手,可對音樂的熱愛卻不允許他停下腳步。
最后,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寫著曲子,希望哪天能夠聽見自己的作品被人所演奏。
才讀到一半,主角因不能說話所遭受到的困境就使我忍不住鼻酸了起來。
「……太過份了。」
咕噥了一聲,我開始在心里咒罵著那些忌妒擁有才能的主角而處處使絆子的蠢蛋,但在下一秒,我忽然想起了一件讓我想挖洞鉆到地上的事實。
硬著頭皮,我一臉困窘地轉(zhuǎn)過頭去,果不其然看見了旁邊的人因為聽到聲音而轉(zhuǎn)過來的臉龐。
我立刻小聲地道歉,「對、對不起,我看得太入迷了,忘記這里是圖書館!
對方愣了一下,彎起的眉眼和嘴邊的微笑幾乎快閃瞎了我的眼睛。
「沒關系。」
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了,就是這樣的聲音。
就像是用小提琴拉出的輕柔旋律,那份在亂世中也依然堅持著夢想的堅韌,與從不迷失的溫柔特質(zhì),書本里頭的主角好像在一瞬間和耳邊的這道聲音合了起來,讓我止不住的想要用吶喊來表達心中的激動。
我想,如果主角能夠說話的話,那么聲音一定是如此的悅耳吧。
想到這里,我不禁開始期待起故事的結(jié)局,眼睛控制不住地一直讀著一段又一段的文字,直到最后看見了End的字樣,我才不舍地撫了撫書頁,輕輕地闔上和小型字典一樣厚的書。
外頭的天色已是黃昏。
似乎就在我還沉浸在故事里的時候,圖書館的人潮已經(jīng)少去了一大半,就連原本坐在隔壁的男生也走了,干凈的桌面和擺放整齊的椅子看不出曾經(jīng)有人坐過的痕跡。
空蕩蕩的,一如平時的圖書館。
拿起桌上幾本借來的小說,我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專門放置看完書后的架子前,將小說放了上去。
腦袋里想的全是書里的情節(jié)。
我并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也沒有像書里的少年一樣有著非凡的堅定,我只知道我喜歡用雙手捧著書的感覺、喜歡聽著翻閱書本所發(fā)出的聲響、喜歡那若有似無的墨水味道、喜歡各種風格的文字描寫。
但是大人們總認為那會毀了我。
所以在升上初中的時候,媽媽威脅若是我考不上神奈川最好的學校,就會把我柜子里的書全部拿去回收。
我氣壞了,但也拼了命地開始讀書,可最后卻還是以幾分之差落榜了。
隔天,我打開柜子,里頭是空的。
然后我整整哭了一個晚上。
04‧
「伊織!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立刻慌張地站起身,用身體把計算機屏幕上的畫面擋住。
「姊,什、什么事?」
「干嘛一副見鬼的樣子!勾┲簧砜ㄍㄋ碌逆㈡⒉粷M地說道,還故意伸手捏了我的臉頰一下,「這么晚不睡覺在干嘛?是不是在寫那些沒意義的東西,嗯?」
「才、才不是沒有意義的東西!刮倚÷暤胤瘩g。
「那不然是什么!规㈡⒎藗白眼,只要一提到我在寫小說的事情,她的語氣總是變得和媽媽一樣,聽起來十分不滿,「有這種時間的話,不如去多看點書好嗎,別再讓媽媽擔心了!
我低下頭,沒有回話。
而姊姊似乎是見到我保持沉默,嘆了口氣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我有些想哭,卻不是因為興趣被姊姊給全盤否定了,而是對那個寧愿讓家人擔心也離不開文字的自己感到厭惡,想一想,我只不過是整天泡在圖書館里逃避責難的目光、逃避媽媽對我的期待。
我像安格拉一樣對未來充滿了想象,但卻唯獨缺少了實現(xiàn)它的勇氣。
我喪氣地坐回椅子,縮起雙腳難過地看著屏幕上那屬于自己的文字,眼睛忍不住酸澀了起來,我只好將臉埋進膝蓋,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半晌,理智總算回歸了腦袋,但同時也讓我也想起了一件事。
「……糟糕了!
我看著今天出門前到圖書館看書時拿著的黑色包包,原先里面放著的書如今已沒了蹤影,如果是從圖書館借來的書還好,但那本書是我的,用省去好幾頓晚餐存下來的零用錢,自己到印刷廠印刷而成的作品。
是我寫的書。
是我寫的。
這下難過的情緒算是徹底被沖散了。
05‧
一放學,我立刻就跑到了圖書館。
因奔跑而熱出的汗水劃過臉頰,我抬手抹去,陽光的熱度在此時也無法影響我了,一想到會被看到作品的丟臉感就讓我失眠了一整夜,世上沒有后悔藥可吃,所以再怎么懊悔也無法挽回我把重要的書弄丟的事實。
……也許有人看了會嘲笑它也說不定。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推開了玻璃門,第一眼便看見了昨天的男生站在柜臺前,和管理員阿姨說著什么,手上還拿著一本書,而那本書的封面何其熟悉。
「嗚!刮掖鞌〉氐鸵髁艘宦暋
走向前,兩人的談話聲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但我是在那邊的書架拿到的。」
「這樣啊,只是這本書的數(shù)據(jù)真的沒有,上面也沒有貼條形碼,要不然我去調(diào)一下監(jiān)視器?」
咦!這怎么行!
我連忙沖到柜臺前,讓原本在交談的兩人停下動作一同看著我,像是對于我這副緊張的樣子感到不解似的,我只好干笑了幾聲,整理了一下亂掉的頭發(fā),有些結(jié)巴地開口:「請、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哦,伊織今天好像比較早啊,難得還穿著制服。」管理員阿姨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昨、昨天的書還沒看完,所以,呵呵……」
我想我現(xiàn)在表情一定比哭還難看。
一旁的男生把書放到了我的面前,封面是簡單的黑白底和圖樣,雖然簡潔,但和其他的書比起來還是遜色了許多,而他正好心地向我解釋著,語氣好像還有點遺憾。
「這本書我看到一半了,不過等一下有事不能留在這里看,所以想要借回去,只是好像不是這里的書!
我心虛了一下,說道:「可能是……別人忘記帶走的書吧!
至于遺憾什么的,一定是我聽錯了吧。
還記得當初把作品拿給班上同學看的時候,就被大家嘲笑了好一陣子。
「嗯,可能吧。沒辦法了,下次再到書店找找這本書好了。」
「找不到的!刮倚÷暤卣f道,像是蚊子在叫一樣的音量。
不是錯覺,這次是真的聽出了可惜的味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作品能夠被……喜歡,至少在丟失這本書之后,我滿腦子想的全是曾經(jīng)被嘲笑的聲音,還有在我把作品遞給媽媽告訴她我的夢想的時候,那種失望至極的眼神。
所以,像我這樣的人寫出來的作品。
真的能夠被喜歡嗎?
鼓起勇氣,我緊張地看著對方的臉,問道,
「你……喜歡這本書嗎?」
06‧
面對我這么突兀的問話,男生只是愣了一下,接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知道他在懷疑我了,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聽見回答,這還是我第一次這么強烈地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同,就算其他人都嘲笑我也沒關系,只要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曾認同過我那就好了,我是這么想的。
「嗯,喜歡!
所以在對方回答出我期待的答案后,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卻還是強忍著淚水將它們逼了回去。
明明膽小到連自己寫出的文字都不敢承認。
明明渴望著被人認同卻總是害怕受挫。
原來,這樣的我,也是能夠被承認的嗎?
咬了咬嘴唇,我感覺到心底一下子充滿了勇氣,即便是像書里那位失去聲音的少年一樣被人嘲笑,我也不想要背叛我的文字,背叛我的夢想。
「那是我的書……對不起……那是、那是我寫的書!
「……那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呢?」紫鳶色的眸子像是鋪了一層光輝,雖然在我的眼中,他整個人都像是快要發(fā)亮了,「妳很了不起,不需要道歉。上面的筆名是妳的本名嗎?」
「不、不是的!咕退銟O力控制過了,面對這么好看的人卻還是忍不住結(jié)巴了起來,「……我叫清野伊織!
對方一樣是微笑的表情,但我總覺得好像多了些什么,「妳好,我是幸村精市,請多指教!
我慌張地點了點頭。
「請、請多指教!
07‧
之后的那個假日,我又在圖書館碰見了那個男生。
對方穿著一身土黃色的運動服,而我認得它,上面還有立海大的;,不自覺地,我又想起了那不算太美好的回憶,當初就是差了幾分就能考上立海大的。
抿起嘴唇,我走到他的附近,看見對方正認真地翻著書,突然有些膽怯。
……要是這么走過去的話,會不會很奇怪啊。
……也許幸村君喜歡一個人看書的感覺也說不定。
……所以說,要是走過去的話,一定會被討厭的吧。
墊起腳尖,我抱著從書店買來的雜志悄悄地想要走到其他位置,卻被對方忽然轉(zhuǎn)過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幸、幸村君,午安!罐D(zhuǎn)身的姿勢才做了一半,臉頰因為被發(fā)現(xiàn)尷尬而開始發(fā)燙。
「午安,清野桑。」幸村彎起眉眼,眼底好像有著絲絲的笑意,于是我感覺我的臉更燙了。
硬著頭皮,我尷尬地笑了一下,指著他對面的位置問道:「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面對我的尷尬,對方倒是很坦然地回答,「可以,坐吧!
然后我就這么坐下了,雖然知道平常的圖書館就是這么安靜,但果然這么沉默還是讓人有些不習慣啊。
低下頭,我默默地把包裝套拆掉,接著翻開雜志,第一頁的華麗插圖差點讓我發(fā)出了贊嘆聲,我看了一會兒,把心里的強烈感受記了下來,翻到了文章連載開始的部分開始閱讀。
「INK」是一本比較特別的雜志。
有別于一本一本出版的小說,它是以數(shù)個禮拜連載一次的方式刊登各種不同的作品,所以討論度也因此提升了不少,而排行的前五名就像第一頁看見的那樣,能夠得到一個篇幅的插畫。
想到這里,我的心情不禁又開始激昂了起來。
要是我的作品能夠登在上面的話,大家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吧。
……說不定媽媽和姊姊也會支持我了。
嗯。
我煩惱地戳著臉頰,想了想腦袋里的所有構(gòu)想,卻遲遲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
猶豫了半晌,我忍不住看了下對面的幸村精市,他的面前擺著一本體育雜志,看上去好像是關于網(wǎng)球的,說起來,他身上的運動服好像是立海大網(wǎng)球部的,因為連續(xù)拿了幾屆的全國冠軍所以很有名呢。
真厲害。
想了想,我又開始自卑了。
等到回過神來,我已經(jīng)將INK翻到了最后一頁,那是一頁可撕式的紙,上面還寫著投稿該注意的事項,雖然先前我早已讀過了無數(shù)次,但始終沒有勇氣把它撕下來。
就在我陷入無限的猶豫時,一張紙從對面遞了過來。
「我知道那本雜志,妳想要投稿嗎?」
竟、竟然被看到了。
我簡直想找個洞鉆下去。
丟臉地拿起筆,我慢慢地在紙上留下字跡,但回答其實有些口是心非。
「只是看看而已。」
「我覺得清野?梢匀ピ囋嚒!
看著紙上那句可以去試試,心里忽然就多了百倍的勇氣,思考了半晌,我咬緊唇在寫下我的回答。
「幸村君,謝謝你,我會試試看的!
遞過紙張,我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如果沒有遇到幸村君的話,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往夢想踏出一步,只能永遠寫著只有自己看的小說,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么想了。
「加油!顾痤^,無聲地用嘴形朝我說了這么一句。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我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胸口彷佛也有什么被填滿了。
08‧
「伊織?妳怎么了?」
「唔?」我愣怔地回了一聲,手上的筷子啪地掉到了桌面,我連忙撿起來,懊惱地看著皺起眉頭的媽媽和姊姊,「……對不起!
「妳有心事嗎?」開口的是媽媽,她的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的嚴肅,或許是小時候爸爸就過世了的緣故,所以在我的心中,一直覺得姊姊的個性比較符合媽媽這個角色。
低下頭,我悶悶地回答,「……沒有!
其實是有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明。
和幸村認識的日子不過就是短短的三個月,但我卻已經(jīng)把他放在好朋友的位置了,雖然這么說好像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但我想、幸村君他,大概也是……把我當成朋友的吧。
可是最近已經(jīng)接連著好幾個禮拜沒有看到幸村了,少了可以談論小說的對象,內(nèi)心就好像空了一塊似的。
似乎是見到我又走神了,姊姊刻意用筷子發(fā)出了聲響,無奈地說道:「伊織,妳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咦?」
呆滯了一下,我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身,才剛撿回來的筷子又一次地掉在了桌面。
「戀、戀戀戀愛?」
姊姊哦了一聲,調(diào)侃地接下說道:「干嘛那么激動?被我說中了嗎?」
我腦袋空白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把碗筷收拾好放到廚房的水槽中,邊跑回房間邊喊著,「我吃飽了!
「別開玩笑了伊織!妳根本還沒動到筷子呢!」
不理會底下傳來的聲音,一回到房間,我馬上就鉆進了被窩里面,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那是十四年來都未曾體會過的感覺,可是我卻覺得異常的恐慌。
我也像安格拉一樣,在期待著一場不同凡響的戀愛。
所以這便是,喜歡了嗎?
09‧
幾天后,我從網(wǎng)球月刊中找到了關于幸村的消息。
只是看著報導上面簡短的幾句話,我卻忍不住想要掉淚。
……他住院了。
一點征兆也沒有,就像是忽然從天空墜下的落雷一樣,一下子便燒毀了堅韌的樹木。
心底有什么崩塌了。
明明曾經(jīng)就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但我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談論著我所向往的一切,對幸村君的事情卻什么也不了解,就連他生病了,得知的時間也比別人晚了好久。
「……對不起!
哽咽的嗓音讓語句破碎的不象話。
我緊緊地咬著下唇,看著那張有著立海大網(wǎng)球隊全員的照片,里面的幸村精市,和我所知道的溫柔模樣不同,那是種充滿了自信的笑容,耀眼的不可忽視,讓人很容易忘了他漂亮的長相。
「我可以為了他做討厭的任何事,即便他只是人,不是神祇!
那是在Die erste Liebe這本書里面,安格拉曾經(jīng)說過的。
雖然我不知道我能夠為他做什么事,但勇氣是他給的,所以至少,想要把我的想法傳達給他。
而我能做到的,就只剩下一個選項了吧。
丟下雜志,我打開計算機,把原本因為要投稿而完成了一半的作品移出了文件夾,然后,彎起嘴角,開始打下一段又一段的文字,那是試著寫過無數(shù)風格的我,從未嘗試的類型。
眼淚緩緩地流過面頰。
即便視線模糊,我也不肯停下敲字的手指。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在只有一個人的房間里,我只聽見自己著了魔似的重復著這句話。
10‧
我的作品被選上了。
接到編輯打來的電話時,我簡直雀躍地快要跳了起來,二話不說的,沖進了姊姊的房間里,不停地大喊著這件事,聲音大的連媽媽都忍不住上樓看了一下。
「妳說,妳的小說要被刊上上面?」姊姊先是給了太興奮的我一個暴栗,等我安靜下來后才疑惑地問道。
我立刻點了點頭,「嗯!剛、剛才編輯打電話過來了!
姊姊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頭開始和媽媽說了些話,但是音量太小,讓我想偷聽也不行。
只好納悶地扁起嘴,等待她們結(jié)束談話。
清了清喉嚨,媽媽率先回過頭,語氣嚴肅地說道:「伊織!
「是、是。」一聽到這種聲音,我反射性地就站得直挺挺的。
「如果妳真的想走這條路,我不會攔妳,可是妳有把握不會輕易放棄嗎?」
「嗯!」聽到一向反對我的媽媽說出這些話,我忽然有些鼻酸,「我不會放棄的,媽媽!
「那好,電話給我吧,我跟媽媽先和那個編輯談一談!规㈡⒆哌^來故意揉亂了我的頭發(fā),笑吟吟地說道,看著那樣的笑臉,就好像和第一次被認同時的感覺一樣,忍不住泛起了陣陣的感動。
我想,對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沒有什么比得到重視之人的認同還要高興的事了。
而且離我的夢想也好像瞬間就跨進了一大步。
此時此刻的喜悅,我只想要全部傾訴在文字之中,然后藉由文字,讓見不到面的誰也能夠感受到我的喜悅,雖然對方可能只把我當作是一個可以交談的陌生人,但我還是希望這篇作品能夠讓他看見。
讓他看見,然后察覺到我給他的無聲支持。
故事中的少女雖然不像我一樣膽小,但在喜歡這方面卻總是在緊要關頭卻步,一直到少年生了重病,快要變成無法挽回的地步時,她才鼓起了勇氣,將她和喜歡的少年的曾經(jīng)寫成了幾千字的小說,然后送到了少年的手上。
最后的結(jié)局是美好的。
在最初相遇的地方,少年微笑地對著少女說:「接下來的故事,我們一起寫!
像是凡事總求個可以完整落幕的句點,或許最終他們會分手、會離別,但至少在想起回憶中的過往時,能夠記住生命中曾有這么一段美好的浪漫。
我想要傳達的,只不過是那顆從未放棄過的心。
如同夢想著成為小提琴家的少年一樣,即便失去聲音與右手,也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理想。
……所以,請好起來吧。
……無論你是否能看見了我想給你的文字。
……幸村君。
11‧
時光總是變遷得很快。
轉(zhuǎn)眼間,我在這所初中度過了兩年的歲月。
只是這兩年的時間和幸村相處的兩個月比起來,卻模糊的想不起任何特別的事,或許是因為和同學間并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即使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yè)了,我依然沒有太多的感慨。
一走進圖書館,人滿為患的感覺就繞上了心頭。
「……果然。」
我咕噥了一句。
考試前的圖書館總是像這樣坐滿了人,看來今天又不能專心看書了。
扁起嘴,我將借來的書還到了柜臺前,看著管理員阿姨忙碌的身影,今天的她倒是難得綁起了頭發(fā)。
讓我想起了昨天看見的書里,那位總是干勁十足的女強人。
「清野!
愣了一下,在聽見這道聲音的時候,我的腦袋還停留在昨夜書本的片段里。
但這個聲音……
絕對不會錯的……
偏過頭,我直直地撞進了那雙紫鳶色眼睛,對方就像未曾變過一樣保持著溫和的微笑,可是在看過他另外一面的耀眼姿態(tài)后,我知道在那笑容的背后隱藏的是比誰都還要明亮的光芒。
「幸、幸幸村君,好久不見!
腦袋里的記憶像是被打開了開關,一下子全都跑了出來。
在INK上的連載兩個月前已經(jīng)完結(jié)了,但是看著眼前像是沒有什么變化的男生,我忽然覺得要是他沒有看到我的連載就好了,這樣至少還能夠再當一陣子的朋友。
「好久不見!剐掖鍙澚藦澴旖,笑容好像比以往都還要燦爛,但我想那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他而產(chǎn)生的錯覺,「抱歉,前陣子出了點事!
「欸?該、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明明幸村君生病了,我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對不起!」
「妳知道?」
「嗯、在網(wǎng)球月刊上看到了,真的很對不起!
「不用道歉,對不起都快變成妳的口頭禪了!顾Z帶笑意地回了這么一句。
不用說,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臉一定紅的像顆西紅柿。
不過幸好,他好像不知道我登在INK上面的作品。
……總覺得心里有種既慶幸又失落的感覺。
「我們找個位置吧,站著不好說話!顾⑿χf道,但卻讓我感覺到了不容拒絕的魄力。
所以我只好硬著頭皮,小聲地提醒他,「……幸村君,圖書館是不能說話的!
脫出口的一瞬間,我覺得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說起來,清野沒有去看過我呢!
「欸?」沒想到對話會如此發(fā)展的我愣了一下,像是松脫的釘子被敲了一下,又立刻回歸了原本的緊繃,我簡直心虛地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對、對不起!
「沒關系!顾p輕地笑了一聲,從喉間發(fā)出的聲音離的很近,耳邊回響著凈是他那好聽的笑聲,「因為我收到清野給的勇氣了,謝謝妳!
「……咦?」
我呆滯地看著他。
接著,感覺手上被塞了什么,低頭一看,那是一本薄薄的雜志,上頭還印有INK的字樣。
這、這該不會是……
我緊張地抬起頭,試圖從他的眼神中尋找些什么,但卻又被那張微笑的臉龐吸引,忍不住走了神,直到對方開口說了話,我才意識到我又發(fā)了呆的事實。
對方的輕柔嗓音就像是小提琴拉成的一首曲調(diào),每一個音都讓我想要閉上眼側(cè)耳傾聽。
而我現(xiàn)在,就好比安格拉在向暗戀的對象告白時,只剩下那躁動不已的胸口與亂了調(diào)的呼吸。
然后,我聽清了他說的話。
「那么,現(xiàn)在我應該說,接下來的故事──」
「換我們一起寫?」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
番外‧
在網(wǎng)球部的訓練結(jié)束后,幸村精市總習慣到市內(nèi)的圖書館去看書。
有時是翻翻雜志、有時是借本課外讀物。
然后就是在那里遇見的她。
一開始只是覺得很特別。
或許是因為被那樣干凈的眼神注視著,所以忽然就有了好感也說不定,后來在發(fā)現(xiàn)喜歡的書是對方所寫的后,雖然有些吃驚,但目光卻忍不住被那紅了眼眶的模樣拉走了。
清野伊織。
第一印象是個單純的女生。
之后隨著談話和見面的次數(shù)增多,他也漸漸了解到對方的個性其實很膽小,甚至有些說是懦弱,但唯獨在和他談論小說的時候,會突然眼神發(fā)亮地說出一連串的感嘆,神采飛揚的樣子和平常完全不一樣。
幸村精市總算是知道了清野伊織對書本的那股狂熱。
正如網(wǎng)球?qū)λ裕惨炎兂闪藷o法割舍的那部分,所以他不自覺地帶入了那種感覺。
聽著對方訴說著夢想,鼓勵她,然后對她說加油。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清野伊織這個人,就變得不再只是談過話的陌生人。
……但也只不過把她放到了朋友的位置。
后來在他最難以忘懷的那個冬天,他因為病癥而住進了醫(yī)院。
幸村精市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語來形容當時的感受,在聽見醫(yī)生說手術后可能沒有辦法再繼續(xù)打網(wǎng)球的時候,他只是呆坐在病床上,然后過了幾天食不知味的日子。
最后是被看不下去的真田玄一郎打醒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在醫(yī)院放置的書欄中,有每幾個禮拜便會出刊一次的INK。
剛開始只是稍微地翻閱了起來,藉此打發(fā)在醫(yī)院的空閑時間,直到后來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筆名,清野伊織這個名字才又在漸漸在腦袋里清晰了起來。
她喜歡他。
雖然人物的個性完全不一樣,但在看見少年生了重病之后不輕言放棄的心情,與少女從膽怯到鼓起勇氣的片段,就好像此刻的寫照一樣,讓他忽然有了這樣子的想法。
在對方推薦他的某本書里面,也有一個少年曾經(jīng)如此堅持著自己的理想,不輕言放棄,無論遭遇到多少的挫折,依然不放棄地往前邁起腳步。
或許對方寫了這些情節(jié),便是在鼓勵他。
彎起眉眼,足以讓人傾倒的笑容就這么悄悄地綻放在幸村精市那張好看的臉上。
他想,
不是或許了,而是真切的這么想著,
那個女生是特別的。
清野伊織是特別的。
插入書簽
雖然是刻意嘗試用著比較幼稚的口吻去描寫,但果然看下來還是很丟臉。
就當成是送給過去最初抱著純粹的喜歡去寫文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