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墻
“世界上的圍墻都是防止外面的人闖進來的,只有一種圍墻是防止里面的人出去的,那是什么?那就是監(jiān)獄的圍墻!” ——約翰•F•肯尼迪
“貝什米特少校?”
“基爾伯特?基爾伯特•貝什米特!”
“基爾伯特你個大笨蛋。
伴隨著怒氣沖沖的吼叫的而來的是后腦上死命的一下,基爾伯特罵罵咧咧地睜開了眼睛,刺目的陽光讓視野有了三秒鐘的空白,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基爾伯特才發(fā)覺自己是背光而坐,那光線不過是淺色水泥墻的反光。等再晃晃腦袋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基爾伯特才看清了剛剛給自己那么一下的兇手——
伊麗莎白•海德薇莉。
“伊莎……?”
基爾伯特半瞇起眼,伊麗莎白靛青色軍裝包裹下的身軀在光線的照射下顯得特別不真實,明亮的輪廓線讓基爾伯特有種錯覺,好像下一秒鐘伊麗莎白就會融化在這光線中。
“伊莎……?”
估計是眼神太過迷茫,伊麗莎白被嚇了一大跳,這小子不會被自己給拍傻了吧?她上前一把揪住基爾伯特的衣領(lǐng)來回使勁搖晃:“基爾伯特你給我清醒點。e給我擺這張死人臉,以前和我打架時的眼神呢?!別藏著啊啊啊啊!”
“死男人婆你給我住手啊!本大爺好歹軍銜比你高一級呀呀呀!”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衣領(lǐng)從魔爪下?lián)尵然貋,基爾伯特掙扎著站了起來,齜牙咧嘴地把衣領(lǐng)正回去,一回頭就看到手下的那幫人個個緊繃著面部肌肉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真有夠火大的。
懊惱地抓了抓本就翹得一團糟的頭發(fā),基爾伯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清嗓,抬眼看向面前抱臂而立的女子時,緋紅色的眼眸驀地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請原諒我的失禮,海德薇莉上尉。請問有什么事嗎?”
伊麗莎白臉上瞬間閃過復(fù)雜的神色,她定定心神,開口道:
“同樣原諒我的失禮,少校。布拉金斯基準將大人請您過去!
伊萬•布拉金斯基,那個該死的俄國佬,大鼻子的斯拉夫人,喜歡向日葵的變態(tài),他的,頂頭上司。
一路無言。
基爾伯特盯著車窗外劃過的街景,那些俄文標牌不時掠過,讓本就緊鎖的眉頭更加陰沉。車內(nèi)的空氣幾乎就要凝固,沉重如千斤巨石。
基爾伯特受不了了,他覺得如果自己再不說點什么,就會像只猛的被針扎了的氣球,噗的一聲炸飛。他清了清嗓,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向副駕駛座上的伊麗莎白詢問道:“羅德里赫還好嗎?”
伊麗莎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苦笑爬上了嘴角:“哦是的,他很好。謝謝您的關(guān)心,少校大人!
又是沉默。
“哦其實——該死的!”伊麗莎白突然又開口道,“其實,很不好,羅德他很不好!睉n傷從她漂亮的橄欖綠色的瞳孔中漫出來。
“他的情況一直在惡化,中央醫(yī)院的醫(yī)生們束手無策。有幾個混蛋甚至已經(jīng)在向我暗示可以開始著手準備他的葬禮了——哦當(dāng)然被我一手甩了一個耳光。
“我最近一直在想辦法把他送回維也納——你知道的,從小以來,他一直想回去。
“他真的很不好,羅德快撐不下去了……我無能為力,基爾。”
基爾伯特覺得自己現(xiàn)在像是一個漏氣的氣球,一點點地癟了下去。記憶和力量一起慢慢地漏出,那座永遠鋪滿陽光的房子和孩子們的笑聲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臨下車時伊麗莎白一把抓住了基爾伯特,飛快地湊過頭去,若有若無的聲音留下一句:
活下去,活下去才……
“請進!
基爾伯特深呼吸,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下午好,布拉金斯基準將大人。請問有什么事需要吩咐?”
“下午好,我親愛的少校,看見海德薇莉上尉把依舊康健的您帶回來我非常開心——當(dāng)然我對羅德里赫•埃德爾斯坦中校的境遇感到抱歉——哦這些都是題外話,正題當(dāng)然是我們那堵可愛的盡職盡責(zé)的墻……”
“如果您是指柏林墻的——”
“不不不我很驚訝您居然稱呼她為Berlin Wall——使用英語!即使是Berliner Mauer那也是非常不禮貌的稱呼啊。您知道該如何稱呼她的,是吧,少校?”雙眼滿含笑意。
“……是的,Antifaschistischer Schutzwall。” 反法西斯防衛(wèi)墻,多么諷刺。
“是的,就是我們這堵可愛的墻,最近中央對她的工作情況很不滿意,您知道,我們的朋友們正千方百計想越過她——在偉大的親情和愛情的召喚下!表槺阃侗既f惡的資本主義。
“但我們一直在加固墻體,增設(shè)哨點,巡邏密度也是半年前的一倍——”只不過會在巡邏途中順便打打瞌睡。
“——這不夠,”布拉金斯基打斷了基爾伯特,“這遠遠不夠,我的少校。參謀總部已經(jīng)拿出了一個更加全面的計劃,政府方面也已經(jīng)通過,您,不想看一看嗎?”斯拉夫人瞇起了他青紫色的眼睛,笑得一臉溫和。
第二層通電鐵絲網(wǎng),反車輛壕溝,淺層地雷無草皮空地,第二道水泥墻,碉堡——碉堡!基爾伯特聽到了自己理智炸鍋的聲音——碉堡!!參謀總部以為他們在干什么?!第二次偉大的柏林戰(zhàn)役?!英勇的戰(zhàn)士攻無不克?那還是干脆去調(diào)一個排的狙擊手來好了,槍口一指就是八百米無人區(qū)!
“準將大人,這會不會未免——”目光對上那雙溫和的,青紫色瞳孔的一瞬間,基爾伯特沉默了。
“您有什么意見嗎,少校大人?”
“……沒有!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所有人都期待著您的工作成果!彼估蛉诵Φ迷桨l(fā)溫和,綿軟的語調(diào)和他魁梧的身形有著可怕的距離,“那我們現(xiàn)在換個輕松點的話題吧,您的弟弟,我們的路德維希,最近還好吧?”
基爾伯特的脊椎在那一瞬間就凍結(jié)了,從頭顱到尾椎,冰渣揉碎了柔軟的骨節(jié),從血肉中探出了頭,
森森地冒著寒氣。費力地扭了扭脖子,他絕望地聽到了那咔咔的聲響從關(guān)節(jié)處傳來。
“他很好,謝謝您的關(guān)心!
桌角花瓶里的向日葵開得熱烈而燦爛,那被截斷的枝干扭曲著伸向蒙著窗簾的落地窗,向著那微弱幾不可見的陽光。
赤裸裸的威脅。
那死俄國佬當(dāng)然知道路德維希現(xiàn)在好不好!他甚至知道他在哪里——墻的另一邊!!基爾伯特恨恨地一拳捶在桌上,剛剛推門進來的秘書明顯被嚇到了,張皇失措地站在門口不知是進是退;鶢柌?zé)o奈地點了點頭示意他進來,飛快地把那份該死的計劃書丟進他懷里,然后馬上揮手示意他出去。
辦公室里寂靜無聲,基爾伯特把臉埋在雙手中,一遍遍提醒自己,你需要冷靜,基爾伯特。
布拉金斯基沒有為了威脅你而動用他在西柏林的密探的必要,他只是在提醒你,做好你應(yīng)該做的事。
是的,做好你應(yīng)該做的事。
那份計劃。
基爾伯特只有苦笑。
看似龐大而繁復(fù)的工程,其實在軍隊超高的工作效率下不算什么。不用多久,這堵墻的內(nèi)外,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戰(zhàn)場——各種工事林立,樹著黑洞洞的槍口,追求自由的鮮血浸潤著每一寸土地,黑鳥,在歌唱。
不用多久。
基爾伯特停住了正想去拿香煙的手,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是不用多久,但,現(xiàn)在,還不是。
半個小時以后,當(dāng)夕陽夸張地涂滿半邊天空,基爾伯特從自己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滿臉平靜。
他很緊張,他太緊張了,比在那個遙遠的13號,偷偷扣押了一張從墻那邊扔過來的通行證,然后把還在學(xué)校的路德維希拎出來塞進返回西柏林的西德人隊伍時還要緊張。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計劃很瘋狂,但現(xiàn)在,誰也不能阻止他,伊麗莎白,羅德里赫或是布拉金斯基,沒有誰。
他只想離開,離開這種雙手沾滿同胞鮮血的生活。
先拐進一所瞭望臺,出來后直奔最近的一個卡哨,掏出自己的軍官證時基爾伯特滿臉嚴肅。簡要說明自己是為新一輪的防務(wù)工作下來進行突擊檢查的云云。
大部分警衛(wèi)當(dāng)然認識自己的頂頭上司,難得一見的親地工作檢查讓所有人一下子緊繃,但基爾伯特很就快舒緩了自己的表情,一把勾住了一位還算熟識的軍官的脖子,示意大家不用緊張:
“其實我就是下來轉(zhuǎn)轉(zhuǎn),你們挑個人跟著就行,不用太在意!
一番插科打諢,等基爾伯特帶著一個列兵踱到柏林墻邊時,夕陽已有些暗沉,靄青色的夜幕已開始降下,基爾伯特盯著西邊天空上的殷紅好一會愣神,他看不到地平線,墻頭生生截斷了半幕天空。
“那邊也是紅色的……”喃喃自語,“政府樓前的那面旗幟也是紅色的……同樣的紅色,為什么都想去哪里呢……”
列兵疑惑地看著基爾伯特,勉強挑了挑嘴角,選擇了保持沉默,基爾伯特揉了揉那個青澀的腦瓜子。
“其實不一樣啊,那是自然最莊嚴神圣的紅色,那面旗,哼,人工合成的染料而已。”
列兵的神情更加疑惑,張張嘴想要問什么最終卻沒有問出口,一臉迷茫地倒栽倒在地——或者更確切地說倒在了基爾伯特的手刃下。
沒有時間留給思考,基爾伯特拔腿狂奔——
瞭望臺的人早被自己放倒了,估計能撐到醫(yī)療兵到就不錯了;
水泥墻?這還是本大爺當(dāng)年帶人建的呢;
拒馬和鐵絲網(wǎng)?本大爺訓(xùn)練新兵時都不屑玩這種玩意了;
音響警報纜和電網(wǎng)?這一區(qū)的電都讓我給切了——當(dāng)然得在別人發(fā)現(xiàn)被割斷的電纜之前;
碉堡?碉堡還沒建呢!
所以,只要在軍隊驚醒前踏上西柏林,我,基爾伯特,就自由了。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西德人驚恐地看著這位東德軍官神奇地跨越一道道障礙,飛快地沖向西德邊境,笑得是那樣恣意而張狂——
“砰。”
一切仿若慢鏡頭,子彈精準地穿過了三四肋骨的間隙,挾裹著氣流穿透了右心室,肌肉收縮著,在瞬間把殷紅的液體壓出體外——看著胸前綻放的艷麗血花,基爾伯特扯動了嘴角,又是紅色,又是紅色……紅色的瞳孔,紅色的血液,紅色的天空,那幕天席地的紅色,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逃不出這個紅色的魔咒,還是不行啊……
他開始大笑,笑得是那樣恣意而張狂,被穿透的肺葉刺痛著,他咳了起來,血沫順著嘴角而下,笑聲戛然而止——第二槍,時間線被拉長,基爾伯特感覺到了,穿透顱骨的子彈,劃過柔軟的腦組織,那冰涼會混合著巨大動能所帶來的熾熱一起留在大腦的某一區(qū)中,然后,
沉入黑暗。
“貝什米特少校?”
“基爾伯特?基爾伯特•貝什米特!”
“基爾伯特你個大笨蛋。
伴隨著怒氣沖沖的吼叫的而來的是后腦上死命的一下,基爾伯特罵罵咧咧地睜開了眼睛,一陣暈眩。
“伊莎……?”
親愛的路德:
最近過得如何?本大爺?shù)娜兆雍玫貌坏昧,只是最近出了點沒什么好說的小問題。
我一直在跨過那堵墻,一次又一次,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沉睡與醒來。是的,就是那一堵墻。我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但本大爺總會解決,不用擔(dān)心。
好好照顧自己呀,不要像羅德那個小少爺一樣讓人操透了心。
祝平安。
你親愛的基爾伯特
1963年11月 9日
插入書簽
因為想開個專欄所以扔篇以前的文上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點進來,有空請留個言吧~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