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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傾城
流水湯湯,利瀲坐在岸邊,浸足于澈涼的河水,將他白皙細(xì)致的足踝浸得有些透明。利家的男子都是溫和而又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顛倒眾生。我是眾生之一,自然也逃不出他的美。
“利瀲,你真像初嫁的小媳婦!蔽冶еp臂痞痞地說。
利瀲便低了頭,紅了臉,纖細(xì)的足撩撥著晶瑩的河水,水面躍起更多的粼光。
“利瀲,你以后嫁我吧,等我賺了錢就回來娶你。”我赤著腳踩著他的影子,眼光直直射到他純黑的瞳仁里。
“真的么?”利瀲如囈語般看著我。
“嗯,我修謙謙對天發(fā)誓!”我看著利瀲,心里狂流口水。
利瀲便笑了,面若桃花,傾國傾城。
七年后,我仍記得利瀲,顛倒眾生的男子,于是我去了利家。
利瀲依舊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垂著眼簾不敢看我,臉頰飛上兩片緋紅。
“伯父伯母,請讓我嫁給利瀲!闭Z出驚四座。
利瀲正退向屋外,屋內(nèi)我的父母與利家父母爭執(zhí)起來。爸媽決不肯同意。而利瀲大的父母則拼命將利瀲推給我。四個年過半百的人在屋里搶起兩萬元的存折——利瀲的聘禮。只因為,利瀲,是個美麗的精神病患者。
我和利瀲走在小樹林里,初夏,真的很美。并排走在一起,即使穿了高跟鞋,我也只到他的眉。
“修謙謙,你還娶我么?”
利瀲是個路癡,從我小時候見到他蹲在灌木叢中哭得梨花帶水時我便知道。利瀲一路上緊緊抓住我的手,任我拖著他在人流中穿梭,我突然錯覺時間的定格,利瀲在身邊微笑地看著我,其他便是一片空白。
利瀲無事可做,每天待在家里,靜靜地任陽光流淌在窗外,他將時間切割,磨碎,卻不知細(xì)碎了的時間如何吞咽。
利瀲第一次出門,買回一只極昂貴的紫水晶鑲銀邊的花瓶,他一路小心翼翼地抱著,見了我便笑彎了眼,傾國傾城:“謙謙,送你!比f家燈火,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走了一天,累了嗎?”我過去迎他,他輕輕對我說一句話,我的心“咯噔”一下,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利瀲,你這個白癡,那是我所有的存款!”
我們喝了半個月的西北風(fēng),利瀲立刻出現(xiàn)萎蔫狀況,我一咬牙,向老板預(yù)支了工資。
利瀲很會做菜,只是他總在湯中滴下一滴自己的血,他說這樣我就會一直愛他。我不以為然地朝他擺擺手,為他貼上創(chuàng)口帖。
利瀲發(fā)病時就蹲在陰影里,有一點點聲響就會嚇得他如深秋枯葉,瑟瑟發(fā)抖,就如多年前他救了我以后的情形。
那是兒時的傷痕,每每見到利瀲,傷痕就會洇出血來——
那年我踏壞了村頭李拐老頭的莊稼,李拐老頭抓住我,利瀲從他手中搶下我,拉著我跑出村子,李拐老頭跟在后面追了很久也沒有要放棄的樣子。我驚恐地回頭看那在空中狂亂揮舞著的木棍,肆無忌憚的怒罵聲聲刺破我的耳膜。利瀲剛將我藏好,就被李拐老頭抓住了。當(dāng)四周再次回歸安寧的時候,我放聲哭起來,四周散溢開的黑暗包裹起寥落的初夏。再見到利瀲,他便抱膝坐在陰影之中,血染紅了他白皙的臉,全身瑟瑟發(fā)抖……
利瀲破天荒第一次來接我下班,后來才知道他是出來散步迷路了,只好打電話給警察,又想起沒帶鑰匙,就請警察把他送到我們公司。我見到他時,他正仰首看著天空,宛如誤入凡世的精靈,陽光依戀著他幾近透明的靈魂,不諳世事。小潔走上去搭訕,他看了看她,沒有做聲,我走上前去,握了他的手做了介紹,利瀲見我的那一瞬笑了:“謙謙!睍一ǔ醅F(xiàn),美不勝收。
不久的一天,利瀲沒有回來,我急急撥了電話,利瀲在那端輕輕地說他迷路了,現(xiàn)在在中心花園看煙火。那端,煙花熱鬧的爆炸聲催近了新年的腳步,利瀲輕輕的笑聲便是早到的春天,溫暖人心。
小潔的頻頻來訪,讓利瀲心神不寧,發(fā)病也越來越頻繁。四月,我們搬到另一個城市,有著繁花似錦的春天,楊柳依風(fēng)。利瀲說他喜歡。便歡顏了我的心情。
從知道我懷孕之后,利瀲便再沒有犯病,在一家飯店做廚師,每每見我去接他,他便笑靨如花,傾國傾城,引來路人驚羨的目光。
醫(yī)生說利瀲的病應(yīng)是好了,不過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我欣喜若狂,將這視為孕育中的生命帶來的吉兆。靠在利瀲的肩頭,溫暖便在心中蕩漾開來。
一日,小潔來訪,說利伯父想見見利瀲。
利瀲的父母在他很小時邊離異,利瀲跟著他母親長大。
利伯父和利瀲一樣是個溫和平靜的人,想說什么,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最后囑托利瀲要好好照顧我。利瀲笑著點點頭。那樣的一個動作,便是我生命永遠(yuǎn)的懸崖。
利瀲死了,我眼見他撞了一面面純凈的玻璃,染紅的玻璃碎片跌落一地。
“謙謙!彼ё∥,染紅的利瀲美得讓人不知所措。他漸漸從我懷中滑落。我看見小潔猙獰的笑,一道劍狀的玻璃直插入利瀲的心臟。
小潔生生地用手將玻璃拔出來,玻璃劃破她的手心,血就那么滴下來,和利瀲的血混在一起。
“修謙謙,我的人我不會給任何人!”她輕輕地笑,在我面前吞下一大口的藥片推開我,抱著利瀲。我呆呆地躺在利瀲如火的血泊中,聽小潔在耳邊說:“修謙謙,我對利瀲說你流產(chǎn)了,呵呵,他就瘋了,一直一直叫你的名字……修謙謙,你憑什么……我和利瀲很小時就訂婚了,你修謙謙算什么……”
小潔沖到警察局,瘋了一般撲向我,即使被警察按倒在地,卻依舊不肯放棄:“修謙謙,你憑什么救我,你憑什么……”
我冷冷地看著小潔被拖出去。
一旁的警察試圖安慰我:“你不用傷心,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你的好意。”
“不,我救她是因為我不可能讓她去打擾利瀲,即使是在不存在的世界!
我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看著斜暉染紅城市的喧囂,漠然地離開。我挺著大肚子,行人投來了對新生命欣喜和祝福的目光。我記得利瀲那年在陰影中瑟瑟發(fā)抖,他一直在說:“蔣潔,我不要你,我只要謙謙……”我見小潔提著碗口粗的木棍倉皇而逃。只是,如今她夢想成真,留我一人在這凡世,寒雨斜陽,煙柳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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