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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回首六十多年的時光,差不多走完了一生,我只有過一個好朋友——仇曉。
不記事的時候,我便隨父母遠(yuǎn)渡重洋。父親在一所世界名校里學(xué)習(xí)機(jī)械,母親是舊時官宦家的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教導(dǎo)我國學(xué)與禮儀,窗外面是終日不變的石砌洋房,偶爾有金色頭發(fā)的孩童跑過。有過一兩次,調(diào)皮的男孩來敲窗戶,我推開窗,他唧唧呱呱講了一通,我只能搖搖頭,他就連說帶比劃,然后被聞聲而來的母親趕走。
很多年過去了,童年的印象只剩下母親一年四季更替的旗袍和書桌上厚厚的詩詞典籍。
八歲的時候,父親拒絕了學(xué)校的挽留,滿腔熱血地回到了祖國,下飛機(jī)的時候,父親說:“民祁,你要好好看一看,這才是我們的祖國!
搬進(jìn)紅磚墻小樓,生活突然簡單的像水。
家具是極其簡單的床和書桌,父親親手做了掛衣繩,衣裳才將將可以掛起來。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jī),煮飯和取暖都只有煤爐子,煤還是限量供應(yīng)的。由奢入簡難,母親和父親提過一次離開,父親嚴(yán)肅地拒絕了,母親只得默默將祖父、外祖父早年留下的幾幅字畫和幾根金條、銀幣仔細(xì)收起。
生活于我并沒有太大的改變,還是小小的屋子、國學(xué)和禮儀,只是三餐再難見葷腥,還有三樓房子的窗戶外再沒有會來敲窗戶的金發(fā)男孩。
不久,母親被請去做了教書的先生,我也第一次走入課堂。
穿著藕色旗袍的我坐在課堂里顯得那么的不合群,手握鉛筆很不習(xí)慣,紙上的字寫得也就扭曲難看,一旁湊熱鬧的男孩們一窩蜂喧嘩起來,嘲笑我的字,諷刺我的衣著。
在母親拿著教材走入教室的時候,混亂達(dá)到了高潮,起哄的說笑一波接一波,連校長來了也沒平息,母親被直接帶到了教導(dǎo)處,她的第一堂課不歡而散。
回到家里,母親臥床半日,眼淚濕透了枕頭。午后起身,她紅著眼睛四處借來幾尺粗布,熬了一個通宵做了兩身衣裳,把我們帶回來的旗袍一件一件摸了又摸,才仔細(xì)疊好藏在了床底的箱子里。
這些精致的旗袍是她最后的高貴,和著她絞下的辮子一起,被仔細(xì)收藏在她的回憶里面。
從第二天起,她也只是一個剪了齊耳短發(fā),穿粗布衣裳的教書先生。
木頭小姐是同學(xué)們給我的稱號,木頭是因為我不愛說話,小姐是因為初來時的旗袍繡花鞋。
在B城柳絮紛飛的日子里,依然三天兩頭有小男孩朝我扔石子,我數(shù)著日子期待放假,哪怕要隨母親去田里做農(nóng)活積工分。
我慢慢適應(yīng)了粗布衣裳和棉布鞋子,因為母親會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層一層納厚厚的鞋底,也會在灰暗的襖子中間縫進(jìn)暖和光鮮的舊棉衣。
粗糧、素菜、清湯,我還是抽高了身量,正如母親的白發(fā)終于輸給了時間。
認(rèn)識仇曉的時候,家里正有變故,父親的才學(xué)被上級賞識,舉家住進(jìn)了城西的專家樓,生活也就稍有改善。
父親參與了與蘇聯(lián)合作的大型設(shè)計項目,我也被送進(jìn)了俄語學(xué)校,他希望我能夠留學(xué)蘇聯(lián),將來也能自食其力。
不善言辭的我沒有多少語言天賦,只能死記硬背。書寫和翻譯還好,口語一直跟不上進(jìn)度,只好在下學(xué)了以后一個人躲在學(xué)校操場的角落里對著梧桐讀單詞。
仇曉和后來好多電影里描述的一樣,勾著腳坐在樹枝上嬉笑地用熟練的俄語和我打招呼。
我抬頭望她的時候,夕陽映晚霞,金色的梧桐,她三下兩下爬下樹枝,輕輕一躍,站定在我面前,靈巧的像只猴子。
仇曉與我同班,比我小五個半月,喜歡和男生打成一片,爬樹打架無所不能,是班里的小霸王。個子很高,鵝蛋臉,五官尋常,卻有一頭燙成國外時髦波浪卷的齊肩長發(fā)。話多到聒噪,嗓門大,愛笑不會哭。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先生們對于她的種種劣跡均視而不見。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偷偷關(guān)注著她笑時的手舞足蹈。
我……羨慕她的開朗,她的快樂。
本來,我們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同學(xué)而已。
人與人的交好是需要一個契機(jī)的,好的或者壞的都行。
我和仇曉之間壞的契機(jī)就是我終于因為口語過差在課堂上被老師當(dāng)眾勸退了,縱是我流干了眼淚苦苦哀求,他還是一口咬定我在這學(xué)習(xí)純粹是在浪費(fèi)社會主義的資源。仇曉掀了桌子,砸了桌上好幾個的墨水瓶,也沒讓先生覺得我有資格留在這所學(xué)校里。
我抽噎著收拾著桌上的書本,仇曉一把搶過去,直接從窗戶丟了出去,“都要走了,還拿這些廢紙干什么!”她拉起我走出教室,還順腳踢翻了門口的紙簍子。
我被父親領(lǐng)到印刷工廠當(dāng)小學(xué)徒,學(xué)最簡單的排版,師傅是一位相當(dāng)嚴(yán)肅的老人家,只在我鞠躬的時候看了我一眼,便吩咐師姐領(lǐng)著我去立在車間的一面墻前的文字架前幫忙找字章。
忙碌了一天,只在中午匆忙吃了兩個饃,走出工廠的時候,不自居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抬頭就看到坐在路邊臺階上吐著瓜子殼的仇曉。
“自得辣’斯特屋一接。”她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張口就是一句俄語。
“你……你怎么來了……”
“我在旁邊的供銷公司工作了啊,”她遞了半袋瓜子過來,“在倉庫里薅社會主義羊毛。”
那一年,我們都還只有十四歲。
每天結(jié)伴上下班,偶爾她帶了飯菜來陪我吃午飯,真正讓我對她敞開心懷的是她用她的快樂感染了我。
我也會與她一同聒噪不停,孜孜不倦地講起了國外的生活,重點(diǎn)描述了敲打窗戶的男孩那分明的輪廓。
她打趣我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小男孩,我搖搖頭,最后文縐縐地說了一句,他的目光灼灼似星辰。她哈哈地笑,彎了腰。
那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歲月,她贈我以溫暖,我回以微笑。兩相顧,再難忘。
母親的病來的突然,她倒在了課堂上。
醫(yī)院里的蘇聯(lián)大夫說了很多,我聽不真切,只聽清楚了院長和父親交談中最后的一句——“命不久矣”,悲傷排山倒海的時候,陪在我身邊抱著我施我溫暖的還是仇曉。
病床上,母親仔細(xì)交代了父親家里財務(wù)的收藏處,父親抹著淚眼呢喃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救母親。母親第一次甩了父親一個耳光,言辭灼灼,“我從了你一輩子,這一次,我再不能依你。我的身體我最知道的,救不回來了。那些是民祁的嫁妝,不能動的。林家祖輩略有薄產(chǎn),不能到了我女兒這連份像樣的嫁妝都沒有的,那些東西多是我從娘家?guī)淼模悴荒軇!?br> 溫順的母親看起來并不似病重,與平常無異,只這般言語顯出些許不同。父親久久地看著,半晌才緩緩點(diǎn)頭,你想吃點(diǎn)什么?我給你做吧。母親搖搖頭,“半壺香茗難求,不必奢想。平生已無憾,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一個民祁而已!
“阿姨,你若放心,便把民祁交給我! 仇曉上前握住了母親的手,“我雖然做不了太多,但終歸能照顧她久些。你若是不信我,今日我便帶她回家認(rèn)個親,她便是我干姐姐了。”
母親看了她許久,直到疲憊地閉上眼也沒有再說半句叮嚀。
仇曉父母都在部隊,這我很早就知道,她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所以性格外放,熱衷于各項運(yùn)動,尤其喜歡爬樹打架,算是大院里的鬼見愁。別看頭發(fā)不短還帶卷,性子實實在在是個男孩子,還是那種不省事的男孩子。
第一次隨她回家吃飯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她父母不僅在部隊,而且官職應(yīng)當(dāng)不低。且不說她住著獨(dú)門獨(dú)戶的院子、父親身邊配有警衛(wèi)員,就是她從書桌下搬出的那挺機(jī)槍都說明了這一點(diǎn)。
她的父親很嚴(yán)肅,話極少,若是仇曉在飯桌上舉止過于出格,他便會重重地把碗筷撂在桌上,恨鐵不成鋼地“哼”一聲,仇曉馬上低頭鼓了腮幫子對我做鬼臉。她的母親慈眉善目,聲音細(xì)軟,聽說在后勤部工作。典型的嚴(yán)父慈母的家庭,偶爾低氣壓,但總是充滿著溫馨和快樂。
飯后我和仇曉在她房間里閑聊,警衛(wèi)員小羅送了兩個蘋果進(jìn)來,說飯后吃個水果助消化,我想大概是她父親深知仇曉嗜肉如命的性子特意送來的,這是來自嚴(yán)父細(xì)膩的關(guān)懷。
她叼著蘋果趴在床上翻著連環(huán)畫,我坐在桌邊細(xì)細(xì)嚼著蘋果,“仇曉,我真羨慕你。”我還是忍不住說。
“我有啥好羨慕的?”她頭也沒回,看到好笑處還“呵呵”地樂起來。
“你的父親、母親都很健康,而且他們很愛你!
“民祁,你媽媽會好起來的,”她坐起身來,把蘋果拿在手里,“我也沒啥好被你羨慕的!我爸啰嗦的時候你是沒見著,今天是你在場他沒說我,平日啊,每天閑著的時候就得念叨念叨我,跟一老太太似的!
我笑著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羅就在門口叫門:“吳政委來了,首長讓你下去見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吳建軍。
他跟在他父親后面,國字臉,濃眉大眼,已經(jīng)有了厚實的身板,一身軍裝,表情沉靜,站的筆直。
仇曉還沒下樓就沒了氣焰,惴惴不安地扯扯頭發(fā)又拉拉衣角,站在客廳里只貓叫似的弱弱喊了一聲“吳叔叔,吳大哥”就乖乖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挺直了腰背一動不動。
她母親介紹了我“這是仇曉的朋友,林民祁”,我跟著仇曉招呼道“吳叔叔,吳大哥”,便也坐在了角落里。
我本就不愛說話,吳建軍也沒說話,連仇曉都反常地正襟危坐一語不發(fā),仇媽媽和警衛(wèi)員張羅著茶水點(diǎn)心,滿室里就只剩兩個正值壯年的職業(yè)軍人的慷慨陳詞,用的是方言,聽不太懂,我便眼觀鼻地出神,偶爾偷瞄一眼仇曉,她正用眼角的余光瞟著吳建軍。
晚上,我倆背靠背躲在被窩里,我并不想拷問她那些少女的心事,她卻翻過身來問我睡著了沒。
我翻身仰面躺著,回答,還沒呢。
她也平躺著,絮絮叨叨講起了她心底里藏著的“吳大哥”。
吳叔叔和仇伯伯是同鄉(xiāng),也是一個戰(zhàn)壕里爬出來的老戰(zhàn)友,所以感情特別深厚。吳大哥比仇曉大六歲,因為兩家親近,從小就定了娃娃親,本是定了仇曉的姐姐,可是她姐姐兩三歲的時候傷寒引起了肺炎夭折了,所以仇曉自一出生便打上了吳家小媳婦的標(biāo)簽。
她側(cè)了身來拉著我的手一連問了我好多個“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吳大哥從小就很聰明哦,爸爸說他五歲就開始看孫子兵法了!”
“你知不知道吳大哥會雕刻哦,我學(xué)國畫的時候第一個印章就是纏著他刻的!”
“你知不知道吳大哥做菜做的可好了,有一次我去他家做客,他做了一盤青椒炒茄子好吃到我連舌頭都想吞下去!”
……
“你知不知道吳大哥上次在他們連的比武中拿了第一哦,那可是主力偵察連,我爸爸說能拿第一可了不起了!”
……
從深夜到日光初現(xiàn),她絮絮叨叨不知疲倦,而我只能一再搖頭,吳建軍,我從未識得,便是這些僅知的微末也不過是仇曉滿懷憧憬的絮叨所得。
借著窗外漸亮的天光,我望進(jìn)仇曉的眼睛,彎彎的眼角,晶晶亮的眸子好像落滿了星辰,就像……初遇時一樣。
日子過的很是恍惚,母親還是病故在我十六歲生日的前夕,父親與我都傷心了好一陣。
時間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撫平了我們以為永遠(yuǎn)不會好的傷疤。
也許是因為我們到底爭取到了兩年,又或者是我們身上穿著還是縫了舊衣裳的厚厚襖子,總感覺母親還在。
仇曉如她承諾的那樣照顧著我,每日與我相伴,在父親工作繁忙時便帶我回家小住,她父母待我也極好,師傅慢慢認(rèn)可了我的踏實,把畢生的手藝教會了我。
本以為日子可以這樣過下去,但是上天總會出人不意地給予悲傷。
父親倒下了,因為他用以忘卻母親的工作被中斷了。蘇聯(lián)專家集體撤離了,還帶走了父親和他的同事們用幾年近千個日夜的汗水換來的成果。因為研究小組一直以蘇聯(lián)專家作為核心,父親他們只參與了不同階段不同分工的研究,在失去核心資料的情況下,難以重組。
父親仿佛一夕之間便垂垂老矣,坐在床腳,捧著母親的照片淚流不止,在我外出工作的時候,用一根老皮帶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父親在空中搖搖晃晃的身影成了躲不開的夢魘。
閉上眼我就會尖叫著醒來,即使是在仇曉的家里,她緊緊抱著我的時候。
人天生會逃避,所以我要離開B城,立刻,馬上。我這么對仇曉說的時候,她擔(dān)憂地看著我,問我:“民祁,你離開B城的話真的會更好么?”
我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著安撫她。
走的那天,吳建軍陪仇曉來送我上火車,我緊緊地抱了下仇曉,把母親的嫁妝托付與她,我說我以后會來找你拿,雖然我以為,那便是最后一面。
人生中會有太多這樣的經(jīng)歷,舍不下,也得舍。
當(dāng)過排版工人,也在小學(xué)里教過書,后來,也因為藏著幾件精致的旗袍被戴過高帽子批斗……
再次踏上B城的時候,楓葉剛剛紅透,我剪短發(fā),穿打著補(bǔ)丁的衣裳,隨身的包里只有幾毛錢和幾張糧票。
千里迢迢,因為仇曉的一紙書信,掙扎許久,我想,我還是應(yīng)該來送她出嫁。
她長高了,長長的頭發(fā)垂在腰間,穿的確良襯衫,還是大大咧咧地跑過來抱我。
我們還是背靠背窩在被窩里,我說寄在她這的東西是我給她的嫁妝,她推脫著不肯要,我嘆了口氣,說了句我只有你一個妹妹,她便哭了。
關(guān)于那個小小的包裹,我們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有再提。
婚宴很簡單,在大院里擺了幾桌酒席,她捆了大紅花和吳建軍站在一起,一桌一桌地敬酒,喝得伶仃大醉。我扶著她回房間,吳建軍從我懷里接過她,安頓好以后,走過來,我以為他要致謝,剛想說不用客氣,他的話讓我有點(diǎn)迷茫。
他說,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們?還是她們?
我不理解,再看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端著臉盆離開了。
待了幾日,我要離開,仇家準(zhǔn)備了豐盛的飯菜。
仇媽媽難得話多,說起仇曉少年時的調(diào)皮和固執(zhí),她說仇曉不知道為什么有一天回來就怎么說都不愿意去上學(xué)了,任憑她磨破了嘴皮子問也不說為什么,仇伯伯拿雨傘打她,把傘桿子都打斷了,仇曉也沒松口,沒辦法,只好讓她去工作了。
我轉(zhuǎn)頭看著仇曉,她和我做了一個鬼臉。
我也問,為什么?
她難得認(rèn)真起來,拉著我的手,說:“第一次見你,我就認(rèn)定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對著她痛哭失聲,我哭著承諾,等你有孩子了,我一定回來看你!
沒想到這個約定我沒有做到。
再一次接到電報來到B城的時候,還是秋天,只是再沒有撲上來抱我的仇曉。
仇媽媽說仇曉自從生了亦又以后身子就不太好,近兩年都在醫(yī)院里,吳建軍還在參與南邊的作戰(zhàn)行動,剛剛接到通知往回趕。
亦又趴在仇曉身上,不哭不鬧,可就是怎么也拉不下來,仇伯伯和仇媽媽在一旁相互扶持著,也哭紅了雙眼。
吳建軍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遲到了7天,等著他的只有肅穆的靈堂。
他滿身風(fēng)塵地走進(jìn)來,看著照片里笑開來的仇曉的臉默默出神,久久才脫下帽子,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禮。
我流著淚看著仇曉的遺照里笑著的模樣還有跪在一旁的小亦又,心突然就平靜了,緩緩走上前,控制著顫抖的聲音問吳建軍:“吳大哥,我父親、母親都不在了,也沒有像樣的嫁妝,只識得幾個字,讀過幾本書,你愿意娶我么?”
我一直都沒忘記在那個缺少色彩的年代里像花一樣綻放的仇曉。
我沒見過她病弱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寂寞的時候是不是也會神情悲涼。
回憶里,她是世上最好的一朵迎春花,朝氣蓬勃地笑著,跳著。
她的眼睛里,灼灼的光芒像極了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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