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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魔族是很混亂的一個種族,他們只崇拜絕對的力量,以殺戮為榮,而根本沒有什么規(guī)章秩序可言,就連同類之間的相互殘殺、甚至是以同類為食,也是常有的事。
不知自己叫什么,也不知是父母拋棄了他,還是他的父母早就已經(jīng)死了,這都不重要,反正他有記憶的那一刻起都是自己一個人,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過了兩百年,他已成長為魔族少年的模樣,也稍稍有了些力量。
魔族在孩童時期雖然力量弱小,但好在目標也小,身子也較靈活,所以在魔界低調(diào)一點,他很幸運的就存活了下來。
這天,他依舊像以前一樣在魔煙稀少的溝谷地帶轉(zhuǎn)悠,卻不巧正好撞上一場殺戮。三個成年男性魔族奸•殺了一名女性魔族。他趕緊藏身于隱蔽之處暗暗觀察,那三個魔族此時已是殺紅了眼,正對那女魔的尸體大快朵頤。
作為一個魔族,作為一個從小就沒有保護傘的魔族,他早已見慣了血腥和殺戮,此時便也是冷眼旁觀著,只希望那三個魔族能夠早解決完早離開,別趁著興頭把自己也斃掉。
然而余光一瞥,他發(fā)現(xiàn)不遠處竟然還站著一個魔族少年,臉孔稍顯稚嫩,估計比自己稍小些,那不幸地女魔族應(yīng)該是他的母親吧。少年靜靜的站在那里,應(yīng)該是被嚇傻了,不過也正因為他的安靜,才使那三個成年魔族暫時忽略了他。
躲在陰暗處,他想,若那少年此時還不逃命的話,等到那三個魔族吃完,少年會是和女魔一樣的下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一直靜靜地觀察那少年。而那少年竟然還是怔愣在那里。
突然魔族少年轉(zhuǎn)過頭,像是發(fā)現(xiàn)了陰暗處一直注視自己的一雙眼睛,朝他望過來。
他想不出來自己為什么要救那個少年。但那少年望過來時,他看到少年的眼睛里干澀得沒有一滴淚水的痕跡,卻充滿著向自己求救的目光,那一刻,他就決心要救他。
后來他想,當時可能是他希望被魔需要,所以才會在那少年向他求助的時候救了他。
未來的三天里,那少年一直跟著他,卻不說話。
他兇他:“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扔到?jīng)Q斗場去!”
少年終于舍得開口,聲音有點軟弱:“別…我叫青樂,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淡淡的答:“我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
“哦,”青樂有些失落,轉(zhuǎn)而又有些討好的問:“我的母親被殺了,我以后能跟著你么?”
“理由!
“我…我可以陪你聊天。”
他稍稍思索了下:“好…但若發(fā)生危險,我不一定會保全你的性命!
“沒關(guān)系,”青樂有些歡快:“不過你沒名字,我以后怎么叫你。坎蝗缒憬袠非喟?”
他沒有回答,青樂只當他默認。
青樂跳到他面前,瞇著眼笑著說:“樂青你真好看!
被樂青狠狠地瞪了一眼,青樂才訕訕的縮了縮脖。
之后,兩個魔族少年竟然就此過上了形影不離的生活。
青樂剛好滿兩百歲的時候,樂青帶他到三途河游玩。那時正趕上三途河邊的曼珠沙華剛剛開放。那大片大片的紅色,遠遠看上去竟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妖艷而悲傷。
青樂一下就愛上了洋溢著悲傷的紅色。
青樂說:“看,曼珠沙華的花香能引出鬼魂前世最重要的回憶,走馬燈一樣的播放著故事,真有意思!
一天一天,青樂就坐在三途河畔看故事,有時會瞇起眼笑,有時會皺著眉哭。
樂青說:“回去吧。”
而青樂早已入迷,又怎肯輕易離去。
青樂說:“樂青,若是我死后,再經(jīng)過這三途河,聞到曼珠沙華的花香,會不會記起你?你又會不會正好坐在三途河畔看到我在回憶你?”
樂青摸了摸青樂的頭:“別想太多!闭Z氣里竟是頗多寵溺。
樂青也就陪著他在這里待下去,有時陪他看故事,有時和他說話,有時睡覺,竟也過了一百年。
很多時候樂青都覺得青樂不像是個魔族,青樂他太天真了,手上也從來沒有沾染過血腥。但是青樂對親眼見到自己的母親被殺害,甚至是被吃掉的反應(yīng)又太平淡了,平淡的像個魔族。
樂青沒有究其原因,不管怎樣,現(xiàn)在的青樂就很好,他希望青樂能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天真下去,那怕只是一直陪著他在三途河畔看故事。
如果,日子能過這樣一天天的過下去倒也好。樂青想,雖然平淡了些,但至少青樂他一直是在自己身邊的,他還可以同他對話,還可以抱到他,還可以看到他瞇著眼笑。
那天午后,樂青剛睡醒,睜開眼卻看見青樂緊張的站在河畔,十分反常。
樂青剛起身,想要上前去問怎么了,就見青樂迅速的摘下身前的一株曼珠沙華,朝一個鬼魂追了出去,第一次沒有在意樂青是否在自己身旁。
樂青怕他出事,便緊緊的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尾隨著那鬼亦步亦趨的渡過三途河,走過奈何橋,直到看到那鬼喝了孟婆湯,轉(zhuǎn)世投了胎,青樂才回過頭,告訴身后的樂青:“我想去人界!
樂青問:“為什么?”
而青樂一直瞇著眼笑,卻不說話。突然就把手上的那朵曼珠沙華紋在了自己左臉的顴骨上,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樂青深深地看著青樂,拉近他舔過他左臉上的鮮血,然后轉(zhuǎn)身帶他去人界。
自從到了人界,青樂就一直東顧西盼,仿佛在尋找著什么。
終于有一天,青樂在一處庭院前停下了腳步。院子里一位的少女正在樹下午睡,飄下的櫻花瓣悄然落在少女的衣服上、頭發(fā)上。才是少女的模樣,卻已經(jīng)是個美人了。
青樂就站在院外看著,表情竟是有些癡了。
樂青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時壓抑著怒氣打趣道:“怎么?你愛她?”
本以為青樂會像以前一樣,看著自己眉開眼笑的說道:“怎么會,你嫉妒?”
然而此時青樂依舊注視著那少女,開口說:“愛!闭Z氣里竟然有些淡淡的溫柔,顴骨上的曼珠沙華也泛著溫和的紅光。
聽完青樂的回答,樂青卻徹底震怒了。一伸手,五指微曲,院中那少女就被他憑空抓了來。
樂青捏著少女的脖子,眼神挑釁的看著青樂。
那少女想喊,無奈被捏住脖子,連呼吸都十分困難,更別說是發(fā)出聲音了,一張笑臉被憋得紫紅。
而青樂卻剛好相反,那臉色是一個刷白,就連左臉上曼珠沙華都略顯灰敗的顏色。
“你…你…你這是做什么?”青樂著急的問。
“做什么?你不是看得清楚著么?”樂青微微翹起一邊嘴角,抓著少女的五指慢慢收攏。
“不要。!”青樂驚慌失措得大喊,撲向樂青,想從他手里搶下少女。
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樂青手上的少女雙目圓瞪,脖子以詭異的角度彎曲著。樂青松了手,那少女邊便失了力滑倒在地。再探鼻息,已是沒有了半點人氣。
青樂傻了眼,癱坐在地上,抱過那少女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合了她的雙目,輕撫著她的娥眉。如樂青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的安靜,眼中依舊沒有淚痕。
樂青彎下腰,捏住青樂的下巴,迫使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自己。樂青湊到青樂跟前,緩緩地說:“你是我救的,你只能注視著我,你只能是我的!甭曇羯畛恋貛еM惑,卻依舊透漏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青樂嗤笑,雙目漸漸布上血絲:“你可知她是誰?”
“不知,區(qū)區(qū)一個凡人。”
“她,”青樂死死盯著樂青,雙目愈發(fā)通紅,左臉顴骨的曼珠沙華也紅的詭異:“是我母親的轉(zhuǎn)世!
樂青頓住,仔細一看,那雙眉目,那眼角的一分靈動,那削尖的下巴,竟真與那少女有幾分相似。
樂青笑:“呵,那又如何?你,只能是我的。”
說罷,便低下頭去吻青樂的唇。樂青碾磨的火熱,而青樂的唇卻涼如寒冰。
察覺到異樣,樂青放開青樂的唇:“你恨我?”眼中竟是認真的不解。
青樂覺得好笑:“我不該恨你么?”
樂青無話可說。他覺得就算青樂不愛他,但這一百多年過來,他總也會對自己有些別樣的感情。這只不過是他母親的轉(zhuǎn)世,他還可以再陪他在三途河畔等他母親的下一次轉(zhuǎn)世。
然而現(xiàn)在看著青樂笑,發(fā)現(xiàn)青樂第一次沒有瞇起眼,那笑容竟然半點都沒有染進眼底。樂青忽然就想,是不是以前,青樂瞇著眼笑得時候,眼底都是沒有笑意的,區(qū)別只是現(xiàn)在他不用再掩飾了。
樂青別開眼,低下頭,竟然有些沒底,遲疑的問:“這一百多年來,你對我……”
話未說完,青樂便接過,語氣平淡的沒有起伏,像是同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講話:“這一百年來,我只不過為尋得保護,等到曼珠沙華開放,讓我有命尋找我母親的轉(zhuǎn)世!
樂青松了手,站直了身。一瞬間,那身影竟比遇到青樂之前更加孤寂。
然而青樂卻沒有就此結(jié)束的打算,一時間眉頭緊皺,話語里也帶著濃濃的厭惡:“你這種敗類又和那三個魔族禽獸有什么區(qū)別?沒有父母親情果然心里都是扭曲的,殺了我母親,你是嫉妒我么?”
“不!我,不知她是你母親!
“知道又怎樣?知道你仍會這么做,因為你內(nèi)心就是如此的禽獸。你這惡心的東西憑什么說我是你的?你趕緊滾出我的視線,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滾!”
樂青暴怒轉(zhuǎn)身:“惡心?你竟然說我惡心?”
轉(zhuǎn)而又怒極反笑:“好,那我就讓你惡心一輩子!”
盛怒之下的樂青元神出竅,占據(jù)了青樂的軀體。他本想和青樂的元神共處一軀,從而干涉他的行為和思想。然而沒想到青樂竟會厭惡到寧愿舍棄自己的軀體也不愿和他共處的地步。
青樂元神出竅,不知所蹤。而樂青自己的軀體,也在他自己的元神離開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一瞬間,樂青冷靜了下來,竟然有些恍惚。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清醒之后的樂青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上天入地,發(fā)瘋了似的尋找著青樂的魂魄,卻終是無果。
最后,樂青只能選擇守在三途河畔,如果青樂來轉(zhuǎn)世,樂青就能看到他前世的記憶而認出他?粗羌t烈烈的曼珠沙華,樂青忽然又想起很久之前青樂說的那句:樂青,若是我死后,再經(jīng)過這三途河,聞到曼珠沙華的花香,會不會記起你?你又會不會正好坐在三途河畔看到我在回憶你?
現(xiàn)在,樂青想說:我會在三途河邊看著你,但是我竟然沒有把握你會不會回憶起我。
九百年過去,一天一天,曼珠沙華越來越濃烈,越來越悲傷。然而直到花謝,青樂也一直沒有出現(xiàn)。
這九百年來,樂青一直住在青樂的軀體里,假裝自己就是他。學著青樂的姿態(tài)和言語,學著他瞇著眼笑,然后說,我愛的是樂青。
他扮演著兩個角色,假裝青樂和樂青在說話,九百年過去,竟已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曼珠沙華謝了,綠葉開始生長,郁郁蔥蔥。
樂青看著三途河水映出的青樂的容顏,清秀的眉目,削尖的下巴,左臉顴骨處妖冶的曼珠沙華。他竟然已記不清自己之前的模樣。
一千年又一千年過去,曼珠沙華從盛開到花謝再到盛開,已不知輪回了多少次,然而樂青卻一直沒有看到青樂。
或許青樂他來投胎了,但是他沒有回憶自己,所以自己可能也認不出他。
和青樂相處的那一百多年,是樂青最愉快的日子。
但那短短的一百多年,和他這漫長的幾千年的等待相比,竟顯得有些空白。
有時候,樂青甚至會想,是不是自己就是這個樣子的,自己就是青樂,而根本就沒有什么樂青,這一切只不過是他在做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也或許是自己做了一個關(guān)于青樂的夢,但是夢早就在青樂消失的那一剎那就醒了,然而自己卻不知道,還一直沉迷在夢里,在三途河畔守了幾千年?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樂青一直堅持在三途河畔,只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青樂回憶到他,然后他去問青樂,幾千年以前,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那怕只是一瞬間的心動。
樂青他想知道答案,證明自己真的存在過。
風吹日曬,不知何時,三途河畔多了一尊雕像。清秀的眉目,削尖的下巴,左臉顴骨有曼珠沙華紋身。雙眼炯炯,注視著路過的每一個鬼魂,仿佛望眼欲穿尋找著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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