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白首后，問：“妖兒。還記得當(dāng)年，你我的笑容么？”

　　一。

　　風(fēng)卷云殘。天陰暗的似乎快暴怒起來。緣起山上的廟堂在風(fēng)雨中愈加飄渺。
　　再細(xì)看，則見廟中神像前一個青衣男子狠狠的磕頭，地上竟已濕漉了，有血有淚。
　　這樣的誠心神應(yīng)該會動容吧？而他又有什么重要的愿望值得他如此付出不顧生死？
　　忽然“轟！”的一聲一個驚雷打響。連山都震動了。
　　廟宇內(nèi)像是感覺不到這樣大的災(zāi)難般，蠟燭都沒搖曳一下。
　　然而，神像竟然睜開了眼！低沉而又憐憫的聲音：“顧子卿。她可以復(fù)活……但條件是……她永遠(yuǎn)不能愛上你。她只要說出我愛你。那后果……很嚴(yán)重。你也不可以提示她�！�
　　“是什么后果？”已經(jīng)沙啞干澀的嗓音急切的問。
　　“天機(jī)不可泄露……別擔(dān)心，不會危及生命�！蹦凶有闹幸幌�，再次淚入雨下。謝謝您。謝謝神。只要她能活著，愛與不愛又有多大意義？只要能再次看見她的笑容。
　　“顧子卿，眾神商議的結(jié)果是……將你們送到另一個時(shí)空一起重生。這樣，你便可以一直保護(hù)她。但她本世的記憶不會保留�！�
　　男子繼續(xù)不停的磕頭：“謝謝謝謝�！鄙褫p聲的又說：“從此神不會再幫你，你走吧�！�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后，惡劣的天氣終于平靜了些。
　　男子頹然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疲憊而睡。

　　二。

　　花還沒開時(shí)，妖兒就會說話了。
　　她會“格格，格格”的喊我，而我會如前世那般抱住她柔軟的身體，細(xì)細(xì)的氣息。唯一令人可笑和無奈的是……哥哥吧。
　　我是先來到這個世界的，比前世發(fā)達(dá)很多的社會。他們說這是二十一世紀(jì)，他們也說，這個世界，人就是神。在前三年里，我焦慮不安又灰心喪氣，時(shí)間折磨人，尤其在未知的等待中。
　　直到那天，媽媽說：“子期乖乖。媽媽要給你添個妹妹了�！睂Γ@一世，我叫顧子期。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
　　我心中忽然洶涌澎湃，激動的無法抑制，很快爬到桌子上，歪歪斜斜的在紙上寫：妖。嘴里不停的念：“媽媽，妹妹，名字名字�！�
　　媽媽驚異中不失溫柔，笑著摸我腦袋：“寶貝好厲害，等爸爸回來我們要獎勵你！背著我們成了天才兒童了。唔，為了鼓勵你，妹妹就叫顧妖吧！很好聽呢�！�
　　媽媽就是這樣的人，一直微笑一直耐心，并且永遠(yuǎn)理解你，成為你可靠的帆。
　　我是如此期期艾艾等待妖兒降生。直到看見她的那一刻。盡管她皺皺的小臉，看不清未來，但是我就是能感應(yīng)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哪怕聞十世也不會膩的清香。
　　都說這個叫心有靈犀。
　　后來，我猜測，此后種種不幸和悲哀，都是這個靈犀作蹤吧。注定無法幸福。注定只有一世。

　　三。

　　妖兒16歲時(shí)，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了。
　　我記得，前世妖兒就是在這個年紀(jì)因病去世去的。都說死亡是一個輪回，但是，這次肯定不會了吧……看她，健康快樂的笑容。
　　但，命運(yùn)開了個可怕的玩笑。
　　我從不否認(rèn)，轉(zhuǎn)世后，即使妖兒會成為怎樣的人，有怎樣的故事，和我有怎樣的關(guān)系，我都會一直愛著她。不論她需要什么，我都會滿足。
　　可是，我卻早早的不能給她某件東西---父愛和母愛。這讓我極端受挫。
　　我那慈愛的父親和賢淑的母親，在某次工作歸來的公車上，不幸車毀人亡。妖兒那時(shí)才9歲，只知道整天喊媽媽，卻只有我抱著她。在漫漫時(shí)光中，我們都學(xué)會了如何生活和獨(dú)自成長。
　　可惜，最可怕的，不是這個。
　　她生日那天，我特地提早歸來，做好了飯菜，為她慶生。
　　空蕩蕩的家，只有她在時(shí)，會有人的氣息。我坐在沙發(fā)，望著茶幾上妖兒的照片，不由自主陷入沉思，回憶起和妖兒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第一次喊我哥哥。
　　第一次喂她吃飯。
　　第一次給她買衣服。
　　第一次哄她睡覺。
　　第一次領(lǐng)著她逃票玩轉(zhuǎn)游樂場。
　　第一次有人追妖兒，那時(shí)我簡直氣瘋了，狠狠的把她拉回家，禁止她戀愛。
　　第一次……
　　輕笑，妖兒，真的滿足了。能陪你走完這一生。我總是那樣在愛你和不愛你之間徘徊。其實(shí)，只需疼惜你就好。
　　如果不是后來那些流言蜚語，或許我還沒發(fā)覺自己有些事情做的超越了哥哥的界限了吧。真是謝謝那些……怎么說的……咳……很八卦的人吧……
　　正當(dāng)搖頭清醒自己的時(shí)候，電話響起。是妖兒吧？我立刻接了，果然妖兒清脆的聲音：“哥，我今天遲點(diǎn)回去，同學(xué)給我慶生！”
　　“好的，早點(diǎn)回來。妖兒。生日快樂。”我無奈的笑，掛斷電話。
　　草草吃了點(diǎn)便收拾了碗筷。想了一下，還是走進(jìn)妖兒房間，幫她打掃下她萬年不清理的桌柜。
　　會看見她的日記純粹是一場意外。
　　那個本子，被我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翻開的那一頁，寫滿我的名字。
　　我心頭猛然一跳。難以置信的揀起筆記本。翻到前一頁：
　　“子期。
　　在我看來，哥哥就是很特別的人，快到生日了，到底和不和哥哥說呢……可是我們是兄妹啊……”
　　我差點(diǎn)拿不住本子，說什么？？？
　　翻開第一頁開始看，我仿佛察覺命運(yùn)的齒輪緩緩又堅(jiān)定的運(yùn)轉(zhuǎn)。
　　“對哥哥總有熟悉感。
　　那一天又做夢了，只不過終于把情節(jié)做完啦。
　　是這樣的。
　　前世，我和一個跟哥哥很象但叫子陵的男生是愛人。我們14歲因互相仰慕琴藝而相識。然后從知音發(fā)展為情人。我們非常相愛，春天同游夏日賞花，秋日撫琴冬日弄月，幸福的快溢滿生命。
　　然而，16歲那年我生了場大病，在生日那天死去……
　　我覺得，子陵就是子期吧。你瞧。名字都好象……而且子期……子期……”

　　“我不敢確定，哥哥是不是也愛我？
　　好迷�！@個可是禁忌之戀�？墒�，如今除了哥哥。我誰都沒有了。”

　　“都說我琴彈的好，誰又真的了解我？
　　只有哥哥聽的懂�！�

　　…………
　　…………
　　…………

　　我?guī)缀跏菐е^望看了這些碎言碎語。
　　我終究是低估了，前世，她的記憶，她的愛。

　　四。

　　我在等待中混沌而睡。后來我?guī)状稳m結(jié)那次睡著。我是那樣醞釀好語句不讓她說出那三個字，我是那樣不安的等待。就那樣毀于一旦。
　　我是被妖兒搖醒的，一睜眼，什么都沒來得及說，便聽見：“顧子期，我愛你�！�
　　然后，天旋地轉(zhuǎn)。
　　世界都不再是整的�？臻g，扭曲，錯亂。
　　妖兒身上流光飛舞，點(diǎn)滴逝去的是她的生命還是其他？我哭的一塌糊涂，我心愛的人，我千萬個不舍得的“妹妹”。
　　只是，結(jié)局竟悲哀如斯。
　　那陣白光閃耀后，留下的，是一個嬰兒。
　　她眉目清秀，撲閃著可愛的大眼睛---哦，我的愛人我的妹妹。

　　五。

　　命運(yùn)的法則是循環(huán)。我信了。
　　妖兒所有的過去都不見了。只有現(xiàn)在。依然是我的妹妹。我依舊不變的撫養(yǎng)她。
　　可是，這一次。又是一場浩劫。
　　我對她說：“你是我妹妹哦�！�
　　我告訴她：“哥哥給你找個好男人�！�
　　我囑咐她：“哥哥會一直對你很好。找個對你好的姐姐�！�
　　假如那個男孩子沒出現(xiàn)。
　　他說他喜歡妖兒。我看人一向很準(zhǔn)。我信。好的。我妹妹交給你了。
　　只是，誰又料到，男孩子總會有沖動的時(shí)候。
　　當(dāng)妖兒16歲那天。她衣衫不整的跑回來撲進(jìn)我懷里。她哭的上接不接下氣。她說，哥哥別把我推給別人好不好，哥哥最好了。妖兒愛的是你。”

　　六。

　　這個戀情終究不得完滿。
　　當(dāng)初去求神逆轉(zhuǎn)命運(yùn)，本身就是一種罪孽吧。
　　嘆息。我四十歲那年。妖兒是喊我父親的。她說小爸爸。
　　可就算是再一個十六年，再多的十六年。
　　愛就象魔咒般跟隨。緊緊扼住我們的喉嚨。
　　我終于明白神說再也不幫助我的意思。殘破的輪回，神也無法再次挽救。

　　后來的后來，我白鬢蒼蒼。
　　妖兒邊念著：“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fēng)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邊抬眼望向我。
　　而我那時(shí)依然走到生命的盡頭。辛酸不已，唏噓不盡�？墒堑植贿^時(shí)間，緩緩閉了眼。
　　我等待轉(zhuǎn)世的期間，總在想，這樣，妖兒可以活到終老吧……
　　可她16歲生日那天，割了脈，然后吃力的對著我的照片說：“子期爺爺。我發(fā)現(xiàn)我愛上你了�！闭垘е乙黄鹱甙�。

　　七。

　　歸墟。
　　下一世會如何？
　　不管如何，妖兒，我依然那么愛你。依然在你生日時(shí)，努力的讓你開心讓你笑。即使輪回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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