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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望斐然
游信回朝后即上表辭官;实弁炝袅藘纱伪阋簿蜏柿恕S涡畔然丶腋嬷细,安置了東西,其后帶著兩個仆從擔風袖月,載酒江湖去也。不知不覺過了兩年,天下山水幾乎走遍。只剩一個地方……
仆人甲:“細數(shù)數(shù),大人就只有金陵沒去了,要不咱們這次就去唄……”
仆人乙:“那可是個好地方啊。當年名揚天下的振威將軍就是那里的——大人,您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抖得這么厲害?”
游信咬牙道:“冷的!”
仆人甲手搖蒲扇,擦著汗說:“這三伏天怎會冷呢?大人莫不是受了風寒?”
游信哼了一聲,正色道:“早點歇了吧,明天就去金陵!
兩仆見他面色不對,忙噤聲退下。
主仆三人到金陵時已是黃昏,找了家客棧放好東西。游信也不帶人,獨自出去轉(zhuǎn)了大半夜才回。第二天一大早,又叫上兩個仆人一同出門。走了一上午,小甲滿頭大汗,悄悄拉過小乙說:“大人這哪里是游玩,更像是找人!毙∫胰粲兴。二人俱是筋疲力盡。游信越走越快。七轉(zhuǎn)八轉(zhuǎn),三人走散了。小甲小乙倒還在一處,單游信不知去向。二人到處找了一通沒見到,趕快回到客棧。被告知游大人還沒回來過。二人嚇得半死,商量了下,決定先在客棧等,實在不行再報官。
掌燈時分,天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游信卻搖搖晃晃回來了。衣裳濕透,一身酒氣。兩個仆人見狀顧不得詢問,忙上前服侍游信梳洗一番。便各自安歇不提。
夜里雨勢漸大,游信聽著雨聲,酒氣上涌頭疼欲裂,倚在枕上發(fā)呆。
天光微明時,有了些許困意;秀敝校L吹簾動,似是有人進來。游信心里一動,猶疑著喊道:“斐然……”細看那人眉目如玉,不是斐然卻是哪個。游信心里又是歡喜又是酸楚。情怯之下,不敢上前。斐然也只是靜靜看著他,神色依依。游信心里忽又動了氣,“你果然在這里!你來找我做什么!你不是不見我了么!”游信說著渾身抖個不住,“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斐然仍一言不發(fā)。游信顧不得,撲上前去要抱住對方,卻不料撲了個空,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他哎喲一聲,人卻清醒了。抬眼四望,哪里有什么季斐然。
雨聲潺潺,滿室空寂。
游信不由心痛難忍,猛地吐出一口血,人也昏死在地上。
仆從早起看見,都嚇了一跳,忙請醫(yī)問藥。游信直躺了三天才略有好轉(zhuǎn)。他再不愿在外逗留,不等痊愈便回轉(zhuǎn)家鄉(xiāng),卻禁不住舟車勞頓,到家就又昏迷了。病榻纏綿,總不見好。開始請的大夫還能搖頭晃腦說出個一二三,漸漸地,那些大夫卻都直嘆氣。
游迭行差點急白了頭發(fā),想來想去,無奈之下,只得寫了封信請凌秉主來開解一二。
凌秉主到的時候游信剛午睡醒,靠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凌秉主一見之下,不由嚇了一跳,怎的憔悴成這樣,忙上前坐在床邊,聞到一股酒氣,嘆道:“你何苦這樣糟踐自己!都病成這樣還不知愛惜!”游信嘿然一笑,并不答話。凌秉主心里一酸,轉(zhuǎn)頭盯著窗外的竹子,好一會兒才幽幽說道:“子望,我、有件事,有件事想告訴你……本來——想想你還是知道的好,我實在不忍心——封堯死前讓我跟你說,洛陽大雨那天,季大人確實親了他,不過——喊的不是齊將軍,是、是子望……”
游信聽完,一時怔在那里,半天才緩過勁兒。眼前出現(xiàn)的卻是那天季斐然臉上的神色,從來沒有過的清晰。游信伸手想要抓住那個身影,卻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再醒來已是半夜,凌秉主大概已經(jīng)走了。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爹坐在床邊,緊皺著雙眉,滿眼憐惜的看著自己。游信心里一陣難受,掙扎著要起來,游迭行一把按住,游信開口喚了聲“爹”,卻不知可以說些什么。游迭行嘆口氣,流淚說:“子望,你這是何苦呢……”
游信似沒聽見,喃喃道:“我前些日子做了個夢,夢到斐然……我想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jīng)不在了……”
游迭行長嘆一聲,慘然道:“罷了,罷了……我便告訴你知道吧!苯又阒v了書生悠閑的故事。講悠閑如何從京城來到這里。悠閑如何和他做伴,如何患病,如何不治……
聽到后來,游信再傻也明白了悠閑即是季斐然。喉頭涌上一股甜腥,忙死命咽下。再開口已是波瀾不興,“爹,時候不早了,您快去歇了吧。既已知道斐然下落,我便也安心了!
游迭行聽了這話一下愣住,細瞧了瞧,只見游信神色一派淡然,心里將信將疑。游信又催了兩遍。游迭行才回房,終是不安,加派了幾個下人守在游信房外。
如是過了近一月,游信起居飲食一切照常,病竟有好轉(zhuǎn)跡象。游迭行以為他是放下了心結(jié)。那些看守的下人也松散了許多。
游信又等了十幾天,趁夜偷偷溜出家門,到了游氏墓園。找到悠閑之墓,席地坐在碑前,從懷里摸索出一壺酒,最烈的軍酒。入喉嗆辣,口中甜腥之味漸濃。
不覺,月上中天,壺中酒盡。衣襟遍血。不知何處,清冷笛音。渺渺茫茫。他聽到自己對季斐然說:“你可以回到那人住的地方守著……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所以,你來了?
所以,我來了……
游信靠著石碑閉上眼睛……身體漸漸滑落……
落入溫暖的所在。
游信柔聲喚著:“斐然……”
季斐然仍是初見模樣,微笑著眉眼彎彎,撫上他的臉:“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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