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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風里刀坐在茶攤上發(fā)呆。
這有點不尋常。
要說風里刀認為自己人生中最自豪的一項本領(lǐng),大概是凡物不上心。說著有點薄涼,但是他覺著這樣活著通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想得太多結(jié)果就是只好去吃香燭供奉。誰想要找他做事,可以。不過想談交情,免談。下次要是遇上了,說不定還要賣他一筆。就是如此讓顧少棠惱了他。風里刀還記得當時插在桌面上的刀子銀光閃閃得直晃眼,差點把鼻子削下塊皮來。當然還有那句顧少棠以后掛在嘴邊的話,“只談生意,不談感情!”
不過他最近也有了點煩心事兒,這還得從之前說起。
前些日子風里刀接到筆生意,問得是京城某位大員的陰私事兒,他想著自己一直在大明各地游蕩,沒去過京城未免不美。拍了胸脯保證一定查出來,于是就背著包袱來了京城,借著打短工簽了契,在那官員家里做個小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一月過后,事情順順利利的查清楚了。風里刀自豪的很,也想著快些跑路。之后那幫人是想勾連,還是復仇,都不關(guān)他事。拿了錢也好回江南快活一番。
對方要交接的地方卻定得古怪,不是深夜僻靜的地方,反而要他在未時三刻去智化寺,找個僧人。雖然這下免了殺人滅口的嫌疑,卻讓風里刀老大不愿意。他不愛進佛寺,口上說是我煌煌大明子民怎能信仰胡教,其實是打心眼里不喜歡六道輪回的說法,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但肯定不是個好人。要是下輩子當了鳥啊,魚啊也就算了。變成豬狗可怎生是好?所以一進到寺院里,瞅著那些大佛高高在上的看著他,就直打哆嗦。
不過生意就是生意,人家就是定在馬棚里,也得走一遭。
雖然不是初一十五,智化寺的人也不算太少,有大姑娘小媳婦帶著幃帽來參拜的,也有青年士子結(jié)伴游玩的。不過這些風里刀都沒心情看,低著頭匆匆向寺內(nèi)走去,走過一個拐角一個不查差點撞上了人。風里刀不欲惹事,沒抬頭就連忙打躬作揖,沒口子得道歉,看到前面那人衣服雖然穿的素色也不打眼,卻是好料子,鞋子也精致非常,紋路都隱在暗處,風里刀心里暗暗焦急。對方非富即貴,若是喚人把自己打一頓可就不好辦了。只聽得那人淡淡開口:“算了!
雖然短短兩字,卻說出了林籟泉韻之感。風里刀一愣,那人就擦肩而過,帶起一陣蘭芝香氣,把他晾在了原地。風里刀急忙轉(zhuǎn)過身去看,只看到一個負手而去的挺拔背影。
眼看約定時間就要到了,風里刀咬咬牙,直向僧房走去,可是那一聲“算了”,總是繞在腦海里,讓他有點心癢。
這不,已經(jīng)過了三天,他還沒有緩過來,今天又在發(fā)呆。
后來他也去問了偏殿里的僧人,之前來的公子是什么人,可是那知客僧也說不清楚,只說那位公子眉目清朗,玉樹臨風之類的套話,又說是常來的。接著就大談佛法之好,言外之意請風里刀多多布施,把他煩到不行,敷衍了幾句就跑了出來。
風里刀也知道這沖動來的有點怪,明明連面也沒見過,但是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個非常風雅的美人,整日在心里描畫對方的模樣。神魂顛倒之下,他也不去計較此舉簡直與平日舉止大相徑庭。茶飯不想,抓緊時間,時刻回味那一擦肩的感受。
不過,已經(jīng)滯留京城三日了,再不走,等到買了消息的人鬧起來,說不定要牽連到他。美人再好,總不及小命一條。若真搞了全城畫影,日后京城就來不了了。
思及此處,風里刀拍了一下桌子,將茶攤老板嚇了一跳,老板見風里刀打扮成落魄書生的樣子,頓時橫眉立目數(shù)落起來。風里刀不愿意計較,朝桌面上多丟了幾個錢,轉(zhuǎn)身離去。喜得老板連忙上去把錢收起來,還不忘對風里刀的背影啐了一口,罵道:“窮措大!”
風里刀回到客棧,正要收拾包袱,客棧外面突然傳來官兵清道的聲音,夾雜著小販收攤行人躲避的聲音,嘈雜一片。把風里刀的心肝都快驚出來了。他連忙從窗戶探頭向下看去。只見一隊帶著尖帽,腳著白皮靴的西廠番子從客棧下面過去,一路喝罵,好不威風。
隊伍后面是臺四人暖轎,雖然看著不怎么張揚,轎子旁跟著的人品級可不低,看來轎子里沒準就是西廠廠公,也不知道這又是要抄誰的家。
風里刀剛要把頭縮回來,繼續(xù)打道回府的大計,突然看見轎窗簾子被里面人掀開,伸出一只手來,像是向跟著的珰頭要什么東西。手上纏著的正是那日在廟中看到那人手上的佛珠。
風里刀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把窗戶撂下來,躲在窗后,心里砰砰的跳著,聲音大的嚇人。
“娘喂!竟然是他……”還未對自己的不知死活批判一番,風里刀突然想起對方并不是對自己來的,還不趁此看個清楚。連忙又抬起窗戶伸頭去看,對方的隊伍早就過去了。
略去事后如何捶胸頓足不說,風里刀到底還是離開了京城。
坐在金陵的酒家里,喝著小酒,鄰座商人正在炫耀消息靈通,講得是京城一樁大案,正是自己打探那家被江湖大盜取了腦袋,金銀細軟也一掃而空。
風里刀不禁為自己的果斷撤退暗暗自豪,這等案子涉及官員,不消說肯定又引起一番腥風血雨,早些脫身才是正經(jīng)?磥碜约旱膬(yōu)良品質(zhì)沒因為美人而消磨掉。
不過他又有些惆悵,低頭看了看自己拿酒杯的手。當日看見的那只手,又白皙又修長,和自己這黑皮可不一樣。不知道主人是何等風姿。
風里刀又嘆了口氣,不看還好,近日越發(fā)走火入魔,入了夢想的也是那雙手?墒悄鞘鞘裁慈耍∧苁箚灸莻服色珰頭的八成就是西廠廠公。自己大概這輩子也別想接近了。
求之不得才讓人抓心撓肝,風里刀覺著自己是好不了了。還是往外多跑一跑,忙起來說不定會好。
雖然這么想著,風里刀也隱約感覺這是自欺欺人,可是又有什么辦法。聽說西廠廠公武功高強,偷個香也不可能。至于去西廠當個番子這種正路子讓風里刀丟在腦后。
笑話……那是說去就去的地方么?!
他倒沒覺得自己的想法下三濫,只是不住哀嘆。
“風哥兒,這是怎么了?愁眉苦臉的,咱有個消息,你知道了肯定高興!”,一個短打扮的船老大摸樣的人不客氣的坐到風里刀對面。一呲黃牙,笑著道。
“什么消息?我告訴你周大,再給我報什么張員外三姨太私奔了這種事,我就把你的船鑿了!保L里刀有氣無力的回答。
“怎么會呢,嘿嘿嘿嘿”,周大壓低了聲音,“這回是條大魚。從西邊來的兩個土包子,租了我的船,在船上商量什么寶藏的事……你看,風哥兒……”
寶藏?風里刀來了興趣,放下酒杯,抓起一把瓜子,向前湊了湊,小聲問道:“先不說消息,人怎么樣了?”
周大一拍胸脯:“我辦事您放心,藥倒了捆在船里。不過這消息擔著人命干系,您看……”
“走,驗驗貨再說,消息確實,錢少不了你的!憋L里刀從荷包里抓出一把銅子扔到桌上,拉著周大出了酒家。
從船上的人身上得到消息,一番查探之后,風里刀叫上顧少棠,又花了功夫搭上真正知道寶藏的韃靼人。聯(lián)系了龍門客棧的老柴。幾個月過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出發(fā),龍門!
風里刀和顧少棠定的是一路坐船由洛水到龍門,下船再乘馬前往客棧。臨行前,顧少棠問他:“這種寶藏消息,江湖上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怎么這么如此熱心?”
風里刀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一定要去。但這話不好直白的講給顧少棠聽,只好搪塞道:“這次不同,有韃靼人的地圖,那個常小文還是西夏后裔,十拿九穩(wěn)的事。那可是金子哪,搞些回來下半輩子可是吃喝不愁了。怎么,你不想去?”
顧少棠搖搖頭,說道:“我只是看你有點心神不寧!
風里刀沒接話茬,只是在心里咀嚼龍門這兩個字。不知為什么,這地方就讓他覺得忐忑,又不是那種不祥預(yù)感。
龍門,真讓人期待啊……
風里刀從地宮里出來,躺在沙子上大笑的時候,終于知道了當初自己的忐忑預(yù)示了什么。沙漠上的太陽好像特別大,晃得他眼睛不舒服,眼淚似乎都要流出來了。
他下了一個決心,和自己一直以來自豪的性情相反。
“我要做官,做個位高權(quán)重的官!”,風里刀從沙子上爬起來,他決定上京。
“有纖毫愛染心,縱然腳踏蓮華,亦同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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