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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糾葛
次巖
歲月催人老,轉(zhuǎn)眼我都三十了,次景也二十二了。當年拖著兩管鼻涕,整天哭的小不點,長成了大小伙。
我們是同一個孤兒院長大的,他是在孤兒院門口被發(fā)現(xiàn)的,發(fā)現(xiàn)的時候剛出生沒幾天,至于為什么被拋棄,三個字:不知道!
小時候,他很瘦弱,而且總生病,總被院里的同齡小孩欺負。他總咬著下唇不吭聲,眼睛里閃動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光芒。直到有一次,深夜我發(fā)現(xiàn)他躲在院子角落里偷偷的哭泣,我心痛的像扎了把刀!于是我開始護著他,直到有一次,我被一塊石頭打破了頭。我離開了孤兒院,打工養(yǎng)活自己,稍穩(wěn)定一下,就把次景接了出來。而孤兒院為了擺脫了他這個包袱也長舒了一口氣。
那一年,我十八歲,他十歲。
晚上,靠在我懷里,他說:“巖巖姐姐,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我心里一酸,我們都是孤兒。我們的命運何其相似,從被拋棄的那一天,我們就注定了相依為命!我抱緊他:“我們永遠不分開!”
次景
“小P孩,做飯去!”巖一本書砸過來,我一拉被子蓋在頭上,擋住書本攻擊,不理她的話。
巖無奈的匝匝嘴,往廚房去了。
我嘿嘿兩聲,把書拾起來,下床汲著鞋拖拖拉拉的走到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看巖忙碌的身影:“我怎么收留了你這么個忘恩負義、好吃懶做的烏龜王八蛋白眼狼!”
“喂喂,你好歹是個女人吶,注意點形象!”我沒正經(jīng)的笑。
巖一下停住回頭:“滾!”
“你叫我滾我就滾?那我多沒面子!”
巖不理我,繼續(xù)做飯,一會兩碗面條出爐。我慘叫:“又是面條?”
啪!巖用力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快吃,吃了我還要做兼職去!”
我調(diào)笑的看著她,三口兩口吃完出門。笑容收起,心口隱隱的痛。我有心臟病,不能勞累不能激動,巖為了養(yǎng)我,放棄了上大學,所以找不到好的工作,一直在打低級工,而且忙的陀螺一樣轉(zhuǎn),也只是勉強維持生活、我的學費和供我吃藥。
她一直堅持讓我念書,念完了高中念大學念完了大學逼我考研。我扭不過她,看見她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笑的眼淚都出來的時候,我發(fā)誓畢業(yè)了我要找份好的工作,要給她好的生活,要補償她為我的付出。
看著窗外的天空,為什么偏偏是我們會這樣?老天,你這樣捉弄我們?yōu)榱耸裁矗?br>
次巖
景病倒了,昂貴的藥費,讓我不得不放棄了晚上去餐廳端盤子的工作,找了間酒吧,陪客人喝酒。還好我長的比較顯小,我說我二十五了,酒吧老板沒細問。不過他看我那眼神,估計我說我二十二他也信。
走出酒吧的大門,我拿出景的藥費單,眼里全是淚。我們相依為命了這么多年,我不能失去他!他要好好的活下去!他還那么年輕!他是個那么好看的孩子,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寬寬的額頭。厚實的肩膀,180的個子。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成長,看著優(yōu)秀的他。我滿足。
下起毛毛細雨,打在臉上,身上,我覺得冷,好冷,淚終于沒能忍住,我真想號啕大哭,可是我不能,我給自己取名巖,是告訴自己,我像巖石一樣,堅強!
沉重的走回家,貧民區(qū)的一棟筒子樓,二十幾個平方的小屋,我揩干凈眼淚,在門外咧嘴笑一下,開門?匆娋疤稍诖采希樢驗榘l(fā)燒通紅。聽見響聲,他費力的睜開眼睛。
我急忙上前:“你覺得怎么樣?”
他伸出手,撫上我的臉摩挲著:“你哭了!
我笑著,估計跟狼外婆的臉一樣:“好好睡覺!
“我一犯就發(fā)燒,不知道要多少天;撕枚噱X吧?”
“不用管這些了,不過我做的好,老板給我長工資了。”我繼續(xù)笑,呲著牙。
他看著我,什么也不說,盯的我心里發(fā)毛,照著他的頭給了他一下。
“不許你去那些地方做事!”他沉沉的說:“要不然我就不吃藥,病死算了!”
“小P孩,等你長大了,再想這些吧!”我笑:“我去做飯!闭f完我落荒而逃,沒法看他的眼睛。
次景
這次病的特別厲害,我自己能感覺出來因為我發(fā)了一個禮拜高燒。多年生病的經(jīng)驗,我自己知道,發(fā)燒時間越長說明病的越厲害。
巖回來的越來越晚了,每天回家我都能聞見脂粉的味道,我疑惑,在酒店端盤子還需要化妝?
巖不在家,我偷偷的拿著病歷去了藥店,詢問我吃的藥多少錢,她不肯給我看藥費單,我疑惑。
轟的一下,我覺得血全上了臉,一療程需要兩千塊,那么連帶我掛的吊瓶,也就是說半個月我花了四五千塊了,巖一個月也不過一千五六的收入,我們沒有積蓄,她從哪里來的錢?莫不是那個色狼老板占了她的便宜?
我發(fā)瘋一樣跑去她打工的酒店,結(jié)果酒店的人告訴我,巖早在半個月前辭職了,她們也不知道巖去了什么地方。
我偷偷的跟蹤巖,發(fā)現(xiàn)她進了一間酒吧,然后我跟了進去,在陰暗的角落里,我看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巖,蝴蝶一樣,走來走去,應(yīng)付不同的人,一瓶一瓶的喝酒。我混混噩噩的走了出來,拳頭搗在墻上,一下兩下,直到鮮血淋漓。蹲在角落里,我嚎啕大哭,我真是沒用,養(yǎng)不了自己,還連累了巖,三十歲的年紀,手卻粗糙的像五十歲的家庭婦女。
次巖
病好了以后,景的話越來越少,我盡量注意每天洗完了臉才回家,但是他每天都不看我,我心里的眼淚越來越多,直到他要開學了。
“我不上了!彼麗灺。
“為什么?”我大驚。
“我就是不上了!”他用力的沖我吼。
“不行!”我拒絕
啪,他甩了我一耳光,刷刷幾下把錄取通知書撕的粉碎,指著我鼻子:“我找了工作,我不上學了,你晚上給我呆家里,哪也不許去!”
我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他沒有和我調(diào)笑,沒有安慰我,沒有說話,用力的摔門出去了。我撲在床上終于痛哭出聲,景的學費要一次交齊,我沒有積蓄,我昨天答應(yīng)了一個老板,我做他的情人!
哭完了,我擦擦眼淚,我既然答應(yīng)了,我就要去,景說氣話,我可不能聽他的,那個在我心里干凈的孩子,我要他好好的活著,我要他好好的念書。我收拾好東西,拉門,拉不開,我才發(fā)現(xiàn),景在外面掛了鎖,不讓我出門,我使勁捶門,嚎的比鬧貓還難聽:“放我出去!”
次景
我把巖鎖在家里,去了她工作的酒吧,給她辭了職,覺得心情舒暢,哼著小調(diào),買了啤酒和烤雞,吹著口哨晃蕩著回了家。
我找了工作,外貌不錯,加上名牌大學優(yōu)異的成績,老板給了很高的工資,高的我都不相信?粗^發(fā)花白的老板,我有些詫異,他看我的眼神咋這不對勁?但是想到我的工資能養(yǎng)的起巖了,我就不再理會其他的了。管他的呢!
開鎖,看見巖一邊哭一邊拼著我的錄取通知書,聽見聲響,回頭看我,然后往后縮了縮身子,害怕的看著我。
我心里一痛。放下東西,上前抱著她:“姐姐,別糟蹋自己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別傻了。我不能讓你去做那樣的事情!”
巖掙扎著,我放開她,她定定的看著我,良久把頭埋在我的懷里,哭了起來。她說:“我聽你的!”
那夜我們都喝醉了,巖靠在我肩膀上,輕輕的哼著歌。我擁著她的肩膀從來沒有覺得這么滿足和安心。
次巖
我終于扭不過景,我忽然真正的發(fā)現(xiàn),他長大了。他覺得我養(yǎng)他是恥辱,我黯然的呆在家里,中午做好了飯,去他的公司給他送飯,看見他神采飛揚的和一個女人走出那棟高檔寫字樓,往旁邊的飯店走去,我急忙躲進了大樓的旁邊。忽然自卑起來。
他身邊那個嬌巧的可人兒,穿著漂亮的衣服,化著精致的妝,兩人笑的甜蜜蜜的。我打量了一下自己,地攤上淘來的衣服加起來不夠五十塊。皮鞋穿了兩年了,夜市買來的。心里泛酸,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是他女朋友嗎?應(yīng)該也是大學生吧?那樣華貴的氣質(zhì),應(yīng)該出身良好吧?我,我還是不要過去了!嘆口氣,低頭看看手里的飯盒。再抬頭,嚇了我一跳。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答應(yīng)做他情人的那個老板。
他擰著眉看著我:“你跑什么地方去了?”
“對不起!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不能!”我快速的說完就想跑
他更快速的揮手,一拳把我打倒在地:“小婊子,騙了我還想跑?”
飯盒掉在地上,我精心燒制的飯菜撒了一地。我顧不上疼,只想趕緊跑,萬一景過來看見了怎么辦?會給他丟臉的。但是事情就是來的這么快。路邊停下一輛車,下來一個中年的女人,衣著華貴,尖叫一聲就有兩個大男人沖上來,對我拳打腳踢,那女人憤憤的罵:“狐貍精,勾引我老公,被我抓住了吧?打死你!”很快圍上一群人。
次景
我和同事出來吃飯,在公司對面的酒樓,等著上菜的時候,她告訴我她喜歡我,我汕汕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尷尬的東看西看,驀然看見公司寫字樓旁邊圍了一群人,好象有人打架,但是中間被打的那個女人的身影,我怎么看著眼熟?剎那間我覺得心臟像是停止了跳動,那不是巖嗎?我撂下同事就沖了出去。
撥開圍觀的人,我擋住了落下來的拳頭,大吼:“你們干什么?”
一個典型暴發(fā)戶模樣打扮的女人指著巖跳著腳的罵:“這個狐貍精,不要臉的勾引我老公!”然后拽過旁邊一個男人:“被我當場抓住了!”
我一下子認出來,這個男人不是一直在酒吧色迷迷的看著巖的很多男人中的一個嗎?他那雙倒三角的眼睛令我印象深刻。
“放屁!”我臉都扭曲了,面目猙獰,嚇了那女人一跳,我一字一頓的說:“她是我老婆!你認錯人了。”
巖站起來瑟瑟發(fā)抖,頭都不敢抬起來,我上前一下子揪住那男人的衣服領(lǐng)子:“你認識巖嗎?”
那夫妻倆,忽然都不吭聲了,定定的看著我身后,我回頭,看見我老板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人群中,陰沉著臉看著我們。
“爸!”那女人叫。
“爸!”那男人也叫。
我的手頹然放開。
次巖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給景丟臉了,站起來發(fā)瘋了一樣跑回了家,眼淚止也止不住。我連累了景。但更讓我難過的是,景為了維護我,居然說我是他老婆。
不是不是不是!我披頭散發(fā),鼻青臉腫,衣服也給撕破了。像瘋?cè)嗽号艹鰜淼。哭了沒多久,聽見開門聲,我看見景鐵青著臉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覺得我骯臟不堪。使勁往角落里縮,他大步向我走來。把我提起來,用力的抱在懷里在我耳邊喃喃的說:“你受委屈了!”
“你不該說那些話的,我害了你!”我哭
“胡說!對我來說,你最重要!”他急促的說,聲音低沉。
我篩糠的像發(fā)羊顛風,亂七八糟的說:“我是你的姐姐,我應(yīng)該保護你的,不該你來照顧我……….!”
剩下的話被景的吻截住了,然后他把我放在床上,我手忙腳亂的想推開他,他抓著我的手,眸子閃閃發(fā)亮:“巖,我愛你!”他想要我,我心里全是悲哀,我怎么配的上他?但是我怎么推的開他?我忘了,他是個男人!他瘋了一樣要我,狂亂,我覺得一切都是噩夢。
次景
巖睡著了,給她蓋好被子,把撕壞的衣服收拾了一下,我坐在床頭呆呆的看著她,鵝蛋臉,細滑的皮膚,紅潤的雙唇,她很漂亮,一直以來堵在我心口讓我難受的東西,終于爆發(fā)了,原來,我愛上了她!我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忽然笑了,抓起她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我低聲:“巖,從今以后,讓我來照顧你!”
然后我?guī)祥T,去了公司,既然糾纏巖的人是老板的孩子,那么這個公司想必我也呆不下去了,那我去辭職好了。我可以再找工作。進了公司,中午吃飯的同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沒說話,寫好辭職信,去敲老板的門。
老板良久沒說話?粗,我也凝視著他。
“你是她的什么人?”老板忽然說。
“我是她丈夫!”我應(yīng)。
“你們認識多久了?”
“二十二年!”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外頭的馬路,又不說話,我沉不住氣:“我可以去財務(wù)領(lǐng)工資了吧?”
老板沒有說話。我退了出來!結(jié)算完了一切,我捏著薄薄的幾張鈔票,忽然笑了。若是以巖做代價,那我寧可餓死。
次巖
景出門了,我睜開眼睛,找出衣服,梳好頭發(fā),我把我和景的相片擱在包里,景的懷抱好溫暖,景的吻很溫柔,景長大了,他有能力照顧自己了。
沒有我他可以找個漂亮的女朋友,和他般配的小鳥伊人的可人兒。而不是像我這樣粗俗的女人。我拿我僅剩的錢,坐長途車出了省,等找地方安頓下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
我的淚流的像發(fā)了洪水,我要把孩子生下來。我要把孩子養(yǎng)大,我不會丟棄這個無辜的生命。這是我最后一點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了。我又變的堅強了。找了工作,努力存錢。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我的肚子漸漸的大了起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床上,摸著肚子,我笑,是個男孩吧?怎么這么皮?動的厲害!
我越來越想景,那古銅的肌膚,高高的個子,陽光的笑。轉(zhuǎn)眼過年,我生下了一個女孩。我給孩子取名雪。她很干凈。很漂亮,像景,那薄薄的嘴唇,長長的睫毛。
“咯咯!毙∨畠翰恢朗裁磿r候醒了,在我懷里蹬著小腿,甜甜的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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