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雪紛飛。

　　談無欲用簪子挑亮燈芯，又翻了一頁書。

　　看書的時候，他通常十分專注。
　　陪伴他的也通常只有一杯清茶。

　　談無欲飲了一口茶，將茶杯擱在茶托上。

　　隔壁的素還真和無忌天子早已睡下。
　　半斗坪上的燈只有他這里還亮著。

　　不僅是因為書還沒看完的緣故。
　　還因為冷得睡不著。

　　晚飯的時候，無忌曾經(jīng)拿了床電熱毯來給他。
　　可他沒有要。
　　還氣得全身發(fā)抖。
　　他說，你只拿給我，不拿給素還真，是認為我的內(nèi)力不如素還真嗎！

　　素還真坐在一旁吃飯。
　　聽到這話，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分明是嘲笑。

　　于是談無欲連晚飯也沒吃。
　　摔了碗筷，氣沖沖地回屋去了。

　　既然冷，那何妨再冷一點？
　　談無欲吹了燈，盤腿坐到床上去。

　　他的床在窗子的下面。
　　推開窗，泠泠的月光就灑落在他的窗臺上。
　　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談無欲就借著明亮的雪光看書。

　　他的耳力很好。
　　翻書的時候，能清晰地聽見遠處的兔子在雪堆上滾了個圈，飛快地躥進窩里。
　　還有一雙布鞋踩在雪里的聲音。

　　然后素還真推開了他的房門。
　　夾著一團風雪進到他的屋里。

　　素還真轉(zhuǎn)身關上門。
　　將披風解開，順手搭在他的床頭上。

　　談無欲瞧了一會他。
　　開口問，你來干什么？
　　素還真笑意盈盈地說，睡不著，來找你聊聊天。
　　談無欲冷哼了聲，收了書，下了床。
　　回頭來問他，我泡茶給你喝？

　　素還真坐在他的床上，順手翻了他剛才看的那本書來看。
　　是一本詩集。

　　素還真喝了茶，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
　　總是忍不住把腳湊到火爐旁。

　　談無欲就笑他，你怕冷？
　　素還真眼皮都沒抬，問，你不冷？

　　睡到床上去的時候，素還真還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因為談無欲的身體實在冷得像冰。
　　素還真把他冰冷的腳塞在自己雙腿之間。
　　又把他冰冷的雙手握在手里。

　　談無欲厭煩地閉上了雙眼。
　　他的功體偏陰柔，每到冬天總是不太好過。

　　素還真的手比他稍小些，可是掌心卻溫暖得很。
　　素還真又輸了一段功給他。
　　更是溫暖。

　　談無欲冷哼了聲。
　　突然睜開眼睛，仔細地打量著素還真。
　　素還真照例是笑著的，問他，你這樣看著我，是什么意思？
　　談無欲冷冷地說，別忘了我和你的賭約，要是兩天后，你敗給了我，從此以后就不能再叫素還真，要跟我姓，叫談還真。
　　談無欲自鳴得意地說，嘿，談還真。哈哈哈哈哈……

　　素還真面上笑意不減，別有居心地說，那劣者就祝好友心想事成。
　　素還真提醒說，千萬別輸了賭約，翻一萬個跟頭，叫我三聲好爺爺。

　　談無欲又閉上了眼睛，冷冷地說，無聊。

　　談無欲身上覺得暖和，素還真的氣息又一直縈繞在他的四周。
　　總是不免讓他想起一些事來。

　　半斗坪的雪下得很大。
　　山路早在半月前就被封住。

　　那一天，他和素還真并肩站在半斗坪的高崖上，看崖下的蕓蕓眾生。
　　他們商量說，等半斗坪這年的雪融了，他們就一起下山去闖蕩江湖。
　　素還真說，憑我倆的能力，一定能救萬民于水火。
　　談無欲補充說，揚名立萬，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我的名字。

　　身旁的談無欲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忽而輕輕笑了。
　　素還真看著他，又去看窗外無瑕的月光。

　　檐上漸漸有雪融化的聲響。
　　雪水滴下來凝成晶瑩剔透的冰棱。

　　素還真輕輕攬住談無欲的肩膀，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他。
　　這時，他仿佛覺得，未來有無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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