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做了一個夢，關(guān)于過去，他第一次見到尋的時候。
　　那時他剛成為王，于是迫不及待地去尋找他異母的兄弟——那個因為有一雙紅瞳而從出生起就被驅(qū)逐的孩子。
　　當(dāng)他終于找到時，那個孩子看起來已經(jīng)七八歲，只是那猩紅的眼瞳里寫滿的卻是與年齡不符的無盡恨意。
　　他當(dāng)然有資格恨，因為他出生就被遺棄，他當(dāng)然有資格恨，因為他的生母在與他一起度過五年之后不得不被處死。
　　那樣的恨，只會帶來毀滅，一如那孩子出生時族中長老的預(yù)言。
　　只是那時的黎安什么都不知道，他擁有著身為海妖不該有的善良和天真。
　　他說他叫尋，是死去的母親給的名字。
　　黎安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因為她是想讓你尋找快樂吧，畢竟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開心地活著。
　　尋只是冷笑著，并不說話。
　　后來黎安才知道，尋的母親所讓他尋找的，并不是快樂，而是，仇恨。
　　即使知道那孩子后來確實帶來了滅族之災(zāi)，黎安也依然愛著尋，因為那是他唯一的血親，是他寵溺了五年的弟弟。
　　黎安面無表情地看著夢里的自己，一如記憶里的那般和尋相認，然后帶他回宮。
　　如果那時候，能對他再好一點，能更早地發(fā)現(xiàn)的他恨，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呢……
　　只是，不能重來。

　　從又一次的昏睡中醒來，黎安蜷縮在陰暗地室的墻角，目光空洞地朝向似乎是門的地方，開口哼唱著未知的旋律，喑啞低沉地似是六七十歲的老夫一般，實在算不上好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從未停止。
　　終于解決了那些瑣事，時隨夜進入地室，隨之而來的些微光亮湮滅在緊閉的門上，即使地室陰暗，他也能輕易地找到他，畢竟他從未移動過，以及那持續(xù)了很久的哼唱。
　　他快步走到黎安身前蹲下，伸手用力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停止，直到空洞的眼轉(zhuǎn)向他。
　　“……阿夜。”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開口喚他，只是這一聲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般，便沒了下文。
　　對此時隨夜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他們之間的交流在不久前就停在了這個地方，僅僅只是呼叫對方的名字而已。
　　只是今天似乎不同。
　　時隨夜將他拉近懷里鎖住，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他的長發(fā)，力道并不輕柔，卻是一直以來他從未做過的事。
　　“黎安，你想死吧�！彼坪跏窃谡f今天吃什么一般，語氣平淡地理所當(dāng)然，時隨夜沒有錯過他說這句話時懷中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不知覺地加重了力道�！敖裉煳沂盏綉�(zhàn)報，說是逃走了一個小鬼呢，怎么辦，那小家伙好像是你的弟弟吧。”
　　靜止的少年終于開始不安地掙扎，死寂的瞳孔對上他，語氣也不再平板無波的開始慌亂。
　　“不要。”黎安緊緊抓著他胸前的布料，帶著懇求和妥協(xié)。
　　“不要傷害他……”
　　聽到笑話一般，時隨夜無奈地看著黎安，手中拽著對方的一縷發(fā)絲在手心慢慢把玩，終于等到他的恐懼到極致，這才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可是啊，我早已下達了全滅海妖一族的指令了�！�
　　聞言，他像是絕望般地松開已經(jīng)被他手心的冷汗浸濕的布料，再次恢復(fù)到最初那般死寂的模樣。
　　像是不滿這樣的變化，時隨夜拽著頭發(fā)的手漸漸開始用力下拉，直到對方因為慣性抬頭，因疼痛而微張薄唇像是擺出一副任人欺負的姿態(tài)，他伸手描繪著黎安的唇形，暗笑著湊近對方的耳邊低喃。
　　“安，你想讓他活著對不對。”疑問的句式像是肯定般用了平淡的陳述調(diào)，磁性的聲線不放過對方輕微的顫抖繼續(xù)蠱惑。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你給我我想要的，我就可以給你你想要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睈毫拥剌p咬黎安的耳垂，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對方的雙手撐上他的肩膀妄圖將他推離，他當(dāng)然也很寬容地滿足了黎安，畢竟，時間還很多，對他來說。
　　“只要你放過尋�！崩璋蚕露Q心一般生澀地覆上自己的唇親吻時隨夜。
　　終于達成目的，時隨夜感嘆著自己那可憐的耐心似乎見長，不再猶豫地奪回主導(dǎo)權(quán)像先前的夜晚般開始瘋狂地侵略強占對方的一切。
　　陰暗的地室里回蕩著不再被壓抑的呻吟，那是靈魂壞掉的聲音。

　　他再次醒來，感覺到時隨夜動作輕柔地在幫他換藥，隨即賴進對方的懷里，軟軟地嗓音喚了一聲“阿夜”，然后蹭了蹭。
　　“啊，是在跟我撒嬌嗎，真是可愛�！睍r隨夜的手頓了頓，暗笑著繼續(xù)著動作，溫柔地像是對待易碎品一般。
　　那一夜之后，時隨夜便不再把黎安關(guān)在陰暗的地下室，換成了寢宮。不過對他來說，不過是從一個普通的換到一個華麗的牢籠而已，或許放在哪怕半年前他都會要死要活，可如今的他已經(jīng)不在乎。
　　因為太久沒有看見光亮，他的眼睛受了些傷，從此不能再看見強光，好在朔方鬼城沒有白天，他先前也常年居住海底便也不在意。
　　如今的他，不再是驕傲的海妖王，只是一個乖巧的傀儡，只屬于夜君一人的玩具。
　　兩人的情感早就扭曲到極致，曾經(jīng)的羈絆已經(jīng)碎掉不會再還原。
　　即使是這樣，便也算是一種新的羈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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