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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有一夜,白駝山莊繁華燃盡,灼艷了整個西域。
很多年以后,山腳下開了一家酒肆,風沙敲著黃土墻將門前那塊殘破的布吹得嘩嘩作響。
店家是個溫和的男子,對誰都是笑意盈盈。
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姓甚名誰。
他也從不說關于自己的事,只坐在一邊看窗外千年未變的褐黃沙土。
這酒肆的酒,不香醇,嗆辣。
辣的很多人捧著酒壇醉在桌上,喚著各式各樣的名字。
所以他聽過很多故事,有些是生離,有些是死別,有些纏纏繞繞怎么也理不出個頭緒。
有些是家仇,有些是國恨,有些江湖一入便再也出不來了。
他聽著,笑著,說著,你醉了。
有人說,一個人喝醉了,便什么傷都出來了。
而他,滴酒不沾。
大漠,夏至,正午烈日當頭,毒辣的看不到人。
有駝鈴聲,他起身拿過一塊破布從木桶中沾了些水,擦了擦臉。
這酒肆已經安靜兩月有余了。
撩起帷幕時,正看見有人下了駱駝,遠處風起云涌,旱了數月,也該是下場雨了。
給我來一斤....
聲音忽得停下,他不由得笑道,一斤什么?
這是個粗布衣衫的年輕人,滿臉的塵土黃沙,卻是看不出是何模樣。
只是那對眼睛,黑而亮,直直看著,在太陽下愈發(fā)讓人覺得悶熱難耐。
他扇了扇手,回身走進酒肆。
他說他叫楊康,到這尋一位故人。
一張桌,一壇酒,兩個碗,兩個人。
這酒肆安靜太久,讓他開始琢磨不準時間歲月。
他記得很久以前,自己似乎在哪里看過一棵梨花樹,樹上的花含苞待放,他等在那,等著花開。
楊康斟酒飲罷,訕訕笑道,我走過了一片沙漠,然后是另一片沙漠,好像總也走不到頭。
他笑出了聲,自然是有的。
是啊,有的。我找到的是一座空山廢墟。
楊康拿起碗,伏了身遞到他面前,盯著。那座山,叫白駝山。
他低頭接過碗,晃動兩下,酒香彌漫和著西域的干熱,不自在。
那棵梨花樹直至最后都未綻放開來,轟然倒塌,枝葉破碎,費了他最美的期盼。
雨終于下了,大漠的雨,淋黑了一個白天。
他點著蠟燭,一下又一下的數著,數著時辰,數著酒壇,數著名字。
倚在窗邊沾了雨,水沿著臉便滑了下來。
楊康醒來的第二天,他告訴他,你喊了一千六十二遍。
什么?
歐陽克。
楊康轉身拿過包袱甩在桌上,我沒帶錢。
聽得他硬是氣的退了兩步。
這家簡陋的酒肆多了一個伙計,不比店家的溫潤,好像干什么都風風火火嘞嘴沒心沒肺的笑著。
真正是熱煞了一向貪涼的人。
有時熱壞了,便也生了惱意說過,酒錢,不要了。
楊康倒是一點不樂,就站在對面看著說著,我在尋一位故人。
他曾經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疼得好像聽到了骨骼吱嘎作響的聲音。
摸索了很久走出時,被陽光刺的流了眼淚。
那以后,他便忘了很多事。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身處何地,不記得傷是被誰所致,更不記得誰救了他。
只是想回家,他想家了。
西邊,夕陽西下。
一個人糊里糊涂,卻執(zhí)著的來到西域,來到大漠。一個人開了酒肆,守著一座空山。
曾經有人問過他,你是誰?
他停了常年留在嘴邊的笑意,恍然間有些許迷茫。
那人沒有等他的回答,便已醉倒在地。
灑了一地的酒,到底是浪費了。
直到楊康來的那天。
他指尖沾水一筆一畫寫上歐陽克三個字。
閉了眼笑道,我是西毒的兒子。
往年的每日,他都懶坐在榻上,看著好像總也刮不完風的大漠。
好在這日子雖是平淡,但也靜謐自在。
他甚至想過老無所依,死了讓風沙埋了也沒什么不好。
就這么一日日的想著,想著。過去了好多年。
然后,楊康就這么闖了進來。
他嘆了口氣,轉頭看見那人正也望向這邊。
眼睛黑黑亮亮,還是初見時的模樣。
他說,我尋到故人了,我在等他。
屋外黃沙漫天駝鈴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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