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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xiāng)詩
00.
-『回去吧!
01.
埃利奧特•裘達利斯腦海中的帝國春天,總是被成片的蓊郁綠樹和繁麗張揚的花朵所裝點著——與瑰麗玄異的鬼神世界不同的,燦爛,美好,光明。
生生不息。
事實上,如果沒有人對他提起的話,他很有可能會忘記自己是個德羅斯人,忘記有個故鄉(xiāng)叫做比塔隆。大多數(shù)的流浪鬼劍士都會選擇客死他鄉(xiāng),就好像這與他們被詛咒的手臂一樣,是一種不能更改的宿命。
回家的念頭是在旅行的過程中萌生的。他輾轉(zhuǎn)于一個與虛祖交界的北方城鎮(zhèn),遇到一個德羅斯的退伍軍人。大雪封天的時候,他坐在旅站的大堂里看雪。店主提著一袋老酒晃到劍士對面坐下,埃利奧特回頭瞟了他一眼。
耳邊是柴火和風暴交雜在一起的噼啪聲。到處都飄著辛辣的酒香。
「喝酒嗎?」退伍軍人咂了咂嘴,「是我妹妹從班圖寄回來的,上好的斯頓產(chǎn)長牦馬奶酒!
他沒聽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又飲了一口,低聲嘟囔著:「這么說來,她嫁到班圖那邊……也有好幾年了吧?」
雪下的很兇。
埃利奧特瞇起金色的眸子繼續(xù)望著窗外。
「你看著不像北方人。從……比塔隆來的?」
埃利奧特回頭看了略有醉意的店主,謙和地笑了笑,應聲道:「嗯,我是帝國人。」
德羅斯分為南北兩領,但一般只有南方人才說自己生在帝國。而對于埃利奧特來講,這個稱謂又有著不同于他人的特殊意義。
「巧……巧啊,我也是德羅斯的!鼓腥诵臐M意足地打了個嗝,「我叫皮剛,以…前在比塔隆也干過一段時間。我記得……你叫什么來著?那什么…」
「埃利奧特!
「噢,我想起來了。」
皮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窗戶被拍得噼啪直響,他挪身過去用酒罐壓住裂縫上的木板,接著走到爐前,添了幾塊柴薪。
「雖然我不怎么懂……」皮剛將手插在絨皮大衣的口袋里,望著安坐的劍士,搖頭,「不過你的姓氏在這里很少見。是上頭來的?」
埃利奧特皺起眉頭故作為難地想了一會兒,抿著嘴笑了一下,應道:「……算一半吧!
「穿的像個傭兵……卻是一副公子哥的臉蛋啊。你們這些人總是……」皮剛說了一半,又喝了一大口馬奶酒,「留在故鄉(xiāng)不好嗎?」
青年鬼泣皺起眉頭,拉攏了黑絨斗篷的領口,似乎是,覺得有些發(fā)冷。
「回去的話,總會有人在等你吧!
皮剛拍了拍壯實的胸脯,說:「像…我,我留在這兒,就是想著,如果有一天我妹妹回來……見不到大哥的話,她……她該有多傷心啊,對…吧。」
——哎呀?墒牵绻,沒有怎么辦呢?
如果等我的人不在我的故鄉(xiāng),我該怎么辦呢?……如果等我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我又能怎么辦呢。
……
…………
然后他想到了回家。
02.
置身人群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質(zhì)點,在生命的狂流里飛快地游走移動。從一個死亡走向另一個死亡,往往是非常簡單快捷的事;手起刀落,一生就沒有了。
他在……行走過這些地方,常常會遇到在那些在大陸旅行修煉的魔法師。多是些俏麗又鮮活的少女,蒼紅的眼眸和發(fā)絲,倩影互映,笑聲如鈴。
又把你一個人丟下了啊。
埃利奧特抱著刀坐在小鎮(zhèn)林道旁的石頭上,看著這世界川流不息人來人往,忽然會想到,那個發(fā)色如血的戰(zhàn)斗法師,是不是還在跌跌撞撞地活著呢。
——會生氣嗎?
大概會難過吧。
「你得學會在我離開的時候,抓住我的手。伊利亞!
你要抓住我的手啊,因為我………不是每次都能回來的。
鬼泣跳下石頭,抖了抖衣襟,潮濕的水霧染濕斗篷。他喜歡這座城鎮(zhèn),溫柔地睡去,淡然地醒來,溫和的紛紛擾擾,連同叫囂在身體里的鬼神也一起沉默了。他用鬼手按了按藏有心臟的那塊位置,隱隱約約能夠聽到那一端傳來的,狂暴顫栗的呼應。
——果然還在這個地方啊,普爾拉朽。
他抬頭看著灰霾的天空。
瞇起金色的眼睛,回想著上一次在赫頓瑪爾的后巷遇到那個被稱為G.S.D.的老頭時,他說的,「像你這樣的靈魂,走過雷米迪亞的話,連天空都會悲鳴!
明明沒有下雨。那家伙是騙我的吧?
那些來這里虔誠地祈禱叩拜時,嘴里總會默念著圣域之流……哎呀,可惜,連雷米迪亞的雨都不能凈化他這種骯臟靈魂的。
所以啊,不是該跟我保持距離比較有利嗎?伊利亞•簡•弗雷姆。
就算哭也是沒用啊。
——「連我也走掉的話……埃利奧特你該怎么辦呢??我又該……」
——「我又該怎么辦呢!
所以啊,你就不要再流淚了,伊利亞。小心翼翼地把發(fā)燙的小臉按在肩頭,環(huán)住少女纖細的肩膀,輕聲說道:「我很抱歉……」
也對。
如果我這樣走掉的話,你該怎么辦呢?但是如果我不走的話,又能怎么辦呢。
除此之外,我沒辦法想出其它任何的,能夠再和你見面的方法了。所以你還是原諒我比較好吧?聽話,別哭了。
別哭了好嗎……我沒法看見……
完全不想記起那樣的絕望了。
他想現(xiàn)在他可以回去。找到一個足以成為夢想的地方,歌于斯,哭于斯。
03.
見到那個男人是一點都不奇怪的事情。
埃利奧特•裘達利斯在那片墻角的陰影里,找了個相對舒服干凈的地方坐下。這個人還是這么亂七八糟地活著,穿著一條藏藍色的扎腳長褲,假寐著,似乎只有陽光才能把他揪出夢境。
「——不跟我說說話嗎?」
埃利奧特笑吟吟地問他。索裴爾•死影懶洋洋地抬了一下暗銀色的眸子,打個哈欠,又瞇了起來。
「不肖子弟。」
這微妙的平衡感。
「呀,多謝夸獎。雖然…不太動聽!
「死小鬼!
軟軟的調(diào)子叫人提不起精神。索裴爾將目光投到巷口的盡頭。他在這里,和他的靈魂一起安眠在這光與暗的交界中,而眼前這個有著年輕容貌的鬼泣卻還不知道魂游何方。
反正是讓人看不順眼。
「我還以為你早就死翹翹了啊。為什么到這里來?」
埃利奧特垂下琥珀色的眼睛,淺笑,輕聲應道:「想家了!
「那就回德羅斯去!
「……嗯!
你所言極是。
索裴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雖然,依舊是那張沒有老去多少的臉——許久后,不緊不慢。
「你不會是想去找老頭子吧?」
沒等回答,又自顧自地搖頭,老廝一般地喃喃:「他見到你這種不肖子弟的話,會氣得爬上來的!
得到一個苦笑的回復:「我快死了耶,不能稍微…安慰我一下?」
「那就快去找個喜歡的女人結婚,這樣死了也沒遺憾。」
「你替我守寡么?」
「真惡劣。快下地獄去吧。」
「還有人在那里等你不是嗎?」索裴爾側(cè)著身子用鬼手的指尖挑弄著掛在刀柄上的薔薇石英,鉑銀的眸子有些疲倦,「可惜我喜歡的女人已經(jīng)不在了啊,不然的話……」
「別那么悲觀嘛。你們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嘛?」瞇起眼睛,挽起一個貌似親切的笑容,「……你的運氣總是比我好,大哥!
雖然我們啊………
「哼…」索裴爾•死影冷哼了一聲,扶著墻面,慢吞吞地站起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我會盡量活著來感謝你!
「還是回家去吧!
我們都……該回去了,約書亞。
04.
這該是他記憶中的德羅斯春天。燦爛,美好,光明,生生不息的世界。
雨停了,蔥綠的氣息漫山遍野地肆虐起來,時隔千百日月以前那些關于故鄉(xiāng)的記憶翻涌起來,在靈魂暫棲的地方搏動。
……
。ā丶胰グ,約書亞。)
他閉上眼,在心底輕聲默念著。滿坡的萱草朝著風跑去的方向俯首,飽滿而豐腴——就好像,迎接著他的未來,會是一片春暖花開。
『回家吧。』
青年逆著光回首而望。
那白發(fā)的女人依舊是穿一身火紅濃烈的裙,飄搖地落在風中,似一朵盛開到極致的大麗花。她踮著小腳,輕柔地向他踱來;秀發(fā)湛白,美目如金。
「……嗯。」
久違的困倦感。他合上金色的眸子,世界霎時陷入一片混沌的紅黑。
05.
「沒有怎么辦?」
06.
-『你該去找他。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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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證明了約書亞•裘達利斯和埃利奧特是同一個人。
(…雖然這很早就不是秘密了……)
裘達利斯(Judaless)的姓氏出自裘達斯(Judas),又譯為猶大,耶穌十三門徒中的叛徒。
萱草不是草,而是一種會開出艷麗花朵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