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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空被染紅
Zero·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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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達殿,你說我們會不會成為敵人?」
扭頭看著一臉忸怩的真田,伊達政宗像聽見冷笑話似的古怪的笑了起來,「笨蛋啊你,我們本來就是敵人。」
眼前的少年似乎沒有想到得到的答案會是這樣的,一副被伊達政宗拉家常似的一句‘敵人’嚇到的樣子,臉上泛起的微紅把少年不知所措的心境暴露無遺。
「可是、可是……」
明顯想要爭辯什么,想到的單詞卻又掙扎著不愿被束縛到一起。
「沒有可是,」伊達政宗湊過去叼下真田幸村手上木棍扎著的最后一個丸子,過于近的距離和手上感到濕熱的鼻息使真田這個不諳世事的純潔少年臉一紅,卻掙扎著沒有后退?吹竭@一幕的伊達政宗不禁輕笑出聲。
「沒有可是,我是奧州筆頭伊達政宗,而你是武田幼虎蓮真田幸村。敵對的關系不是很明了嗎?」
「你剛才的動作明明就是——」話還沒說完,真田幸村忽然臉一紅,「啊啊真是破廉恥,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伊達政宗好奇的又往近處湊了湊。
真田幸村徹底放棄了再與伊達政宗這個不講道理的人理論,嘆了一口氣又拿起一串丸子,卻被伊達政宗搶了去。
「政宗殿。≡谙、在下——」
少年憋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駁的詞語,一臉忿忿的做到了另一邊,賭氣似的不再看他。
伊達政宗看著眼前少年幼稚到極點的動作,笑了笑湊了過去,遞上一串丸子。不出意外看到少年吞著口水卻裝出一副不稀罕的表情。
伊達政宗把真田的抗議擱置到一邊,直接抬手將丸子塞進后者的嘴里。
「不用想那么多,幸村。你是個簡單熱血的傻瓜,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就拼了命來和我廝殺一場吧。Party可是要好好享受的啊!
真田幸村咬著丸子,含糊不清的應答了一聲。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說到底,也只是在‘如果’的前提下。
——毫無真是可言。
伊達政宗咬了咬牙,不想去深究這個問題。忽然身邊的真田幸村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扭頭,一臉笑容的說道:「如果伊達殿是女孩子就好了,在下會對伊達殿負責的。」
之后附贈一個笑臉。
「……嗷! 」
這是伊達政宗,被觸到龍之逆鱗一般的炸毛跳起順便給了真田一拳,后者則是學著他發(fā)出了一聲「嗷——」
……喂喂你這家伙的設定不是忠犬嗎嗷什么啊混賬!伊達政宗迅速在心里吐槽,順道對著真田的腦門捶了下去。
「……咦?」
這是片倉小十郎,他似乎暫時還不能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作為龍之右目他除了不留情地砍死陰伊達大人的人以外就是稍到好處的吐槽,可惜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已經(jīng)超出了他可以吐槽的范圍。
「……噗!」
這是猿飛佐助,‘噗’聲過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臉深沉無奈的用一種母狗哺育小狗的目光望向了自家旦那,心里依舊樂不可支準備好板凳打算看戲。
真田可憐兮兮的捂住了自己被打的腦袋,顯然這個一根筋的家伙不能理解到自己話里的歧義到底有多大。
「反正都是男人……在下沒說什么破廉恥的話,為什么打在下?」
而伊達政宗堅決的扭過了頭,不打算再與這只呆蠢的忠犬說什么。
Frist·開幕
「遠處之人,傾聽我聲;」
「近處之人,直視我眼!」
「在下正是真田源次郎幸村!想取我命者,盡管前來!」
——那浴血的不詳紅色仿佛是生在三途之川的紅蓮之花。
紅蓮,戰(zhàn)鬼。
啊啊……眼下能望見的只有我一人。
猿飛不知在何處,大概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吧。
在下只需一心殺敵便可。
……但是敵人太多了,到底是幾萬的人墻才能使自己看不到盡頭?
政宗殿,現(xiàn)在的你會在哪里呢?
——是在討伐上杉謙信吧。
沒有同伴,沒有愛人,沒有家人。猶如無法抓住物的空虛感一般,脖子被勒住一般,只能等待力氣用盡。
無暇顧及冰冷絕望的負面情感。
——萬物皆空。
Next·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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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天空紅得如同被用力地撕扯過,空氣被熏成濃郁的腥咸,口中鼻中滿是血的刺鼻腥味。這樣的一片烈色中,系色差只能是個模糊的名詞,那些關于它的所有繁復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聲勢浩大的德川軍陣中央包圍的僅僅一人。
眼前是昔日同伴血肉模糊的斷肢殘骸,不斷涌出的液體染紅了整塊土地,只留他一人殘喘、延息。
似曾相識的畫面,不知何時在看到類似的畫面后曾經(jīng)發(fā)誓要改變,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再次回到原地。沾滿血腥的雙手,卻還是改變不了不能接受的結(jié)局。
「我……」
真田幸村伸出一只手抓了抓,可惜的是什么都抓不到,一條極短的生命線在他的眼里刺眼無比。
喉頭一陣哽咽,不知道是血還是淚擠壓著他,張張嘴,卻發(fā)現(xiàn)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難道說……到此為止了?
于是他只得在心里自問?上]有人來回答他,而他也無力再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圍在他四周的凈是扛著德川軍軍旗的士兵,濃重的氣氛幾乎要將單槍匹馬的他壓得昏死過去。
真田幸村忽然覺得眼角濕熱,于是他趕緊閉上了眼。
男兒有淚不輕彈,身為武士他亦是如此。
「真田幸村!覺悟吧!」
不知是誰的聲音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開,真田幸村支起兩把長槍,想要站起。
武士的尊嚴,即使在死亡的一刻,也不能被踐踏分毫。
剛抬起頭,溫熱的鮮血遍灑到了他的身上,他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原本站在他面前的那人緩緩倒下,臉上也是和他如出一轍的不敢置信。
「滾開!
——不帶任何溫度讓人心生畏懼的聲音。
旁邊有人站出來質(zhì)問,「你是何人——」
還未說完他便被來人凌遲似的眼神嚇得噤了聲,縮在一旁不再開口。
「Shit!我和這個家伙算是舊識,敘敘舊我送他上路。You see?」
有些不耐煩的解釋完畢,來人扭過了頭盯著真田。
偶爾夾雜的異國語言,彎月形的頭盔,右眼上黑色的眼罩,別在腰間的六把長刀,不可一世的張狂。
——這一切都彰顯著來人的身份。
年僅十五歲繼承伊達家成為家主,十八歲出征統(tǒng)一奧州的天才少年,伊達政宗。
「政宗……殿?」
似乎是有點不相信自己在臨死之際的視覺,懷疑著這是否是自己的幻覺的幸村遲疑著詢問來人。
也許是過于驚訝這真實的幻覺,也許是突如其來的相見嚇到,真田幸村并未像從前那樣一臉正氣的說出‘不可以草營人命啊啊啊破廉恥’,而是一臉呆愣的望著眼前日思夜想的面孔。
伊達政宗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顫抖著伸出了手,想要觸碰他的溫度卻又在害怕的真田幸村。
自1582年武田信玄死后再也沒見過的少年此刻就在他的眼前,卻已是一條腿踏進了三途之河,過不了多久便要陰陽兩隔。
把不斷涌上的悲傷強制的壓抑下去,伊達政宗開口:既然早已有覺悟為自己的義而戰(zhàn)死,既然彼此都決定了剩下的路該怎么走,那就無法隨心所欲,這好像是你說過的吧?
「咦?我——」
「站起來!
伊達政宗不耐煩的出聲,打斷真田幸村的囁嚅。
看著幸村滿身是血卻一臉呆蠢表情的樣子,伊達政宗忽然有點不耐煩的諷刺出聲:「還要傻到什么時候?我是來取你頸上人頭的!谷缓笏謸Q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不是和我約定過嗎?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決出高低,忘記你曾經(jīng)答應過我的嗎?」
如果有人能看到,想必會驚訝吧。眼前明明狂妄得不可一世的伊達政宗臉上卻是一副感傷的表情?上н^長的前額碎發(fā)擋出了他的另一只眼!杆园,現(xiàn)在大概是last part吧?能讓我享受一下嗎真田幸村。」
真田幸村似乎愣住了,而后又釋懷般的微笑起來,點點頭。
有些不忍看那種悲壯的表情出現(xiàn)在真田幸村的臉上,伊達政宗稍稍偏過了頭。
「政宗……殿,請看著……在下!
被呼喚的伊達政宗扭過了頭。
感覺有光迎面射來,張開手指去擋,陰影的縫隙中看見了哭泣著的世界流出了血淚,滿世界都是刺目的痛。
大地上之上,天空之外,俯視的視角,明亮的,灼熱的,不存在絲毫陰霾混沌的,然后,遙遠的——
就是太陽啊。
即使接近他的人終究會被烈焰熔化,化作的血水再次被高溫蒸騰,每次的空氣更替都令人刺痛。
那個如同太陽一般的少年——也需應該被稱為青年,他雙膝跪地,兩手卻牢牢地緊握兩把長槍掙扎著。他傷的很重,也許是在肋骨,也許是在腿上,不論哪一處都是能讓他再也站不起來的致命傷。
「……嘖!
伊達政宗咋了咂嘴,只剩下一只的眼中閃過一瞬銳光。
意味不明。
猶如火焰般燃燒的靈魂,純凈簡單到近乎透明的內(nèi)心。
真田幸村,悲劇的主角。
他站了起來,大口的喘著氣,身體依舊是靠著兩手緊緊握著的兩把長槍支撐。
「在下真田源次郎幸村,參上!愿與伊達殿拼死一戰(zhàn)!」
強撐著說完一句話,真田再次吐出一口血,身子搖晃了幾下。不過當他再次抬頭時,已經(jīng)穩(wěn)了下來。即使渾身浴血,也仍英氣逼人。眉目間執(zhí)著的神情令人不由得去認真對待這個少年。
被鮮血污染的面孔,不愧于戰(zhàn)鬼這個稱號的天霸絕技。一身批鮮紅鎧甲羽織,雙槍都是即使浴血也那樣紅的分明。
這樣的戰(zhàn)鬼明明內(nèi)心就純粹的如同孩童,揮之不去的天真,但卻要背負那樣的使命。真田家自祖上傳下來的六文錢和戰(zhàn)場,殺戮與無休止的戰(zhàn)爭。
伊達政宗想,真田幸村要是沒有出生在這個時代該有多好。
可他馬上嘲笑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那如何去和他相遇?如果只能在陰曹地府那個彼岸之花盛開的地方想見,那即使是這殘忍得無止境的戰(zhàn)場,也算是一種恩賜吧。
「呵……」
輕笑間抽出六爪,伊達政宗交叉一揮雙手,那有幾分狂妄的剛毅神情如同幾年前一樣沒有改變分毫。
「奧州筆頭伊達政宗,Come on!」
二人幾乎是在彈指一瞬間沖了出去,紅光與藍光交織著,恍然間又看到了年少的他們在人取橋的第一次相見。那個時候天色已暗,他們就那樣懵懂無知,只身一人闖入了對方的世界。
剎那間紅色與藍色交織在一起,匯成絢麗的白光。
四周是燃燒般的熱。
飛蛾撲火般的精神自焚,騰裂著擴張開來,猶如宇宙深處的爆炸,不祥的嬈灼明亮。
幾秒過后,白光散去。一片塵土喧囂中隱隱可見兩個身影。
那個紅色的背影左右搖擺了幾下,便再無力掙扎,倒了下去。
濺起的塵土中圍繞著僅僅二人。
伊達政宗緊咬著嘴唇,將六爪收回刀鞘。大步走到了已經(jīng)倒下的真田幸村身旁,伸出手將他扶起。
先前存在的危險溫度全部潰不成軍,在駭人的寂靜中歸于冰點。血液迅速降溫,化為冰水混合物,巨大的悲傷與憤怒來不及逃跑便在瞬間化成了冰山。
煙霧散去,一人緊緊抱著另一人,渾身浴血。在晨曦中的這一切竟然有種不在人間的美感。
只是其中一人已經(jīng)斷氣。
伊達政宗將頭狠狠埋在冰冷的尸體頸邊,沒有哭泣,表情麻木。
沒有人看到。
血的顏色,是紫色的嗎?
——像是蒼藍與火紅纏繞著哭泣著互相排斥著卻又交融在一起,到最后變得面目全非的,死去了好久的紫色。
他們相識僅有幾年,這不過是擦肩而過轉(zhuǎn)身彈指一瞬便是陰陽兩隔,生者緊緊擁抱著逝者,攤在血淋淋現(xiàn)實面前相互擁抱的遲到溫情,利刃般尖利的劇烈反差。
「政宗大人!」
有人出聲,不用回頭便知道這聲音屬于龍之右眼片倉小十郎。見對方?jīng)]有回答,片倉小十郎噤聲,不在言語。
也許唯有一直沉寂,才能真正詮釋這一切的悲傷。
直到那串連銅錢的線繩斷裂,只能聽銅錢的掉落聲,然后在三途河畔邊上來回周轉(zhuǎn),看曼珠沙華開了花又謝敗,再下地獄忍受生前的所有痛苦。
到那個時候才能真正詮釋結(jié)束……吧?
then·幕間
真田幸村死后。
伊達政宗再次去了他親手割下真田幸村透露的戰(zhàn)場,他平時佩戴的六紋銅錢還是那樣安靜的躺在一片血污之中,仿佛找到了最終的歸宿。
伊達政宗不擔心是否會驚醒那沉睡中的亡靈,自顧自的拾起那串銅錢。卻不想銅錢少了一枚,那最后的一枚脫離了群眾,不知去了哪里。
他握緊了銅錢不知到該如何言語,也沒有打算去尋找那最后的一枚銅錢。
他有想過將那些染上血跡的銅錢清洗干凈,卻無論如何都洗不去上面的血污,到最后也不愿再去費心折騰那條有些詭異的銅錢項鏈,但是直到他死了他也將它帶在身邊。
仿佛真田幸村從未離開過般。
——卻深知這只是自欺欺人的比喻而已。
Finally·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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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光?」
有人拉開屏障,跪坐在他的面前,
「在這里獻上你的人頭踢你的父親賠罪如何?」
調(diào)侃式的語氣,從伊達政宗口中說出來的內(nèi)容卻給人一種不容質(zhì)疑的認真。
「德川將軍一生為德川家鞠躬盡瘁,領導著東軍一統(tǒng)天下,是您奧州筆頭伊達公效忠的對象。」
恰到好處的恭維,官方式的回答,卻暗中帶刺。不僅僅是在夸贊德川家康,也小小的恭維了一下伊達政宗。
可惜這話在處于彌留之際的伊達政宗聽來,滿滿的都是諷刺。
「當年天王寺之戰(zhàn)時,可是那位德川將軍阻礙著我,不允許我去到戰(zhàn)場上呢,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德川將軍之意,在下還不敢妄自揣測!
「喂喂,還真是令人火大啊!
伊達政宗自嘲似的笑了笑,閉上眼睛,不打算在說什么。
從黑漆漆的,空無一物的右眼窩中,忽然留下來一行渾濁的淚。
——真田幸村。
即使過了這么多年,那抹鮮紅也仍舊灼燒在眼里不肯散去,那是沒有任何顏色可以與之相比的美麗。與他同在的時代是我最為強盛的時候。
亂世結(jié)束,建起首都,建起國家,留下鮮血,享盡榮華富貴。
然而卻無法否認那纏繞在身上的強烈空虛感,就仿佛把一切仍舊留在大阪夏之陣的戰(zhàn)場上。
于是,自然,只好拋棄那‘獨眼龍’的稱號,自始自終無法成為那翱翔天際的龍。
如果我只是一條小蛇而不是游龍,拋棄掉那些所謂的大義與責任,是否就能在你身邊?
想見你。
近乎自虐的在心里重復這三個字,讓它們凌遲似的一道一道割在五臟六腑上。
想見你。
如果我早就知道你要比我早死二十幾年,那么我寧可早出生二十年,情愿當時就不認識你,只知曉武田幼虎,紅蓮戰(zhàn)鬼真田幸村這個名字。
想見你。
當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我是否還能追到你的背影。
——回答伊達政宗的只有一片比黑暗更加恐怖猙獰的,似乎被用力撕扯后染紅的天空。
尾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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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幸村,伊達政宗。
無需多說的好友。
自始自終,他們都沒有真正的一決勝負。
也許‘一定要取下你的頭顱’‘請與在下一絕死戰(zhàn)’什么的都是借口,剝掉這層外皮之后的只有‘多一點時間和你在一起’的事實。明明完全相反,卻又默契的存在著。
‘二律背反’。
在那之后世界的一切都被改變。
一人已逝,將別人剩余的絢麗人生無情地拖入死寂,留下心中永遠填不上的缺口,回憶化成殘影,昔日溫馨刻為永遠抹不掉的烙印。
造就曠世悲傷的美麗,即使美好,終是殘影;哽咽到無力的抽痛,無法出聲,唯有咽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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