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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以音頻怪物的《琴師》為藍本的瓶邪同人,冷面將軍&失憶琴師瓶;苗族美人&帝王男寵邪。BE
內(nèi)容標(biāo)簽: 陰差陽錯 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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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吳邪
互動
解子揚

其它:琴師

一句話簡介:瓶邪同人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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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2711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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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師 瓶邪同人文

作者:眉目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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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先皇為人剛毅有謀略,昔十二歲即位,歲余則亂黨盡平,民心大定。比及三年,國力大盛,疆土萬里,戎狄歸順,蠻夷稱臣。
      帝有心疾,每發(fā)時痛如刀絞,眾名醫(yī)皆束手。一日,一游方道人求見,曰:“吾皇之疾,蓋因操勞過重,思慮過深所致耳。古人曾言,琴醫(yī)心,花醫(yī)肝,香醫(yī)脾,石醫(yī)腎,泉醫(yī)肺,劍醫(yī)膽。陛下可使撫琴妙手日奏舒緩平和之曲以定神思,或得少痊!
      帝遂使人遍訪天下琴師。
      ---《史傳》

      將士赴邊戍,歲余止刀兵。
      劍出胡虜破,風(fēng)過馬蹄驚。
      三疆皆穩(wěn)固,四海復(fù)清明。
      奏凱歸國日,煙柳滿皇城。
      ---《賀潘將軍平叛歸京》

      “皇上,聽王總管說,潘將軍這次凱旋回國,帶了個彈琴很好的人回來?”本來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見皇上進來,便起身迎了上去。
      “不錯,瑤琴這消息倒是靈通得緊,”一把挾了那人的細(xì)腰在榻上坐下,在耳畔呼著熱氣,明帝的聲音里有著幾分愉悅,“看來朕當(dāng)真是將你慣壞了,見了朕連禮都不行一個。”
      名喚瑤琴的那人咯咯笑著,怕癢似的躲了躲:“皇上,那人的琴彈得有多好?怎么也不叫來彈上一曲給瑤琴聽聽!
      “有多好?”明帝的眼中掠過一絲狠厲,攬在瑤琴腰上的手緊了幾分,聲音也沉了下來,話語里卻是調(diào)笑的意味,“只怕和他的武藝一樣好……你可知道,他就是那敵方統(tǒng)帥,張起靈!
      “張起靈?”瑤琴重復(fù)了一遍,搖搖頭,似是并未發(fā)現(xiàn)明帝的異態(tài),撒嬌地偎進他懷里,“瑤琴沒聽過這個名字!皇遣恢稳漳苈牭剿麖椀那?”
      “改日再說!泵鞯勐牭眠@天真之語,不由帶了幾分惱怒。張起靈,人稱麒麟將軍,有道是“麒麟一笑,閻王繞道”,這次若不是他手底下出了叛軍,潘岳定然無法將他生擒,挑斷了腳筋一路押回京來。人皆言這張起靈冷面冷心,果然不假,一見之下,那雙黑眸中的冷意竟硬是讓自己也打了個冷戰(zhàn)。若不是知曉這人琴藝了得早已將他斬了,如今只是將他用鐵鏈鎖了起來,令人嚴(yán)加看管。以他這般冷傲的性子,要想聽他彈琴,只怕比登天還難。這瑤琴不知輕重,竟就這么直沖沖地問了出來,如不是他天生媚態(tài)深得他喜愛,又兼身有幽香能安神定氣,便是有九條命也活不得了。見他還要再問,索性攔腰將他抱起摜到了床上,欺身上去,抬手放了帳子。

      腳腕筋脈被挑斷處的傷還在隱隱作痛,沉重冰冷的鐐銬鎖住了頭頸和手足,張起靈倚在墻角,臉上依舊是那萬年冰寒。
      使人無力的藥一日三次地灌,門里門外這么多的人看守,這些人,對他還真是忌憚得緊,想來也是恨之入骨吧……在心底冷笑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聽一個侍衛(wèi)說,皇上之所以還留著他的命,是為了他的那手琴藝。還是初為將軍的時候就聽人說過,漢皇有心疾,須得聽人彈琴才得好。心里又是暗暗冷笑,想要他為這皇帝彈琴,就不怕他以內(nèi)力催弦,斷了他的心脈。有些困倦地想著,忽然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被關(guān)在宮中的這些日子,竟是他四年來離那人最近的時候,
      年幼時,那笑得一臉天真的孩子牽了他的手一聲聲叫他小哥,眉眼像極了家鄉(xiāng)的青山綠水。

      彼時的自己還叫張坤,是瑤族族長的獨生子。那名叫吳邪的男孩,卻是一漢族男子和苗家女子所生。那段時日,中原硝煙四起,民不聊生,有些漢人便帶了家小來這南疆避亂,也將一些中原的手藝帶了過來,自己這手琴技便是一位漢族老琴師所授。吳邪出生時,母親難產(chǎn)去世,三歲時父親染上病,不久也撒手人寰,之后便一直在那老琴師家中養(yǎng)著,和自己親厚異常。老琴師過身后,自己要他和自己回家,卻被他拒絕了,一個人搬進了苗寨。好在兩個寨子隔得并不遠,平日也算交好,兩個人還是時常見面。
      直到有一天,他含了笑告訴拿著幾支孔雀羽興沖沖來找他的自己,他要被送到中原那個即位沒幾年的皇帝手里去。

      “小哥,我們寨子里今年要給皇上進貢的美人,是我。你聞聞,我身上這香氣好聞么?這是族里的秘藥,吃下后身上會散出幽香,能安神的。”
      “我也想去看看,那生養(yǎng)我父親的中原,是什么模樣!
      “你要帶我走?去哪里?我走了,就有別的人要代我去,哪如我這無父無母的人去了干凈?”
      “我是男子,我知道……可以前送去的人里,不也有男人么……再說這是神靈的意思啊,我不去,神靈會降罪給整個寨子的……”
      “小哥,我明天,就動身。”

      明帝在位時,外族歲歲覲見,珠玉美人為貢,難勝數(shù)耳。
      ---《史傳》

      明帝十年,南苗進美人。中一男子名吳邪,顏色姣好,身有幽香,相傳可安神。帝喜,賜名瑤琴,封瑤卿,一時圣眷之隆,無出其右者。
      ---《瑤卿傳》

      吳邪已入京師的消息傳來,張坤孤身一人離開了寨子,帶走了族里祖?zhèn)鞯暮诮鸸诺丁?br>  瑤家和苗家的寨子都已發(fā)誓永世效忠那中原皇帝,再多說也是無益。那么就去胡地,那里的人,一早對中原虎視眈眈,更何況那里民風(fēng)驍勇,也最有實力同中原一決高下。給族里留下一封信,言明自己今后所行之事,俱與族人無關(guān)。
      三年之后,麒麟將軍的名號,震動帝京。中原人傳說他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因為沒有人看見他的長相。他的臉上,永遠戴著一個青銅面具。
      中原兵一敗再敗。
      如果不是出了叛賊,也許,自己已經(jīng)和他相見。

      “皇上,那人服下這藥以后,將會內(nèi)力盡失,待他昏睡時使人用琴音刺激,便會失去除與琴相關(guān)之外的所有記憶。只是這藥性頗為猛烈,一服之下,也許他連怎么彈琴,都忘了……”御醫(yī)解子揚小心翼翼地向面前的人解釋。
      “果然忘了,就殺了他。四海之內(nèi),不少他一個琴師。”明帝冷冷道,“若不是瑤琴好奇要聽他彈琴,朕早已將他千刀萬剮。”

      時明帝在位十余年,潘將軍大破胡虜,擒其首將麒麟將軍,由是疆土大擴。
      ---《史傳》

      明帝十四年,麒麟將軍名張起靈者兵敗被俘,帝欲殺之,聞其琴技佳妙,遂使人以巫蠱之術(shù)并秘制之藥馭之,令其忘卻前事,養(yǎng)為宮中琴師,以說瑤卿。麒麟將軍貌甚美,膚白勝雪,戰(zhàn)時每用面具遮面,恐人視其姿容而起輕薄心耳,幥鋹燮淙菝玻搜杂c之習(xí)琴,不離于側(cè)。
      ---《瑤卿傳》

      “皇上請看,此琴為靈機式,琴身為百年青桐木所制,琴軫雁足俱是樹化之玉琢磨而成,委實是把好琴,”名為王盟的琴師指著松木案上的一把琴,口若懸河道,“這琴本是中原之物,卻不知為何到了那胡人手中。有趣的是,琴底還刻了兩句詩,說道是‘起調(diào)撥弦長對月,靈機一曲傾耳聽’,恰是應(yīng)了這琴的式樣……”
      “瑤琴,你在想何事?”明帝見吳邪神態(tài)有異,似有心不在焉之色,笑問,“可是這人廢話太多?左右與朕打了出去!
      “不干王琴師的事,”吳邪回過神來,慌忙搖頭,“皇上,瑤琴是想……這兩句詩的頭一個字合起來,不就是這張起靈的名字?”
      “哦?起……靈……果真是,瑤琴倒是聰明!泵鞯垡恍ΓD(zhuǎn)向王盟道,“既是瑤琴聽厭了你這些廢話,便去帶那張起靈上來吧。”

      雖然早有準(zhǔn)備,見到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時,手還是禁不住地顫了起來。
      小哥,四年了……
      依舊是俊秀的面容,冷淡的神情,只是那雙沉黑的眼睛,自己再也不熟悉。
      “張起靈拜見皇上--”冰冷的聲音在殿里傳開。
      起調(diào)撥弦長對月,靈機一曲傾耳聽。那位老琴師親手在琴上刻下的字樣,將琴技傳與那人時,連這張琴也一并傳了他。其實自己早就想到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就想到了,只是不愿信,也不敢信。他不是應(yīng)該待在瑤寨繼承族長之位么,怎么會到胡地做將軍?不可能,不可能……
      而現(xiàn)在是真的了,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比四年前高大俊挺了許多,眉眼也長開了些,那種冷峻的神態(tài)還是未變,但——看著自己的眼里,沒有一絲感情……
      他忘了,與自己有關(guān)的一切,都被他忘了。
      其實忘了也好……那個吳邪,早在進宮時就死了,現(xiàn)在的自己,是瑤琴,漢家皇帝賜封的瑤卿,以色侍人的男寵,明帝手心里的玩物,一干后妃口中狐媚惑主的妖精,瑤琴……
      自己都忘了,他也忘了,不是更好么。

      偎在明帝懷里的那個男子,真是古怪。從自己進殿的那一刻起,一雙眼睛就再沒離開過自己身上。
      他生得還真是好,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明得像水心里的月亮!煤糜惺裁从?不過是個男寵罷了……略帶嘲諷地想著,俯身施禮:“張起靈拜見皇上——”
      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一覺醒來,所有的記憶都被抽空了,拼命地去想,卻什么也想不起。朦朧中一個人告訴自己,你叫張起靈,是這皇宮中的琴師。

      也許自己真的是吧,不然,何以除了與琴有關(guān)的事,全都想不起?
      端坐,肅容,齊足,凝神。
      弦聲起。
      那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
      “瑤琴,”明帝這樣喚他。

      “皇上,那張起靈現(xiàn)在何處?”吳邪起身扶明帝坐下,道,“怎么那一日后便不見他了?”
      “鎖在偏殿里!泵鞯鄢盟粋,忽的發(fā)力一扯,吳邪驚呼一聲便跌在他懷里,“他可是胡將,害我朝折損這許多兵馬,如今雖是留他一條命,不教他吃些苦頭怎么行。若不是你要聽他的琴,早已將他斬了。”
      吳邪吃吃笑著,掙出身子道:“皇上,瑤琴正要求您一件事——求您允了瑤琴和那人學(xué)琴!
      明帝微微皺眉,未及作答,只聽他續(xù)道:“皇上日理萬機,未免耗損神思,瑤琴蒙皇上錯愛,也想為皇上分憂。那日聽他彈琴,端的讓人神清氣爽,等瑤琴學(xué)會了彈給皇上聽,也是瑤琴一番心意。那人既已失憶,也不足為懼,求皇上恩準(zhǔn)!闭f著拜將下去。
      “呵呵,倒難得你這般心思……”明帝扶起他,笑道,“且過幾日,待朕讓人為你做張合手的琴,你便和他學(xué)去罷。”

      陰暗的墻角,黑發(fā)的男人緩緩支起身子。
      那天彈完一曲后就又被帶回這里,腳腕上依舊是沉重的鐐銬;蛟S是之前得罪了明帝吧。聽那些人說,如果不是瑤卿想聽自己彈琴,自己早就被明帝斬首了。
      瑤卿……那個叫瑤琴的人,有著一雙天清月明的眼睛。

      “參見皇上,參見瑤公子!币娒鞯蹟y著吳邪走來,看守的侍衛(wèi)紛紛躬身行禮。
      “給他解開!泵鞯壑噶酥杆_上的鐵鏈。
      “皇上,讓瑤琴來可好?”吳邪搖了搖明帝的手臂,見明帝無不準(zhǔn)之意,忙搶過侍衛(wèi)手里的鑰匙,蹲跪下去,小心地將鑰匙插進鎖孔轉(zhuǎn)了幾下。聽得“喀”一聲輕響,便抬了頭看著他笑道,“我的琴做好了,你去換身衣服吃點東西,以后教我學(xué)琴!
      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頭,就見眼前的那人笑得越發(fā)天真。

      八寶灰胎,椅桐琴面,象牙琴軫,玉石雁足,琴腹上還有精心制出的梅花斷紋。似這般珍稀的材料,精致的做工,瑤卿受寵之深可見一斑。
      琴又稱瑤琴,有頭,頸,肩,腰,尾,足,比以鳳身。龍比君王鳳比后,明帝對他還當(dāng)真是厚愛,連這琴式都做成了鳳勢。只是他終究是個男子,不知這眷寵,又到得了幾時?
      明帝去與臣下議事,這瑤卿便招了自己過來。說是學(xué)琴,把一室的侍兒都遣了出去?蛇@都快過了一炷香,他仍是坐在那里,眼里忽悲忽喜,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左手按上羽弦,剛要起調(diào),手腕便被他抓住。
      “我會彈琴,”他急慌慌地解釋。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我現(xiàn)在叫瑤琴啦,這皇上說,我身上的香味能安神,就和這琴的用處一樣……小哥,我是,我是……”他忽地咽住了后半句話,神色瞬間轉(zhuǎn)為凄然,松了自己的手,“算了,你就當(dāng)我是這瑤卿罷,彈琴罷,彈罷……”

      最后一縷琴音散去,那人仍是呆呆坐在椅上,不知想起了什么,似是在笑,眼里卻分明有著水色。

      “皇上,這琴竟這般難學(xué),瑤琴學(xué)到現(xiàn)在,連像樣的曲子都彈不成!眳切白叩矫鞯凵砗螅p輕替他捏著肩膀,“皇上這些日子事情多得緊,都不見來我這里。今日好容易來一趟,便先叫他替您撫上一曲,今后瑤卿學(xué)會了,再彈與皇上聽!
      “你最近嘴兒倒是甜!泵鞯畚⒉[著眼睛笑道,“那便快些學(xué),等朕回來,你彈與朕聽!
      “皇上您要去哪里?”吳邪的眼神忽然閃動了一下。
      “江南。”明帝不欲多說,攬過吳邪在他臉上撫了一撫,“等朕回來你還不會,朕可是要罰的!
      “是,瑤琴領(lǐng)旨!眳切胺谒麘牙铮Φ难劬锫冻鲆唤z喜色。

      一曲終了,張起靈起身施禮,抱起琴向殿外退去。
      “你方才彈的,是什么曲子?”明帝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張起靈停住了步子,卻沒有轉(zhuǎn)身:“……平沙落雁。”
      “漠漠平沙,雙雙落雁。
      同起同眠,相愛無間。
      聚則相看,離則相盼。
      反觀人兮,憂思為患。
      佳人易老,君王難諫。
      舊愛淚闌,新歡笑晏。
      故里難回,思鄉(xiāng)已慣。
      啼痕難拭,相思難挽。
      獨坐思君,舊夢成幻。
      煢煢孑立,人莫如雁!

      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那天真無邪的人,當(dāng)真不該生在這里。想起初見的時候,他看著自己彈琴,明澈的眼里全是落寞。

      “大膽張起靈,竟敢誹謗圣上!”身后,明帝拍案而起,那人站在他身邊,一臉的驚慌。

      當(dāng)他被兩個侍衛(wèi)拖下去的時候,自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沒有沖過去或叫出聲來。
      “重責(zé)四十,”明帝吐出冷冷的幾個字,“留他一條命!

      三日后,明帝離京,下了江南。

      繞過被迷香熏得睡過去的宮人,摸了摸從解子揚那里討來的傷藥,躡手躡腳地出了瑤月樓往那后苑走去。
      陰暗的房間,狹小的木床,男子和衣而臥,身架單薄得異樣。深吸了一口氣,摸出懷中的傷藥,掀開他身上的衣服。
      “……是你!
      “別說話……”一只手掩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慌慌張張打開藥瓶的蓋子,目光一觸及他身上的傷,像被刺痛了似的迅速移開眼睛,生生別轉(zhuǎn)了頭。
      “給我,”許是察覺到了那只手的顫抖,他支起身來,接過藥瓶,“你走吧!
      “讓我來,你不方便……”回過神來,又將藥瓶搶到手里,倒了一些在手上,匆忙地在他身上搽抹著,“有些疼,你忍著些……我會輕的,你不要出聲……”
      其實這話完全沒必要說,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只有偶爾顫抖的眼睫顯示出他正在忍受的痛楚。微涼的手指蘸了藥膏在傷輕輕地涂著,手的主人緊抿著唇,眼里漸漸浮起了水光。
      是在多久前了,自己也是這樣替他上著藥,如今還是一樣的人,卻已不復(fù)是當(dāng)年的心思。時過境遷,自己和他,都再也回不去。

      他不記得自己了,那個在漆黑的夜里滿山找自己,手臂和小腿被劃得滿是傷痕的他,看著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掉眼淚的自己,眼里會泛起溫柔的他,不認(rèn)得自己了。

      抹完最后一處傷痕,把瓶子揣回懷里,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抬頭時看見桌上幾乎未動過的飯碗,用手一摸,果然是入手冰涼,不免輕輕嘆息了一聲。
      明日,還是想法弄些熱粥來吧……
      “我走了……明天,我再來看你……”看著昏睡過去的男人,抬手胡亂抹了眼淚,站起身來走出去。

      月亮遠遠地掛在深藍的天上,圓圓小小的像面鏡子,映在水心里一搖一晃,滿池的水都發(fā)著光,亮亮的,漾漾的。順著鵝卵石沿的路往回走,眼淚在眼里聚滿了,稍稍一眨,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還是多大的時候,自己在山上睡著了,天都黑透了還沒回去,那時的他也還是個孩子,竟硬是和那些大人一起上了山,足足找了半夜。次日清晨,聽說自己已是被人背了回來,連覺也不睡就闖到家里,一身的泥,一身的傷。自己慌忙翻箱倒柜找東西給他上藥,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直抽冷氣,他卻一直蹙著眉不出一聲,最后才冒出來一句,你沒事就好。
      小哥,你當(dāng)真是個傻子,從來都是。難道你就不知道,你要是有了事,我也不會好?
      何必在那皇上面前為我不平?我對他從來就不曾有過真心,又哪里會去為了一個不愛的人傷心?至于故鄉(xiāng),今生今世,怕也不會再回去了罷。

      “你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輕輕出一口氣,直起腰來,“那么,明天就來瑤月樓吧!
      明帝離宮前曾下令,七日之內(nèi),除送食水宮人外,任何人不得出入這里。這分明就是要他受這傷痛折磨,幸得明帝知他動彈不得,并未嚴(yán)加看守,自己挨了兩日后,實在放心不下,便找那解子揚配了些迷藥,每日睡前悄悄灑在香爐里,待夜深人靜時便溜出房門,直奔這后苑而來。想起自己小時極怕夜里獨自出門,不由苦笑。果然還是未逼到極處,如今夜夜來這里,怕人發(fā)現(xiàn)而盡揀些無人之處走,竟也不害怕了。搖搖頭,揭開重重錦緞,露出一只罐子,又拿去了蓋子,白色的霧氣便騰了起來。吹了吹燙到的手指,將里面的粥倒進一只碗中。
      “小哥,起來吃粥吧!庇蒙鬃訑嚵藬嚕ㄆ鹨簧走f到他嘴邊。
      “給我!彼祟^欠起上身,伸手來接碗。
      “我喂你。”拿碗的手往后一縮,仍是執(zhí)拗地舉著勺子,“張開嘴!
      他愣了一下,隨即含住了勺子。
      沒想到他會這么痛快地吃下去,一時竟有些失神,拿勺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心底的那些記憶,又一點點漫了上來——

      “小哥,張嘴!迸e著一匙粥,遞到他面前。
      “給我!彼氵^自己的手,伸手來搶碗。
      “我要喂你,你張開嘴!边B忙用一只手護住碗,另一只手仍是舉著。
      “……好。”那雙黑眸露出笑意,毫不猶豫地含住勺子。
      ……
      “小哥!你倒是松開嘴!勺子都要被你咬斷了!”

      真像,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真是的,小哥還是這么悶,從不多說一個字。以前自己還偷偷在心里給他起了個“悶油瓶”的綽號,只是一直都沒敢當(dāng)著他的面叫過……

      “你有心事!鼻謇涞穆曇粼诙呿懫。
      “?”回過神來,見自己還在那里舉著勺子,他正緊緊盯著自己的臉。
      “是!泵銖娦α诵,把碗和勺子塞進他手里,轉(zhuǎn)過身去收拾罐子,“你歇下吧,我走了。明天,記得帶上琴來瑤月樓——就是你上次彈琴的地方!北硨χf完,逃也似地往外快步走去。
      “為什么?”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剡^頭去,見他向自己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又轉(zhuǎn)過身子:“沒什么……你早點好起來,就能教我彈琴了!
      “你說你會彈!币琅f是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
      “是……只是,還不夠好……”嘆息似的說完,不等他再說什么,飛快地走了出去。

      原來如此……你很想彈琴給那皇帝聽么……將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參見瑤卿!
      身后忽然傳來聲音,吳邪猛地站住了,驚恐地回頭望去。
      一個人正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卻是那太醫(yī)解子揚。
      “解太醫(yī),”吳邪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這都幾更天了,解太醫(yī)在這里做什么?”
      “呵呵……”解子揚詭秘地笑了笑,“這倒是巧了,小臣也想問瑤卿一句,您在這里做什么?”
      “……我……”吳邪語塞,臉色漲得通紅,忽地厲聲叱道,“你好大的膽子,我的是事也是你管得的?還不快滾!”
      “瑤卿且莫動怒,”解子揚裝模作樣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深更半夜的,若是招來了侍衛(wèi),小臣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你到底想怎樣?”吳邪立時壓低了聲音,恨恨地問。
      “其實,小臣明白瑤卿的苦處,”解子揚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深了起來,“皇上此次出宮竟未帶瑤卿同去,真真可惜了瑤卿這大好年華獨守空房,寂寞難耐也是有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那麒麟將軍委實生得好相貌,也無怪瑤卿動心……”
      “你住口!”吳邪的臉?biāo)查g變?yōu)閼K白,“一派胡言,就不怕我割了你的舌頭!”
      “是不是胡言亂語,瑤卿自己心知肚明!苯庾訐P眼神一閃,斂了笑意道,“不過請瑤卿放心,小臣不會將今日之事告訴任何一人,如有泄露,天誅地滅!闭f到這里,又頓了一頓,才道:“小臣先走一步,這天色黑沉,路頗為難走,瑤卿自己小心了。那迷藥若是放足了分量,效用想來還有兩個時辰,大可不必著急!闭f畢屈身一揖,徑自去了。
      吳邪的臉還未恢復(fù)血色,在原地愣了好久,才轉(zhuǎn)身向瑤月樓走去。

      “今日看來,這傷已無甚大礙了,瑤卿只管放心,不過是有些氣血虧損,將這些藥煎了吃下去也得了!苯庾訐P將寫好的單子遞到吳邪手中,“請瑤卿過目,如無甚不妥之處,小臣便去配了來。”
      “有勞解太醫(yī)。”吳邪接過單子,略看了一看便遞回給解子揚,“那就煩請解太醫(yī)與我配來,我自當(dāng)答謝。今日之事,還請不要聲張的好!闭f著,拜下身去。
      “瑤卿快請起。小臣為瑤卿做事,自然盡心盡力,哪里會圖什么答謝。”解子揚慌忙伸手相攙,有意無意地拉住了吳邪的手腕,忽地瞥見一旁的張起靈正冷冷盯著自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松開了吳邪的手,“小臣自然不會聲張,這事傳出去,小臣自己也脫不了干系,——那小臣便先告退了,一會配好了藥便送來!
      吳邪見他出了殿門,方才轉(zhuǎn)過身來對張起靈一笑,“小哥,聽那御醫(yī)說么,你這傷很快便能好了,如今搬到這里來住可好?早晚來去,也方便些!
      “不必!睆埰痨`的聲音依舊冷冷的,“小心那人!
      吳邪怔了一怔,隨即又笑開了:“我省得。只是,到這里來住……”
      “不必!贝驍嗨脑,手指已按在了琴上,想了一想,手指一勾,一絲琴音已是流瀉出來。
      于是吳邪就不再說話,只這么靜靜地看著他,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的肩,偶爾眼里露出一絲不尋常的情緒,轉(zhuǎn)眼又消失不見。

      “那個叫張起靈的琴師彈的琴當(dāng)真是好聽,你聽過也不?”
      “怎會沒聽過?只是你不知道,盡日只說他平日彈得好,卻不知他晚上在自己那屋子里,彈得更好哩!
      吳邪倚在窗外,想起日間聽得那些宮人的竊竊私語,不由輕笑。
      自他日間能來瑤月樓之后,自己還是夜夜來這里,只是這次有了所謂“光明正大”的理由:聽琴,偷師。
      原來那些宮人也聽得出來,他在夜里撫的這首曲子,委實比日間彈的任何一首都來得好聽。
      忽然感覺有水滴劃過臉頰,隨手擦了擦,自嘲地一笑。
      真是的,怎么又哭了……

      琴音停了下來,想是彈完了。正欲轉(zhuǎn)身回去,房門卻打開了,張起靈披衣站在門口。
      “你……”吳邪吃了一驚,忙低下頭,“你怎么來了……”
      “下雨了!睆埰痨`定定地看著他。
      “……我走了,你歇下吧!碧右菜频剞D(zhuǎn)身想要離開,卻被他一只手拉住。
      “穿上!蹦侵簧n白的手里抓著一件箬竹葉的蓑衣遞過來,不容拒絕的口氣。
      “……你每天晚上彈的,是什么曲子?”接過蓑衣,見他推開房門,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
      張起靈推門的手停住了,看了他一眼,聲音里難得地帶了一絲悵惘。
      “憶故人!
      吳邪猛地抬起頭,對上的卻是他的背影。
      “我一直覺得,有那么一個讓我去想的人,可我記不起是誰了……”他緩緩關(guān)上房門,輕聲自語著。

      吳邪愣愣地捧著蓑衣站在門前,許久許久都沒有動。

      “瑤卿這病是受了風(fēng)寒,這秋里的天氣最是冷的且不必說——”解子揚看了一下吳邪的臉色,話鋒一轉(zhuǎn),“——這心事過重,也是要不得的,幥淙粲X得寂寞,小臣倒可稍作陪伴,不知瑤卿……”
      “我知道了,”吳邪幾乎是咬著牙打斷了他的話,“如沒有其他事,解太醫(yī)還是先請罷!”

      “瑤公子,張琴師來了!睂m人隔著簾稟道。
      “小臣告退。”解子揚見狀,微微一笑,躬身退了出去。

      “這是什么曲子?”一曲聽完,吳邪輕輕地問。
      “……高山流水!笔忠琅f搭在琴弦上,張起靈抬起了頭,看著半倚在榻上的人。
      “為什么不彈那首呢……”吳邪聲音低低的,帶著沙啞, “是我不配聽么……”
      “琴能靜心,亦能傷心。你現(xiàn)病著,聽不得那個!睆埰痨`收回了手,仰起頭看著雕龍畫鳳的房梁。
      “你還是到這里來住吧,我若是還去你門外站著,少不得又要病幾場。”吳邪一邊說著,又咳了幾聲,“這眼看著就入冬了,你在那里,晚上也是冷的……”
      “好!绷季茫瑥埰痨`吐出一個字。

      和平日一樣來到瑤月樓,方欲按上琴弦,手卻被他抓住。
      “今晚就先不彈了……”見自己抬了頭看著他,又變得慌亂起來,“小哥,你教了我這些日子的琴……我替你吹首曲子,可好?”
      不由有些詫異,待說不必了,見他露出期待的神色,終是應(yīng)了一聲“好”。
      他陡然就變得歡喜起來,捧出一只窄長的錦盒,從中拿出一件物事,湊到唇邊試了幾個音,便吹奏起來。
      看著他認(rèn)真的神情,驀地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是與腦海中某段記憶有所契合,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
      他吹奏的曲調(diào)很簡單,卻是難以言喻的好聽,不由隨手撥起了琴弦,和上他的調(diào)子——
      啪的一聲,羽弦崩斷,他猛地停了吹奏,一臉惶惑。
      一瞬間,有什么在腦中炸開,頭狠狠地痛起來,讓自己不由皺了眉。
      “小哥,你怎么了?”他見自己神色有異,忙放下那東西,湊近身來。
      猛地抓住他的手,直直看進他的眼底,一字一頓。
      “我們以前,是怎樣?”
      他猛地抬起頭,神色中幾分驚慌幾分歡喜:“小哥,你……你記得我了?”
      心里莫名地抽疼,不覺連聲音都柔了下來。
      “我記不得,”感到他的手劇烈地顫抖,握得更緊,“我會從現(xiàn)在開始記得……”
      “以前,我是誰?告訴我……”
      “你是我的小哥……以前是,以后,也是……”他的聲音和手一樣顫得厲害。

      他說,會從現(xiàn)在開始記得。
      聽到這句話時自己想笑,絕望的歡喜。
      多想騙他一次,如此便可以擁有那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的東西。
      可是小哥,它不屬于我,我不敢要。
      太晚了小哥,你不再是當(dāng)年的你,我也不再是當(dāng)年的我。你應(yīng)該回到故鄉(xiāng)去,娶一個美貌的當(dāng)?shù)嘏⒆;我只能留在這皇上的身邊,做一輩子的瑤琴。
      你是為了我才去了胡地做將軍吧……多少次黃沙浴血,是為了再見我一面么……
      既然沒人能告訴我,我便情愿當(dāng)它是了。
      既然已經(jīng)見到了,也就該回去了……

      “小哥,你想記起以前的事么?”輕聲地,問那個將自己抱在懷里的人。
      “如果是和你有關(guān)的,我便愿意。”他答得斬釘截鐵。
      “你會想起來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個凄涼的笑。

      解子揚,你既然能配出讓人失憶的藥,就一定配得出解藥。
      我會用自己的所有,去換。

      小哥,今生得與你再見,吳邪再無所憾之事。
      我會將你為我失去的一切,都還給你……

      “瑤卿今日來找小臣,所為何事?”解子揚抱著雙手看著吳邪,好整以暇。
      “解太醫(yī),我只問你一事,”吳邪不欲與他多說,單刀直入道,“可有藥能使張起靈恢復(fù)記憶?”
      解子揚聞言,卻并未露出平日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正色道:“此藥原為小臣所配,自然有解!淮耸乱坏┬孤,皇上定然龍顏大怒,彼時不說小臣性命不保,家人也將受到牽連,瑤卿還是請回吧!
      “解太醫(yī)留步!”吳邪急叫,一狠心,雙膝跪地,“只要解太醫(yī)為我配此解藥,我什么都允你!”
      “瑤卿請起,”解子揚忙將吳邪從地上扶起,沉聲道,“謝某知瑤卿對麒麟將軍一片癡心,也甚為感佩,只是此事實在難為之至,還請瑤卿莫要難為小臣了!
      “解太醫(yī)不必多慮,”吳邪臉色蒼白,咬牙道,“今日既來尋你,定然已是有了計策,斷斷不會將你牽涉進去。請解太醫(yī)放心,只要你我不說,便再無其他人知道。如你將解藥給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這天陰得厲害,像是要下雪了呢!眳切澳弥痼,有一下沒一下地?fù)苤~爐里的火炭,“古人說風(fēng)雪陰雨之日不彈琴,這一閑下來,反倒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我為你寫一首曲子罷!睆埰痨`淡淡道,眼睛仍是不離屋梁。
      吳邪笑笑,卻沒有歡喜的神色:“大曲三年,小曲三月。等我聽到,不知是何時了!蝗邕@樣,曲完之前,你都不許彈你那張琴,如何?橫豎如今我也學(xué)會了,不必再聽你彈!
      “好。”張起靈點頭,“曲成之日,我再用那張琴!
      吳邪倚在榻上,聞言又是微微一笑,似是要說什么,卻終是沒有說。
      手爐里的炭畢剝地響了一聲,炸出幾點金紅色的火星。
      愿得流光從此住,自此便可不相負(fù)。
      奈何流光不饒人,等閑送得華年去。

      是年冬日,明帝由江南返京,民皆夾道相送,山呼萬歲,至城外十里方回。
      ---《史傳》

      明帝十四年冬,帝由江南匆匆返京,攜一美人,名喚解語花,姿容冶麗,頗通音律,尤擅昆曲。昔為伎人時,嘗于西湖上歌一曲,舉座皆驚,幾疑為仙音。又兼其骨肉勻亭,肌膚賽雪,雖為男子而尋常女子亦難與其相匹。明帝甚愛之,回宮之日,即令人遍植海棠于內(nèi)苑,應(yīng)其名耳。
      時明帝回宮三日,瑤卿奉琴進,為《醉海棠》曲以賀。明帝起歉疚心,許成其一愿。
      ---《瑤卿傳》

      “人皆言花能解語,卻不知這琴亦能解語。”明帝看著垂眼站在眼前的人,笑道,“瑤琴這些日子學(xué)琴辛苦,朕便賞你一件物事罷,幥,你想要何物?”
      吳邪遲疑了一下,緩緩跪地,抬頭,聲音顫抖,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瑤琴請皇上放張起靈出宮,從此隨他自去!
      “皇上,君無戲言!

      “我不走!睆埰痨`的眼神依然淡漠如水。
      “難道你不明白,皇上就是怕你我日久生情,才放你出宮去?你若不走,我該如何自處?”吳邪把琴匣放到他手中。
      “小哥,答應(yīng)我,替我回家去。我家里已是沒人了,就煩請你代我告訴那些山山水水,我在這里很好,不再回去!
      “還請你答應(yīng)我,不到苗鄉(xiāng),不開琴匣。我要說的那些話,盡數(shù)在那琴匣里了!

      離開的那天是冬至,京城下了好大的雪。想問他能否再讓自己多留一日,卻終于沒有問出口。
      他是愛著那個皇上的吧,為了給他彈那一曲《醉海棠》,沒日沒夜地練,不斷地問自己,哪里不好,哪里不好。
      其實他已經(jīng)彈得很好了,自己還是讓他一遍遍地彈,只為看他臉上那幾近虔誠的神采,分明的期待,分明的癡心。
      真的,他彈得很好。只有一點,不是為自己。
      自己于他,算是什么?
      一個……兄長?
      他叫自己小哥,僅此而已。
      他于自己,又是什么?
      自己也不清楚。
      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連一個稱呼都從未有過。

      “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他含笑看著自己,“一路小心!
      “你的名字,叫瑤琴是么?”沉默良久,問了這一句。
      他一怔,忽地笑出了聲,在紛飛的雪花里看起來分外地涼。
      “我叫吳邪!
      “小哥,別忘了,替我寫的曲子,還沒完!
      “小哥,路遠難行,自己,多加保重!

      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再看時,已沒了他的影蹤。
      吳邪,無邪。真是配他的名字。
      行囊里空空的,只有那只琴匣,硬硬地硌著肩膀。其余與那人有關(guān)的東西,都留在了那漸遠的皇宮里。
      自己知道,今生不得再見。
      吳邪,愿你一世,天真無邪。

      昔麒麟將軍名張起靈者,為宮中琴師時,嘗授瑤卿琴技,日久而生戀慕之情。帝察之,欲殺張起靈,瑤卿為其告之。帝盛怒,然昔時曾諾瑤卿一事,不得悔,遂應(yīng)之,止遣張起靈出京,由是漸見厭棄。
      ---《瑤卿傳》

      雪下得越發(fā)大了,來時的兩行腳印,已經(jīng)看不見。
      小哥,這皇宮,不是你應(yīng)該待的地方。
      如今,我才真的沒了牽掛。

      “這大冷的天,瑤卿也不多穿些!苯庾訐P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勞謝太醫(yī)想著。”吳邪沒有轉(zhuǎn)身,只停下了腳步,“今夜來瑤月樓吧。上次你給我的迷香,還沒用完呢!
      “小臣明白!苯庾訐P露出笑意,看著吳邪的背影在雪地上漸漸遠去。

      吳邪怕黑的事情宮人們都清楚,是以房中并未熄燈。翠色的羅帳放了下來,帳中人面向里側(cè)靜靜地臥著,解子揚推門進來,也不見他動一動。
      “瑤卿,瑤卿?”解子揚輕輕喚了幾聲,不見人應(yīng),便大著膽子掀了帳子伸手進去拉住他一只手臂,還待再叫,忽覺手中有些異樣的冰涼,定睛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吳邪安靜地臥在床上,雙目緊閉,一把匕首端端正正插在心口,臉上還留著笑,卻早已沒了氣息。
      解子揚出了一身冷汗,回過神來,方要奪門而出,忽然響起宮人的尖叫聲--
      “來人啊!有人私闖瑤月樓了,來人!”

      掩上客棧的房門,匆匆將琴匣取出,擺在桌上。
      方才問了過路的人,這里已是苗鄉(xiāng)了,那首曲子也在數(shù)日之前寫成,只是那人,已遠隔萬里。
      緩緩揭開匣蓋,忽有一物從中滾落,丁然有聲。俯身撿起,見是一空心瓷球,業(yè)已摔作兩半,露出其中一顆丸藥,并一張紙條,上面蠅頭小字:
      服此藥,則前事盡可記起,今后各自陌路,勿再相念。

      握著那粒藥,忽然微微一笑。
      吳邪,我原先是說過,愿意想起。
      可是沒有了你,我空有回憶又有何用?
      我只要記得那些,就夠了。

      將藥丟進燃起的香爐中,手指按上琴弦。

      《思無邪》。

      一曲終了,將琴收進匣子,合上匣蓋。
      此生此世,再也不會打開。

      吳邪,你我緣盡于此。
      你繼續(xù)在皇宮里做你的瑤卿,為他一遍遍彈曲子。
      我在會你的故鄉(xiāng)守著這段回憶,把一個個日子過下去。

      自起靈離宮,瑤卿心灰意冷,暗存死志。時御醫(yī)解子揚察二人奸,以之相脅,欲行不軌,幥淠搜鹱黧@懼之態(tài),與其約于三更相會,沐浴更衣,入帳睡臥,陰以匕首自絕。子揚不察,依約前來。見之,大驚,方欲奔逃,宮人察之,大呼。自知不可免于一死,遂自觸墻而亡。
      帝聞瑤卿已逝,翻憶前事,甚凄然,乃命厚葬。其冢名瑤卿冢,遍植松柏,今已森森矣。

      評頡生曰:嘗聞人言,瑤卿之貌勝于女子,尤以天真爛漫幸于明帝。然觀其行藏,深謀遠慮,果斷剛決,雖豪杰猶有不及耳。噫!其真無邪耶?其假無邪耶?
      《瑤卿傳》既成,疑猶未解,復(fù)思其音容行止,竟宛在眼前,不免拊案長嘆。
      此皆野史,不足為觀,但為博君一笑耳。
      ---《瑤卿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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