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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日大雨,不大的體育場上擠滿了人。倪曉冉用脖子夾住雨傘,雙手捧著單反,眼眨都不眨地看著取景器,在取景框內(nèi)尋找著鐘軻的身影。
終于找到鐘軻了,倪曉冉舒了一口氣。鐘軻正在為下面那場比賽做熱身運動,表情專注得讓倪曉冉有些失神。“鐘軻!”倪曉冉聽見身旁有人喊著鐘軻的名字,等她反應過來,鐘軻已經(jīng)向自己這邊轉來。倪曉冉紅著臉連忙轉過身,留給他一個紅色雨傘的背影。旁邊的人對他說了什么,倪曉冉?jīng)]有聽清,她只聽見雨點與心跳和弦產(chǎn)生的不安旋律。他看見我了么?倪曉冉心里想著。
等倪曉冉再回頭,鐘軻早已不在了。取景框中人來人往,不失熱鬧,但倪曉冉卻一陣失落。“真笨!干嘛不按了快門再躲,現(xiàn)在人都不見了……”倪曉冉垂下拿著相機的手,小聲地自責。
二
倪曉冉喜歡鐘軻,全世界都知道,不過只是倪曉冉她自己的世界都知道。在現(xiàn)實生活中,倪曉冉是被叫做相機女的生物。像喜歡鐘軻那樣喜歡攝影,即使是背著感覺比自己大上好幾倍的攝影裝備跑來跑去,能拍到稱心的照片倪曉冉就很開心。
鐘軻不是絕世大帥哥,也不是傳奇富二代,他的膚色絕不是像白馬王子那樣的,只是他可能跑得比王子的馬快。鐘軻從來不像別人“相機女”、“相機女”地叫倪曉冉。他就坐在倪曉冉后面,但倪曉冉從不跟他講話;他總是對人微笑,但倪曉冉從不回頭回頭看他微笑。傳卷子的時候,鐘軻輕點她的肩膀,就能讓她僵直坐著紅臉一天。
別人都以為倪曉冉討厭鐘軻,以為她因為生氣而紅臉一整天,總有人來勸相機女,“喂,相機女,知道鐘軻比不上你的那些相機,但要有同學愛!”
倪曉冉喜歡鐘軻,只有倪曉冉自己知道。盡管學校反對早戀,盡管家人讓自己好好學習不要分心,倪曉冉一看見鐘軻在自己的取景框里出現(xiàn),就會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門。從此,鐘軻的背影、側臉成為了倪曉冉照片作品的一大主題。但她卻從未正面拍過鐘軻的笑容,因為她不敢正視鐘軻。
三
倪曉冉坐在窗臺上,通過相機取景器看著遠處,倚著窗框,腿一左一右地晃動著。旁邊作為數(shù)學科代表的死黨念叨著。
“小冉,如果你拿著相機,蹲在你家大門口……”田爾說著,被倪曉冉打斷了。
“可是為什么我要那么做?”倪曉冉歪著頭問田爾。
“這只是個假設,如果你那么做,一小時有五十個人經(jīng)過,那么蹲一天,會有多少人出現(xiàn)在你的取景框中呢?”田爾一定又抽瘋了,雖然倪曉冉這樣想著,但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
許久,倪曉冉開了口!昂芏唷!
“笨小冉,是一千兩百個。我在想一天就有那么多人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世界里,那一生呢?會有多少多少人出現(xiàn)又離開呢……”田爾喜歡用數(shù)字去思考人生,但倪曉冉知道自己不會永遠蹲在門口傻看路人的。只是聽到有人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會消失,倪曉冉想到了鐘軻。
畢業(yè)了應該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吧?倪曉冉心里想著,手攥緊了相機。這時倪曉冉的爸爸出現(xiàn)在了教室門口,把不知所措的倪曉冉帶走了。等倪曉冉反應過來,已在回老家的火車上了。姥姥病故了,爸爸幫自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回去參加葬禮。
看著窗外,倪曉冉在想,姥姥這樣應該算是永遠離開了自己的世界了。倪曉冉下定決心,一定要拍到鐘軻正面的笑容。
四
等倪曉冉回到學校,教室里依舊歡聲笑語,但倪曉冉卻不見鐘軻身影!扮娸V出國了,走得挺突然的,好像是去那里定居了。他爸爸在那里買了套房子……”這個消息如一道雷,劈在倪曉冉頭上。不喜歡哭的倪曉冉嘴角抽動了一下,那比哭還難看。
整理著作業(yè)堆成小山的桌面,倪曉冉發(fā)現(xiàn)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鐘軻,鐘軻滿是笑容的臉。是誰拍的呢?倪曉冉想著翻到了照片的背面。上面用鉛筆寫著幾行字,倪曉冉認得出,那是鐘軻的字跡。
親愛的相機小姐,
小生獻上笑臉一張給相機小姐,希望你不要總是害羞地低頭,因為你是我唯一想微笑著看的人。運動場上的小紅傘、墻角處拿著相機的小冉,是我見過最美的風景。
鐘軻留
倪曉冉瞪大了雙眼,再次確認了這張照片與上面的字的真實存在。她從包里取出相機,熟練地打開,聚焦。取景框里出現(xiàn)了鐘軻那清秀的笑臉,倪曉冉笑著哭了。
終
今日天晴,陽光明媚。倪曉冉拍下了一直想拍的笑臉。雖然那個交卷子時戳她肩膀的人不在了,但倪曉冉不難過。因為再也不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喜歡鐘軻了。并且,她喜歡的人,同樣也喜歡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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