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啊～欲斷魂。”風里刀歪在窗前的軟榻上，百無聊賴地向下看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唱著小調。渾然不在意從窗子外吹進來的雨絲。

　　“雨公……還是把窗戶關上吧。您風寒剛……”身邊躬身伺候的小太監(jiān)話還沒說完，風里刀一舉手。話音戛然而止。

　　“我還死不了�！憋L里刀緊了緊身上披的外衣。扭頭問身邊人，“四喜，你覺得南京怎么樣？”

　　小太監(jiān)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把身子彎得更低，看樣子連腿都哆嗦了。風里刀只覺得無趣，拍了拍他的肩，沒成想四喜直接跪下去了，連連叩頭，求饒道：“督公，不不，雨公饒命，雨公饒命�！�

　　見四喜這個樣子，風里刀只好讓他下去。

　　等到屋里沒人，風里刀淡淡的嘆了口氣。他不過是想問問南京有什么風物罷了。連一個伺候的小太監(jiān)也覺得他應該心情很差。

　　這有什么可難受得，風里刀想到，從此自己就脫離了內廷外官的勾心斗角，身邊的人雖然都罷官去職，做個平民好歹也保下命來了。這不就是一直所求的么。都說來南京是養(yǎng)老，雖然自己也不算老。過幾年松快日子多好。要不然，假死一次還回江湖上去混？成天看別人跪自己，跪來跪去都煩了。

　　風里刀為自己的想象感到開心，想笑一下，卻笑不出來，低聲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停下來，他撫了撫胸口，想找口茶喝，卻發(fā)現(xiàn)四喜退出去之前，連碗茶都沒備著。他搖了搖頭，虧得這是在南京，又遇上自己這么個“慈善人”。

　　渴著吧，渴也渴不死人。新來的就是不如原來的貼心。

　　原來的，風里刀反復咀嚼著這三個字，咧了咧嘴，現(xiàn)在連西廠都變成“原來的”了。想起雨化田還在的時候西廠的氣焰滔天，大概自己確實太慘淡了。

　　回憶起圣旨下來的時候滿院子的人的震驚惶恐神色，似乎還有有人哭了呢�？墒�，史書上會寫什么呢……想來不過是“上罷西廠”四個字而已。沒準還有“中外欣然”什么的。

　　一想到這個，風里刀就覺得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又咳起來……這回終于驚動了在外間候著的四喜。四喜端了杯茶，又給風里刀順了順氣，小聲說道：“雨公，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風里刀想說，我咳嗽也不是風吹得。又覺著和四喜也說不明白，最后只好點了點頭。

　　隨著窗戶關好，風里刀覺得四喜把剛才細雨帶來的泥土味兒也關在了外面。讓屋子里顯得又悶又空，缺少活氣兒。雨聲也沒了，人就和聾了似的，耳朵也不舒服。

　　呆了一會，風里刀覺得難受得不行，只好又吩咐四喜：“還是打開點，你要是怕我著涼，就開個縫兒。”

　　四喜不敢不聽，就上去開了窗，回身去找了厚的披風給風里刀披上。做完了，就靜靜垂手站在一邊。

　　風里刀見自己左一層又一層的裹著，想逗一逗四喜，就說：“你也太小心了，把我包成個粽子，別人見了還不得笑話�！�

　　四喜一下子臉憋得通紅，嘴動了動，只擠出一句：“雨公不是病了么，沒人說的……，要不我再找件厚衣裳來，雨公您把那外套換了……”

　　風里刀見他當真，反而無話可說。只好一個人干坐著，聽雨打在窗欞上的聲音。

　　聽著聽著，風里刀就發(fā)現(xiàn)確實好聽，不輕不重，帶著點空音，不像敲在窗戶上，到敲在了心里。

　　敲得人神智清醒，耳聰目明。

　　還有什么放不下呢？自己確實對西廠上了心，如今被掏得空空的，也沒什么好留戀。披了五年雨化田的皮，總不能把心也獻給他。

　　孽緣，孽緣�？傇撚袀�了結。

　　“四喜，明兒個我要出門。你不必跟著。”風里刀的聲音里帶著點歡快。

　　“雨公……！”

　　“不必說了。你在家里看家吧�！�

　　“那，雨公想去哪？”

　　“還沒想好，不過也許去龍門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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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歷二十八年，憲宗罷西廠，西廠督主雨化田遷南京奉御。后不見記載，湮沒于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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