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白哉在以前經(jīng)常把頭發(fā)綁起來，因為在他練劍時散著的長發(fā)總是黏在臉上很容易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開始，白哉只會系上一個松結(jié)，后來由于貓妖時不時的扯頭繩偷襲活動，白哉開始打死結(jié)了。
　　練習(xí)完后，白哉總是喜歡隨意的將頭繩扯下來。問題就出現(xiàn)了，因汗水而糾結(jié)在一起的黑發(fā)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順滑柔和，所以白哉每次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把頭繩扯下來。
　　日復(fù)一日的和頭繩戰(zhàn)斗，白哉終于忍無可忍的拿起了剪刀決定把自己的頭發(fā)給剪短，眼看那一堆鋒利雪亮的雙刃就快合在一起了，眼看他漂亮的長發(fā)就要被剪斷散落在地上了。
　　志波海燕尖叫著沖了過來一把奪過剪刀，好像白哉他剛才不是要剪頭發(fā)而是要剪脖子一般。

　　“你干什么？”白哉不滿的瞪著海燕。
　　“這是我要問的！小白哉你剛才要干什么？”
　　“你看不出來嗎？我準(zhǔn)備剪頭發(fā)�！�
　　他話剛說完，志波海燕就一臉驚恐的表情瞪著他不放了。

　　聽完白哉的說明后，海燕無力的嘆氣：“你就為了這？”
　　白哉別扭的側(cè)過頭，不說話。
　　原本漂亮的黑色長發(fā)被他自己扯得亂糟糟的，頭繩仍然歪歪斜斜的綁在他的發(fā)上。
　　海燕把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少年拉了過來，低下頭開始認(rèn)真的梳理他的頭發(fā)。
　　因長年持劍而帶著薄繭的手指靈巧的穿插在白哉的黑發(fā)中，纏繞在一起的發(fā)絲被解開，頭繩很快就被取了下來，海燕撫了撫白哉恢復(fù)平常模樣的長發(fā)，道：“這么漂亮的頭發(fā)剪了太可惜了，白哉你還是留著吧！”
　　如被順毛的小貓一般，白哉無意識的哼哼了兩聲，海燕就當(dāng)他答應(yīng)了。

　　過了兩天，扯頭繩扯得頭皮都快被扯下來的白哉忍不住又拿起了剪刀。
　　剛想“咔嚓”一下來個痛快時，他卻又舍不得了。

　　因為，這是被海燕夸過的頭發(fā)。

　　糾結(jié)了許久，白哉放下剪刀認(rèn)命的對著鏡子梳理頭發(fā)花了半個時辰才把頭繩從發(fā)梢上拉下來。

　　再艱苦的訓(xùn)練對朽木白哉來說都不算什么，每次老師說，朽木少爺，可以下課了的時候，朽木白哉總是回答說：您先回去吧。
　　于是老師就會邊感嘆著朽木少爺?shù)挠霉呺x開。
　　實際上——白哉完全是為了不被別人看見自己與頭繩戰(zhàn)斗的模樣才練習(xí)拖延時間直到老師離開。
　　然后某一天，翻墻來找白哉的海燕看見了白哉拼命拉扯頭發(fā)的一幕，海燕就這么蹲在墻上一手撐著下巴開始計時。

　　打了無數(shù)的哈欠，海燕終于看不下去了。撓了撓自己的頭后他跳下墻拍了拍白哉的肩：“解個頭發(fā)能解到現(xiàn)在，白哉你真是個人才�！�
　　“...志波海燕，你去死。”

　　海燕的手就像一把神奇的梳子，很容易的就能把白哉的頭發(fā)梳理好。他從來不會弄痛白哉，白哉很喜歡讓海燕整理自己的頭發(fā)。

　　每天的練習(xí)完成后，海燕就會很自覺地蹦跶過來，白哉就會很自覺的坐下。

　　白哉的身上有著很好聞的味道，像是冬天湖面上結(jié)冰時給人錯覺的清涼味道，又像是什么名貴的花的香味。這種干凈好聞味道在這少年練習(xí)完斬術(shù)鬼道后異常濃郁。海燕溫柔的梳理手中漂亮的頭發(fā)，撩起一縷湊至鼻尖，吸一口氣，沉醉于其中。

　　變質(zhì)了的情感悄然萌芽。

　　【貳】

　　從真央畢業(yè)，順利地通過了各種測試，白哉成了尸魂界史上最年輕的席官。
　　護(hù)庭十三番隊里最忙碌的番隊就是向來由朽木家家主擔(dān)任隊長的六番隊了，白哉身為朽木隊長的孫子自應(yīng)以身作則。他收到的任務(wù)永遠(yuǎn)是別人的兩倍有余。
　　盡管任務(wù)繁多，白哉還是會撐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站在庭院里等待海燕的到來。事實上一直都是心疼白哉的海燕提前到達(dá)等待白哉，因為海燕所在的番隊是護(hù)廷十三番隊里最清閑十三番隊。

　　平靜又溫馨的日子，多么美好。
　　他們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繼續(xù)下去。

　　直到有一天，海燕在院子里站了好久好久。
　　看天色漸漸暗下來，再看月亮悄悄地出現(xiàn)，又過了很久很久，天邊有了一道白線太陽就要升起了。

　　海燕慌了。

　　他離開朽木家的庭院，聽路邊的死神說朽木家的那位少爺昨天晚上出任務(wù)遭遇了好幾只大虛。一身是血的被朽木隊長救回來現(xiàn)在還在四番隊躺著沒醒。
　　海燕第一次拼勁全力使出了瞬步在房頂間跳躍飛奔，用力得連房頂?shù)耐咂疾人榱恕?br>
　　四番隊里似乎還彌漫著血腥味兒，海燕顫顫巍巍的踏入病房內(nèi)，看著臉色比床單更加蒼白的白哉，心痛得幾乎窒息。
　　他把白哉瘦弱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斷摩擦，任自己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床單上滴落在白哉的臉上。

　　我不想逃了，白哉。

　　朽木銀領(lǐng)對于這一次的事件十分自責(zé)，在白哉蘇醒后給他批了兩個月的假期。

　　康復(fù)后的白哉坐在自己家的庭院里對身邊的海燕抱怨，“祖父大人太小題大作了，我明明可以繼續(xù)接任務(wù)的�！�
　　海燕玩弄白哉長發(fā)的手一轉(zhuǎn)，捧起白哉的臉，壞笑。
　　“你出任務(wù)了的話我們相處的時間不久又要減少了？”
　　臉皮從來很薄的白哉側(cè)過紅紅的臉不敢去看海燕，但未成功。因為海燕捧著他的臉，很溫柔的吻他。

　　“白哉，我想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
　　“恩�！�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夜間散步，他們在月亮下品酒，他依舊喜歡撫摸他柔順細(xì)膩的黑色長發(fā)。

　　一天朽木銀領(lǐng)提前回家，打破了兩人所有的夢。

　　銀領(lǐng)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他最引以為豪的孫子，在與一個男人擁吻，臉上掛著羞赧幸福的微笑。
　　那個男人，是志波海燕。

　　【叁】

　　銀領(lǐng)給了白哉兩個選擇。
　　娶一個女人。
　　亦或是讓志波海燕永遠(yuǎn)消失。

　　白哉能選什么？

　　他漫無目的的四處游蕩，他不敢去見海燕了。
　　他聽見了女子的哭聲，是從河邊傳來的，他遁聲而去。
　　那是一個清秀的女子，與那些貴族千金不同，她有著一種柔弱病態(tài)的美麗。在冬季的河流中她細(xì)弱的身體瑟瑟發(fā)抖著，如一枝在秋風(fēng)中蕭瑟的素色小花，楚楚可憐。

　　好臟，好臟，好臟......

　　女子喃喃地念著，最后捂顏哭泣。

　　“怎么樣都洗不干凈，這罪孽...”
　　她哭了很久，白哉站在一邊一言不發(fā)，女子疲憊的抬頭時才發(fā)現(xiàn)他，明顯被嚇得不輕直接跌坐在了河川中，呆呆的盯著他。
　　白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向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
　　她受寵若驚的輕輕顫抖，怔怔的看著伸到自己眼前的這只手，白皙干凈，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而她的手——有著凍瘡布滿了傷痕。
　　她尷尬的將手搭在那只分外漂亮的手上。
　　鮮明的對比。
　　她站起來后說了句謝謝，然后窘迫的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這般平凡女孩子家的單純心思。如此可愛。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道，語氣竟暗含了一絲柔和。
　　“緋、緋真...”她細(xì)聲回答。

　　這是他們的初識。

　　他們就經(jīng)常在一起了。
　　她是在十年前被送來的。
　　與她一起來尸魂界的還有她那仍在襁褓中的妹妹。
　　在這里生活實在是太艱苦了，她把妹妹舍棄了。
　　每晚她都會被驚醒，一身的冷汗，一臉的淚水。
　　妹妹可愛天真的笑臉是她擺脫不掉的夢靨。
　　她后悔了，她想找回妹妹。
　　但是她再也找不到妹妹了。

　　真正失去后，才明白那些日子是多么幸福。

　　妹妹總是對她笑，這就是她生活的動力。
　　妹妹總是粘著她，這就是身為姐姐的幸福。
　　妹妹總是依偎在她懷里睡覺，這就是家的溫馨。

　　緋真很喜歡白哉，所以她將一切都傾訴給他聽。他沒有因為她的懦弱而鄙視她，他只會的拍拍她顫抖著的細(xì)弱的肩，無言的安慰。
　　多么溫柔。
　　而關(guān)于他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緋真將自己的愛戀小心翼翼的收斂，唯恐被發(fā)現(xiàn)。

　　卻不想有一天，白哉對她說——

　　“嫁給我好嗎，緋真？”

　　她哭得一塌糊涂。

　　——好的，白哉大人。

　　【肆】

　　對于緋真，白哉不知道自己對她抱著什么樣的情感。
　　愛嗎？
　　或許有一點點，但不至于刻骨銘心。

　　他們的婚禮遭受了很多人的阻撓，但所有的反對全被銀領(lǐng)壓下來了。面對無數(shù)人的質(zhì)問，銀領(lǐng)苦笑，心說這大概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至少，緋真是女子。

　　這場婚宴邀請了不少人，請?zhí)际倾y領(lǐng)寫的，人都是銀領(lǐng)請來的。
　　白哉看見了海燕。
　　他牽著一個美麗的女子。黑色的長發(fā)被束起了一點，只是剛好過肩。

　　白哉收緊拳，握疼了身邊緋真的手。他連忙松開她，低聲安慰問她是不是很疼。緋真幸福的笑著搖頭。
　　海燕用余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海燕幾乎想哭。

　　為什么，結(jié)局會是這樣的？
　　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嗎？

　　那身著婚衣的新娘幸福的微笑刺痛了他的眼。

　　若這是你的選擇...

　　再看向白哉，海燕嘴角含著溫柔悲傷的笑。

　　那便斷絕吧，我們之間的所有。

　　朽木銀領(lǐng)用這一次的婚宴，徹底葬送了兩人無望的愛戀。

　　海燕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白哉面前過，就算是偶遇，他也只是揚揚手打個招呼，繼續(xù)出任務(wù)去了。
　　十三番隊倒成了最忙的番隊，因為海燕的勤奮。
　　浮竹和京樂算是看得最透的兩人，對于白哉與海燕，他們什么都幫不上，只能默默嘆息。

　　白哉將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到了緋真身上，他喜歡拉著她的手在夜間散步，他喜歡和她一起賞月，他喜歡輕輕地?fù)崦暮诎l(fā)。

　　然后，在第五年梅花初開的春天，緋真去世了。
　　她是笑著走的，她說這五年她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他站在她的墓前羞愧無比。

　　【伍】

　　春夏秋冬，四季變換著。
　　朽木白哉的世界里卻只有冬天。

　　他收養(yǎng)了緋真的妹妹露琪亞，費盡心思的保護(hù)她。
　　看露琪亞在海燕的教導(dǎo)下逐漸堅強(qiáng)起來，看海燕和他的妻子每天嬉笑著幸福的度過每一天。
　　他想，這真是美好的結(jié)局。

　　可是。
　　海燕死了。

　　他高估了自己，他第一次那樣痛苦，心肺似乎都在跟著顫抖。
　　海燕的葬禮他沒有參加，他挑了一個沒人在的時間去了海燕的墓碑。
　　這一天在下雨，跟海燕離開的那天一樣。

　　我沒有完全的自信。
　　我沒有完全的驕傲。
　　我沒有堅定的信念。
　　我也沒有完整的心。

　　如果我不是朽木白哉，我們會永遠(yuǎn)在一起嗎？
　　如果我向你伸出手，你愿意帶我離開朽木家嗎？
　　如果我跪下懇求你，你會回來嗎？

　　雨水沿著他尖削的下巴滴落，混著其他的溫?zé)嵋后w，一起滴落。

　　【終】

　　朽木白哉恨過銀領(lǐng)，但不是真的恨。
　　朽木白哉愛過緋真，但不是刻骨銘心的愛。

　　朽木白哉愛過海燕，是深入骨髓的愛。

　　但他們沒能在一起。

　　回憶當(dāng)初他的笑容，他嘆氣。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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