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沒錯，你看到的就是貓，不要驚奇。其實看你的眼睛瞪得把皺紋都擠到一邊去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第一次來到s大校園。被似乎走三步就會有貓竄到腳邊的是嚇到了吧？其實沒什么，貓再多也只能是貓而已，它成不了老虎。
　　數(shù)年前的s大并沒有這么多貓的。誰都忘了s大的第一只貓是如何出現(xiàn)的了，s大建校都一百多年了，這么微不足道的事，當(dāng)然沒有誰會注意到。按我的想象，那應(yīng)該是幾十年前的一個夜晚或白天，被主人驅(qū)離，當(dāng)然也可能僅僅是迷路了的貓（眾所周知，貓沒有狗那樣會認(rèn)路），竄過了許許多多的草叢與樹林，越過了眾多對它而言相當(dāng)嚇人的小河，偶然間進(jìn)了s大的校園。走走停停間居然發(fā)現(xiàn)了許多扔掉的剩飯剩菜，便留下來，成為s大歷史上第一位野貓。猜測它是夜貓是因為，s大校規(guī)上白紙黑字的寫著“不準(zhǔn)在校內(nèi)養(yǎng)寵物”，這條校規(guī)歷百年而未變，幾十年后的我們遵守著它，幾十年前的學(xué)生及老師們當(dāng)然也要遵守。可惜的是，這只野貓未留下它的任何檔案資料，它可是開啟了s大野貓留守院校的大功臣，從此以后，s大就成了野貓們的天堂，那些或肥胖或慵懶或靈巧的貓從此在s大校園內(nèi)大行其道，甚至于公然挑釁s大學(xué)生的主人翁地位！
　　現(xiàn)在，如你所知，我是s大的一名學(xué)生。
　　二
　　“有人去吃飯嗎？求帶飯！”季瑤窩在床上使勁吼，對著我。
　　“我也求帶飯！”老大的聲音。
　　“me too！”這是小羊。
　　當(dāng)三雙完全不同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時，我突然有種會立刻變成骰子的錯覺。抬起胳膊看看手表，手表上鑲的玻璃立刻反射出一陣白光，我揉了揉眼睛，才12:00，還好，食堂還在買飯。
　　下床，踩著人字拖，我特威武的喊，“把你們的金子不客氣的甩給我吧”。
　　我不幸的成為了帶飯小妹。
　　拿門卡在寢室樓門上刷一下，“嘀”的一聲，門開了。
　　太陽正毒辣的等著他能看到的一切，我覺得剛一踩到亮堂處就像被什么點著似地?zé)帷Ｎ矣X得門口的那些樹都想拼命地縮回地下一樣。抬頭時我又給嚇了一下，一群穿著清涼睡衣，踩著涼拖的女生正一臉驚奇地圍了一圈。這群女生不熱么？湊近了才知道，她們中間是一只貓。
　　在s大，貓多是個傳統(tǒng)，幾十年都那么繼承下來了，同樣繼承下來的還有愛貓的心。
　　白光照在穿著單薄清涼睡衣的女生臉上，我不知道她們的紅彤彤的臉到底是太陽曬的還是看到了這么小的貓激動地。是的，貓很小，我看著就覺得它是只大老鼠，可他身上有貓慣有的花紋，瑪瑙一樣的淡黃色眼睛，半圓的耳朵，還有站起來要起不起、舒展著懶腰的樣子怎么看都是一只貓。這樣小的貓，怪不得······
　　可惜的是我不喜歡貓，相反，我討厭貓。我看到貓就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狠命撓著一樣。算命的說，我上輩子是個鼠仙，這輩子和貓犯沖。我現(xiàn)在還能想起他說這話時高深莫測的表情，眼睛半閉著只剩下一條縫，嘴巴上的胡子也是高翹著，很像貓嘴上那幾根長長的胡須。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個胡子先生關(guān)閉了窗口，自己亂搞些什么東西任是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我心里一陣厭惡，這話是那個算命的硬要貼上來說的，不算正經(jīng)算命，我沒像尋常一樣敷衍，直接就走掉了。
　　因此在別人諂媚討好小貓的目光中，我狠狠瞪了它要走掉。那一瞬間，那只裝可憐的貓似乎也瞪了我一眼，好像有一根針一樣細(xì)小發(fā)亮的東西從我邊上呼嘯著飛過去，身后亂響聲一片。我猛地回頭，原來是垃圾桶里垃圾堆的太高歪了下來，我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我揉揉眼，再看那只貓，又是那副躺在地上懶洋洋的可惡樣子。
　　我潛意識里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想要快掉離開這個地方，又看了一眼貓，貓仍是那么躺著，不怕熱的讓太陽直接鋪在毛茸茸的背上，它周圍的口氣像燃著的明火一樣亮的嚇人。我?guī)缀跏欠瓷湫缘拈]上了眼睛�？磭哪侨号鷧s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仍在喊著“好可愛”，“卡哇伊”之類的話。
　　我拔起腳就向食堂跑了。
　　三
　　拿了三份盒飯回宿舍，還想著那白的莫名的光上，可是越回憶越模糊，白光，貓，貓，白光，白光，貓，貓，白······白什么，沒什么啊，貓，對，我討厭貓。
　　走太快，不小心踩了別人的鞋子，這么大熱天，居然穿了這么規(guī)矩的鞋子。“對不起”還沒出口，我就聽到了熟悉之極的聲音。
　　“笑言，這么急干嗎呢？”
　　一抬頭，果然看見了一雙溫柔的眼睛。
　　“沒什么，給室友帶飯，林學(xué)長去哪？”
　　“剛吃完飯回去�！�
　　他笑，我也的陪著他笑，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好。
　　······
　　“那我先回去了啊，室友該等急了，再見，學(xué)長！”
　　“好，再見。別那么急了，踩了我一個就夠了，別在撞到其他人！”
　　我“嗯”了一句，急急忙忙走開了。用手背量了量臉，果然燙的可以燒水了，真沒出息。
　　到宿舍門口，仍是明晃晃的太陽，書都一副要死不死的懨樣，覺得少了點什么，可少了什么呢，這么大太陽有什么才怪！
　　一一分了飯，照例收了句“笑言真好，愛死你了”，可惜再好聽的話聽了上百遍也是會膩的。老大特感動的說“笑言的臉都被太陽曬成了這個樣子，真辛苦，明天請笑言吃冷飲”，說著吃了口米。我心虛的往風(fēng)扇處靠了靠。要是知道會遇見林學(xué)長，不知道這幾個小妮子會不會爭著去食堂，哎，又想起了林學(xué)長的那一雙特溫柔的眼睛，發(fā)狠道，林學(xué)長，你干嘛不找個女朋友啊，單身的話更容易讓別人覬覦的好不好！
　　四
　　“這節(jié)課我講的例題大部分都是課本上沒有的，同學(xué)們不要走神啊······”，頭發(fā)上沾了一層粉筆屑的數(shù)學(xué)老師大聲又強調(diào)了一遍。真不知道是s大的領(lǐng)導(dǎo)是怎么想的，有多媒體教室不用，偏偏用這間只能手寫例題的破教室，有病�。〔贿^，我是不會同情這位穿著像個農(nóng)民工的數(shù)學(xué)老師的。我繼續(xù)看蘇童的《河岸》，眼睛抬都不抬。
　　有人捅了捅我的胳膊，我回頭，錯了，向右側(cè)了側(cè)頭，王皓正朝我豎了大拇指，“真牛，也不怕老師逮到”，我撇撇嘴，“得了吧，你見過老師下過講臺？”王皓張了張嘴沒說什么，低下頭繼續(xù)玩他的手機。切，誰比誰上進(jìn)��！
　　《河岸》終于被我看完了，一抬頭，教數(shù)學(xué)那小農(nóng)民工正在我邊上站著，瞅瞅我，瞅瞅我手里的書，我準(zhǔn)備合上《河岸》的手就這么定那了，像個脫離了樂譜的音符。桌子上一本和高數(shù)有關(guān)的書都沒有，我僵硬的皮膚都像是冰雕成的。我掃了一眼王皓，他整似模似樣的演算。
　　“這位同學(xué)，請你做一下黑板上的題目”。小農(nóng)民工特慈祥的向我笑，可惜眼睛是冷冰冰的。
　　我覺得我的腦袋運轉(zhuǎn)的像是正發(fā)洪水的黃河，嘩嘩的聲音充斥了我的腦袋：“那個，老師，不好意思，我不是本班的學(xué)生，我來蹭課的。”
　　“幫同學(xué)答到？”
　　“不是，不是。”
　　“下次別這樣了��！”小農(nóng)民工臉上的假笑掛不住了，陰著臉往講臺上走。
　　我輕吐了口氣，向體育課上老師教我們的那樣，持續(xù)了一分鐘。輕輕合上《河岸》，拿出另一本書，接著看。
　　王皓的眼睛虛著看了看我，沒說話。其實我特想夸我自己兩句“真聰明”，再買個雞腿吃，可惜還是在課堂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有條新信息：中午放學(xué)，來紅樓一趟，有事，號碼是陌生的。我指著號碼給王皓看，“你知道這是誰不？”
　　“等下，我查下手機�！蓖躔┑氖种缚斓南胍w起來，我不由感嘆，玩手機原來好處也是不少的��！“沒有。”王皓說，還他八卦的眨眨眼，“匿名表白啊~”。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提起“表白”這兩個字我就想起那晚那個男生給我講的那一通話了，惡心的受不了，神經(jīng)��！“表你個頭啊！”我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看他抖了抖，用手堵住嘴巴。
　　五
　　其實紅樓一直以來，紅樓在我印象中都是個神秘的地方。紅樓其實是因為整所樓是紅色而得名的。它周圍長滿了大樹，那些書古老的我沒法想象，上面都有林業(yè)局釘上去的牌子，上面寫著樹名和樹齡，估計牌子頂上去的時間也很長了，銹的厲害。陽光和這里的土地是隔離的，樹木團(tuán)結(jié)一致的用自己的葉子和枝干抗拒著陽光。它們勝利了。
　　我走在紅樓旁邊的時候，腳下居然沒有影子。我記得今天的太陽把我的胳膊曬得無數(shù)針扎著一樣的痛。其實剛一來到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后悔了。雖然已經(jīng)是正午，這里卻是像和整個校園隔離了一樣，沒有一絲喧鬧的聲音，靜的滲人。我踩著厚厚的積葉往前走，時間像是停下來了，我只能聽到血液在我的耳朵邊橫沖直撞的聲音，我的腳踩在地上是沒有聲音的！再往前走幾步，已是后樓的大門了。我覺得剛才我是在做夢，明明腳下踩的是硬的不能再硬的土地！我用力敲了一下門，門“咚”的一聲響把我嚇得往后跳了一步，差點踩空臺階。沒有人應(yīng)門，再敲，仍是只有“咚咚”的聲音，在未知的樓內(nèi)回響，就像是一個肺病病人痛苦的咳嗽。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這片土地只有紅樓附近是可以望得到天空的。我簡直以為自己就是那只坐井觀天的青蛙了，只不過我看到的天空沒有規(guī)則的形狀，邊沿像鋸齒又像花朵的邊沿。這一片天空是沒有白云的，弄得我以為它是演出的布景，假的天空，澄澈而呆滯。
　　門仍是沒有人來開，我擰了擰門把，它居然就這樣毫無跡象的開了，里面是幽深幽深的一片。黑色的序幕一樣，擋住了我的視線。里面沒有開燈，說明沒人來。我承認(rèn)我是害怕了，我得給我突然的膽怯找個借口，現(xiàn)在，這個借口就是，既然沒人來，我進(jìn)去干嘛？八成有人發(fā)錯短信了。
　　我最終用手機打了個電話，移動公司地機器女生清脆甜美：“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我愣了那摩兩秒鐘，大腦完全是空白的，好像有人說，進(jìn)去，進(jìn)去呀，又好像有人拽著我的胳膊喊，快跑快跑！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往外跑了，跑！踏進(jìn)樹林織就的黑暗里，邊跑邊回頭，處在陽光下的紅樓正金光閃閃，高貴神圣如圣殿一般，紅得像血！創(chuàng)匯似乎有人打開又立刻關(guān)上了。然后我看到窗臺上臥著一只貓，一只小小的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貓。我的腳步頓了一下，更快的跑了。
　　六
　　回到宿舍的時候，衣服已經(jīng)全給汗?jié)窳�，還好下午是沒課的。我的腳有點抖，想做到床上吹風(fēng)都不行。宿舍其他人正午休，沒注意我回來。正想拖著腿往前走，小洋從廁所回來，看我一聲汗，忽然笑起來，對著宿舍喊，“快起來�？炱饋�，笑言真去了紅樓了，她真去了！”宿舍的人似乎在睡夢中也笑了出來，哽哽唧唧的，像一聲聲貓叫。我又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我的血肉中亂抓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瞪著肖揚，努力平復(fù)越來越急躁的心跳。
　　“我和同學(xué)打賭呢，你就別問了唄，賭注回來分你一半啊�！毙P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準(zhǔn)備睡覺了。
　　“你用誰的手機給我發(fā)的信息？”我的臉仍白著，沒空想別的。
　　“借了旁邊一位同學(xué)的，怎么了，你認(rèn)識他？”肖揚已經(jīng)躺床上去了，臉對著風(fēng)扇，聲音有點模糊。
　　“我打回去，怎么是空號？”
　　“不可能，你再試試。”
　　我按了重?fù)苕I，不再是移動公司的機器女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流行歌曲，我立刻暗了綠健。
　　肖揚已經(jīng)睡了。
　　我身上的汗出的更多，熱的，這次是非要跑廁所洗一下不可了。腳不抖了，室友都在安靜的睡覺。
　　七
　　辦理組織春游，團(tuán)支書姜超用粉筆在黑板上寫著，每人150元，明天自習(xí)時收，這幾個字后就回到座位上了。黑板上的字跡蒼白無力，像是墳?zāi)股系幕ㄈ�。我看著黑夜一樣的黑板想起了紅樓旁以紅樓為中心往四周無限蔓延的黑暗�？吹焦┯驳姆酃P字，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春游又去不成了�！�150”中“0”中間的黑色像是一只眼睛瞅著我笑，充滿了邪惡神秘的氣息，我無端又想起了貓，那只大老鼠一樣的貓。
　　最近我又討厭貓了。偏偏一出宿舍門就能碰到貓，不，應(yīng)該是只要在s大就能碰到貓。又有女生用一次性飯盒裝了吃剩下的的骨頭甚至小飯盒魚肉站在門外喂貓，那只胖的我以為站不起來的黑貓。
　　我走進(jìn)宿舍樓厭惡的不想多看一眼，那貓“喵”了一聲，立刻，我的胳膊上起了許多雞皮疙瘩，毛孔無法控制的收縮，寒毛直豎。我快速的走進(jìn)宿舍，“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臉上敷了冰一樣冷。宿舍里有人嘟囔一聲“別吵，睡覺呢”，翻個身，床硄唧了一下，又有人嘟囔了。
　　郊游確定不去了，宿舍確定剩我一個人，省事省心。打開窗戶，拉開窗簾，又拿了兩臺風(fēng)扇對著我吹，那叫一個舒服。很快睡著了，都不知道怎么睡著地，醒來時看表，11:00，睡了兩個小時�；旎斐脸林兴坪跤姓l對著我的耳朵細(xì)語：毛毛，毛帽�；杌璩脸林形宜坪跻幌伦訌拇采媳牧讼聛恚犻_眼還是在床上。想了半天沒想到是什么就放棄了。
　　這么熱的天，居然會有清涼的風(fēng)吹來。我看著綠色的蚊帳被風(fēng)吹得起起伏伏，像是海里的波浪。一雙溫柔的眼睛在窗口一閃即逝。再看時，一只瘦小的貓正趴在窗口瞪著我。我討厭貓，而且最近變本加厲了。我以為我會拿拖把砸它，可我沒動，我覺得貓的眼睛很熟悉。它的胡須抖了抖，我覺得它在笑。不管怎么笑，它仍是一只貓，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事實。是貓，我見到不是避開就是毆打，現(xiàn)在遠(yuǎn)離不了，它都到我家門口了，我只能打了。剛拿了衣架在手里，就見到貓往下跳了，我驚了一下，這是三樓��！我間接的殺死了一只貓！！這次不知又有多少純情女生要為次貓哭泣了。
　　我懶得去看摔死的貓，換下睡衣，上□□。
　　林學(xué)長的頭像在閃動。我一直奇怪為什么他的頭像要弄成一只貓，一只卡通貓�；蛘哒f我從來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像他為什么拒絕了我們院院花袁麗麗的表白一樣。
　　睡覺醒了嗎？后面配了一個笑臉。
　　現(xiàn)在我徹底清醒了，晃晃腦袋。我們宿舍周末都有晚起的習(xí)慣。今天不同，我睡的是回籠覺，嘻嘻。信息是兩分鐘之前發(fā)的，真神，我那時剛起！隨便弄了個“早起了！”發(fā)過去，那邊回來一個“錘子”。一來二去的聊，時間已經(jīng)到了11:40了，該吃飯了。發(fā)了個“88，待會聊，去吃飯了”，又收到一條“聽說你很討厭貓�。俊蔽倚南胛覍τ谪埖膮拹汉喼笨梢枣敲乐袊硕�(zhàn)時對日本的討厭了。吃飯，回來再回。
　　再回來打開□□時，發(fā)現(xiàn)有五個好友頭像都在閃，打開，“你不喜歡貓��？”，“你為什么討厭貓？”，“你喜歡什么動物？”之類的短信，我直接無視掉，先回林學(xué)長，是啊，一直不喜歡，再回其他人的，全用短句是，不之類的。
　　八
　　實際上，我真的不明白我為什么那么討厭貓，可就是討厭了，成為了一個事實，帶了點宿命的味道�，F(xiàn)在s大的貓大量減少死去的時候，我卻不興奮，畢竟，任何時候，死亡帶給人最大的影響永遠(yuǎn)是悲傷與無力。
　　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似乎所有s大的學(xué)生都知道了。我沒有去想，為什么同樣上課同樣吃飯同樣進(jìn)宿舍睡覺，別人就比我先知道這件事。那個時候，我正躺在宿舍透過模糊不清的窗子看天空，我很奇怪，為什么天空有時候讓人覺得很近有時候又院的不可思議，為什么同一片天空我在教室里看和在宿舍里看感覺就不一樣呢？這問題太深奧了，歷史上的哲學(xué)家，不管是中國的還是希臘美國印度的，都曾凝望這片天空冥想過。我們看的也是同一片天空，他們不會知道，在他們之后會有這樣一個年輕人整天整夜得想他們曾經(jīng)思考過的或許有答案或許未知的所有問題。透過窗戶看，蔚藍(lán)的天空似是蒙了一層淺淺的灰，讓我有種拿抹布擦洗的欲望，仔細(xì)看才知是窗戶的問題，那層灰塵就蒙在窗戶上，淺淺的，似乎風(fēng)一吹就會消失掉，讓人看得心癢癢。我覺得這很像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只要我打開窗戶，直接看天空就可以了，卻想不起這問題是什么。我總是這么一個矛盾迷糊的人。
　　九
　　我沒想到冒得問題那么快就解決掉了，通知我的是林學(xué)長。
　　那些消失的貓最終的歸宿是s大校園外的小吃攤上。他們被灌上一個美味的名字“里脊肉”。我接到林學(xué)長的電話時，正一手接電話，一手拿著勺子吃一只碩大的西瓜。我覺得我的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燒，它們要燒穿我的胃冒出來，我跑到廁所吐的一塌糊涂——昨天，我還和室友一塊去西門那邊買來一噶肉夾饃。小販邊做生意邊宣傳，這些肉是用正宗里脊肉做的，肉有筋道又有味道。我覺得我把胃都要吐出來了，頭暈暈的，似乎昨天和我一起吃肉夾饃的變成了林學(xué)長，那些饃片里夾得是血淋淋、剛死掉的貓，而我看都沒看就一口吃下去了，林學(xué)長用自己的餐巾紙幫我擦嘴上粘上的血。我就在廁所那么一直吐，吐得昏天黑地。
　　十
　　從夢中驚醒時，正是午夜十二點，我把腦袋挪到眼前繼續(xù)睡。
　　早晨肖揚給宿舍帶飯，舍友們都精神很好的樣子。我們的高數(shù)是一起上的，一路上四個女生熱熱鬧鬧的往教室沖。
　　陳虹錘了捶我的胳膊，“哎，林學(xué)長和他女朋友哎”。四人一塊回頭看，林學(xué)長正在他女朋友耳邊說了一句話，她纏著他的胳膊笑，白色的裙子被吹得向后飄起，像一片云彩。
　　“你們知道嗎？我昨晚做了一個夢，還夢到了林學(xué)長哎！”
　　“你哪天不做夢才怪？哎，是不是夢林學(xué)長把他女朋友踢了，向你表白！”
　　“去，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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