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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明明說過一定會回來的。”一襲雲(yún)紋白衣的女子拭劍自語,劍身反射的光芒卻沒能照入那墨黑似無底一般的瞳孔!懊髅鞒兄Z過的,卻還是只剩下蛟影被帶回來。師兄你從來都在找藉口!
“什麼——人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全部,都是藉口!
“既然你不願回來,那麼,我便去找你!
——其實他並未騙過她。
——只可惜當(dāng)她明白這個事實時,已獨自一人立於千軍萬馬之前。
“師兄師兄,來看我練劍好不好。”兩團(tuán)小髻邊垂著白色的頭飾,本就身形不大的姑娘抱著手中快要和自己身高同等的長劍,歪歪斜斜地跟在一身藍(lán)白色底色的青年身後。
青年微微頓步,微笑著放下手中一直持著的書卷,抬手輕輕撥了撥少女的額髮,“聽話,師兄在忙。等你再長大一點,師兄教你認(rèn)字,可好?”
那溫柔到骨子裡的微笑,就這麼深深印刻在尚且懵懂的眼中。
師兄是整個純陽宮最溫柔的。
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時間過起來總是很快的,少女一點點變成亭亭玉立的姑娘,那原本懵懂的情感也便漸漸愈發(fā)清晰。
只可惜,一年裡能見到師兄的時間,終歸還是少的。
就算偶爾遇到了,也不過是一起喝個茶,聊個天;蚴亲约鹤谝慌钥此麑χ且淮蟑B書卷抄抄寫寫。
偶爾師兄也會教自己寫字,只可惜自己對這些東西始終提不起興趣。
有些時候想起年幼時師兄對自己無知話語的回覆,還是會有點想笑。
“師兄,等我長大嫁給你好不好!
現(xiàn)今回想起來,還是記得當(dāng)時的天,當(dāng)時的溫度當(dāng)時的風(fēng),卻已經(jīng)忘記了說出那句話的他,表情到底是認(rèn)真還是戲謔。
——“好。”
十一月初九起兵,正月初一稱帝。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原本看似平和的大唐盛世,已然天翻地覆。
“執(zhí)意要去,那便去吧……”代掌門卓鳳鳴微微歎氣,仔細(xì)看來,本應(yīng)正直壯年,鬢間卻已然生出了絲絲縷縷的華髮。
“你從小便跟他親近,現(xiàn)如今……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從小便親近——么?
許是因為他平日幾乎不見人吧。這麼說來,總是去四處找他的自己便真是親近的也說不定。
身子骨薄弱受不得寒,卻總是一個人偷偷躲到荒蕪人煙的地方看書,被發(fā)現(xiàn)了便笑著說什麼此地安靜,生了病也不知悔改。
堂堂純陽宮大師兄,某些時候還真是小孩子一般。
每次想起便會想笑。
野外獸多,自己練劍也便日益勤奮,端的是想要保護(hù)他的架勢。
每次說起他都淡淡的一成不變的笑,偶爾也會把手放在自己頭上揉揉,半開玩笑地說著“那可要好好保護(hù)我啊!币活愐活悺
明明都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純陽向來不問世事。
便認(rèn)為一生就這樣過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可惜終有些東西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初九,看著他那一向輕輕握著書卷的,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提起的劍,有那麼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從未認(rèn)識過他。
師兄。
似是怕它便就此融化在漫天的風(fēng)雪之中一般,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朝著那向大門走去的身影開口。
長髮已達(dá)腰際的他微微回頭,仍舊是一貫的笑容,卻在蛟影的襯托下多了一分硬朗。
“等我回來便娶你,可好!
一句話,便是再也挪不動半步。
再美麗的東西,終究也會成為過往。
六月十三。
昔日的寵妃被斬于馬下,往日繁華的長安,終也還是失守了。
原本沁白的衣衫早已被血染成了泛著黑色的暗紅,卻找不到地方可以換下。
一路上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以東都之郎立誓永保大唐太平的將軍;笑起來和他很像,說著‘我只是想救死扶傷’,一路躲躲藏藏卻仍舊堅持的醫(yī)生;如花般眷美,就算在紛亂的戰(zhàn)場也沒有絲毫淩亂的絕世舞娘;寧願被寺院驅(qū)逐也堅持著自己信念的大師;從遙遠(yuǎn)的苗疆之地一路前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的小姑娘;笑起來如同未經(jīng)世事的少年一般的藏劍山莊少主……
見過很多人,也見過很多死亡。
那些前一天還在和自己開著玩笑的面容一個個消失在戰(zhàn)場的硝煙與馬蹄聲中,如同從未存在過。
唯獨,沒有見過他。
也曾聽他們說過有過這麼一個人,穿著和自己相近的衣衫,拿著跟自己相同的長劍,拔劍怒斬鬼神。
每個人談到他便都會挑眉稱讚,同時,最後的結(jié)尾亦都是——‘可惜——’
可惜。
只可惜。
師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揮劍擋開眼前刺來的長槍,卻沒有躲過背後的一斬。一個踉蹌便已倒在地上。
早已被鮮血染紅的視野卻漸漸褪去了顏色,耳邊廝殺與馬鳴亦已漸漸模糊。
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的,那從小便存在與那裡的一片純白。
鹿鳴,鶴啼。
以及那熟悉的一抹身影。
仿若看到了自己一般,垂手將一直握著的書卷置于腰后,側(cè)身回頭,伸手。
穿越了十?dāng)?shù)年的光陰,那抹笑容卻從未改變。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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