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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鄒女兒洗三禮,滿月酒,俺都“很體貼”的沒有露面,讓鄒家人做主人。
然后是皇后要見小侄女,俺和小鄒再次一起進宮了。俺上次進宮時,看到了顧夫人,很想和她做個朋友,俺一直認為她具有很強的幽默感。有幽默感的女人是非凡的。交友三大原則:長見識;明得失對錯;有益與我。我想交這個朋友。但她很精乖,明顯不想和門第高且內宅關系混亂的沈夫人走的太近。
皇后看了孩子,接下來就表揚了我治家有方。俺拿出先帝突然駕臨國公府時父母御前奏對的態(tài)度,寵辱不驚:“皇后娘娘謬贊了,臣妾體弱神衰,無力承擔家務,天幸鄒妹妹蕙質蘭心。府里府外都靠她支持?缮蚋踅,堪比白地起樓,一眾奴仆來源紛雜,良莠不齊,且有些以前從未做過仆從。鄒妹妹殫精竭慮,日夜操勞,使得眾人不敢怠慢;自她靜養(yǎng)以后,見我心力有限,就漸漸不服管束起來。非常時行非常事,實不能不不設法壓下這股邪氣。否則此風一開,后果不堪設想。這原本都是臣妾本分,豈能居功?況且臣妾之法,雖使得刁奴口不敢言,但心中不忿只怕更大。必要想方設法生出是非來混水摸魚,得償所愿。因當時有些奴才不知風頭,退步抽身捧人上去,如今看人得了好處,如何不眼紅?臣妾當時因見那些大小管事竟是個彈壓不住的局面,只能行峻法,一概就地免職,他們也難免抱怨喊冤,有這兩條,以后難免不生是非”。
皇后:“總是你腹有鱗甲,遇亂不慌,英國公府的千金小姐,治家如治軍,真真家學淵源,非同凡響”。
“臣妾慚愧,實不敢當,小鄒妹妹日復一日,兢兢業(yè)業(yè),方有如今沈家氣象。臣妾不能掠人之美”。小鄒面上沒顯,可心里委屈,她辛辛苦苦一年多,天天吃喝拉撒雞毛蒜皮,耗盡心力,視為靠山的皇后卻只稱贊我“驚艷”,把埋頭苦干的她丟在一邊。為什么?肯定是沈國舅在他姐面前把我大夸特夸唄,她的付出,沈家姐弟竟然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心里頭哪能不酸楚?而好笑的是,最后,唯一站出來為她說句公道話的,竟然是我!
皇后繼續(xù)面帶微笑:“如今沈家氣象一新,我看這法子很好,沒想到當時的局面竟是如此危急,那些原來管事的,既不能稱職,有何冤枉可言”!
哎呀,皇后娘娘,您真是我的好大姑姐!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小鄒可是憋了幾月的氣,就等著“撥亂反正”呢。你這一說,她一肚子的計策計劃這能胎死腹中啦。什么“氣象一新”?那不等于是說小鄒當家死氣沉沉,表現得不好嘛!
我亦是滿臉欣喜:“謝娘娘夸獎”。喜滋滋的如同一個每一個被上位者夸贊的少婦,帶著幾分躊躇滿志回去了。俺向闔府大小管事們宣布了皇后娘娘的嘉獎令,沈府上下喜氣洋洋。
當天夜里,俺的心絞痛發(fā)作了。
請醫(yī)問藥,會診對案,俺的家庭醫(yī)生常駐醫(yī)生們集體討論的結果是——夫人應多保重身體。
小鄒難掩喜色,這回,她怕是要一輩子抓住不放了。
接下來的日子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歲月。小鄒要撤換掉“民主選舉”的人士,人家就高舉皇后的大旗,娘娘都說俺升職是好的,是對的,為何鄒夫人你說不好?
小鄒不是軟茬子,當然不會無的放矢,也是做了準備的。于是府中好一陣刀光劍影。當初被清退的,要喊冤;上去的如今被換下來的,來找我喊冤,俺身邊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豈能讓人擾了俺養(yǎng)病,沈家一地雞毛。
沈國舅不愧是當兵的,嗅覺敏感,他明顯感到氣氛不一樣了。但他沒說什么。小鄒的枕頭風吹的還不錯。
但他幾乎每天都來看俺,送些女子喜歡的東西,祝福俺一定要好起來。俺前世不過中人之姿,但善于傾聽,最擅長讓人打開話匣子。若非如此,俺怎么能和容光照人的susanna,家里有靠山的vivian并稱公司三大王牌業(yè)務員?病中無聊的俺,有個人說話總比沒的好,于是沈國舅開始侃了….
那一日,俺正和沈國舅談到他少年時的趣事。一個叫做“洪太媳婦”的婦人長跪院門外不起的時候,她以頭搶地,“發(fā)自肺腑”的每一句話,都圍繞著一個中心點:夫人啊,你堂堂英國公嫡女,今天若是不能護住我們,就要讓個鄉(xiāng)下丫頭壓在頭上啦!今后誰還把你看在眼里?
好家伙,終于來了,家世太好地位太高就這點不好,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拼命望你身上靠。身那么“老首長,老上司,老主人”變著法的讓你罩他。一旦你罩了他一回,這人從此就打上了你的標簽,有了好處他未必想起孝敬你這“老上司老靠山”,可若碰上麻煩惹了禍一定會把你推出來抗敵。你不能有平民百姓那種能幫則幫日行一善的心態(tài),身為金字塔頂尖的人物,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慎重。那么多人,那些值得你罩,怎么罩,大有學問。
沈國舅問道:“這個媳婦子怎么了”?我峨眉微蹙,面帶清愁:“這不是第一個了,這幾天,天天都有人到這清漪園門口哭訴,說鄒宜人如何虧待了她們,如何冤枉她們男人。她們這些人都是前陣子剛領了差事的”。
沈國舅:“她們是說,云兒(俺給小鄒胡謅的名字哈哈)有意針對她們”。
我點頭:“戰(zhàn)時行非常之法是我的主張,她們當然要到我這里來喊冤。無論實情如何,先喊冤,把話往“我的體面”上引,最好讓我和鄒妹妹對著干起來”。
沈國舅沒想到我如此了當,看了我一眼。我接著說:“鄒妹妹不可能無視皇后娘娘的話,凡是哭喊的,被懲治定有緣故;屎蠹为勊齻,是為了沈家興旺,莫說萬丈高樓才剛打下地基,就是真立下汗馬功勞,也不能躺在功勞簿上不起來。我這里要安靜,鄒妹妹卻由得她們在此哭訴,看樣子她也是左右為難啊”。
沈國舅又看了我一眼:“我想…你應該和云兒推心置腹的談一次”。
我嘆息:“你和顧都督協(xié)同領兵,若軍士起了紛爭,你們兩人談一談就好了?這不是“你的人”“我的人”的事,若如此想,今天的事,就只會是個開始,從此再無寧日。這府中,都是沈家的人”!
沈國舅的臉上輕松了:“你要如何處置”?
我用左右手的食中指同時揉左右太陽穴:“她們是當著眾人推選上去的,如今就讓她們再當著眾人,分說明白。她們不是要“公平”嗎?有理不在聲高,更不在哭鬧。讓眾人評判。若妄圖渾水摸魚,當著闔府上下,家規(guī)處置!這樣…那些無理的家伙們,丟人現眼以后,再難治的刺頭,也會老實了”。
沈國舅有些好奇:“你如何讓他們當眾分說”?
我走近他,露出促狹的笑容:“當然要….拿你的金令箭一用啦”。
我召開了沈府第一次法庭公開審判,并宣布:不僅是眼下這幾樁事,在此前三個月內感到受到明顯歧視或不公的待遇,受到的損失超過一個月月錢的,都可報名。
俺和小鄒,大鄒的女兒(俺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這孩子應該知道她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了,越早適應越好,沈國舅沒想到我想的如此深遠,眼光中流露出大為贊嘆的神色,并對我要召開的法庭審判表示好奇)。
俺令她們先寫答辯狀——你是誰;受了什么虧待;誰虧待了你;你的所作所為可有違反家規(guī)的地方…
被告一方:你是誰;你如此行為有何法可依;也都寫在紙上。這樣,那些家伙只能就事論事,不能人身攻擊或者往“小鄒要和俺打擂臺上”引。沈國舅顯然明白,小鄒抬頭看看俺:“姐姐真的不覺得妹妹是故意和您過不去”?
“你有嗎”?
小鄒能說有嗎?她自然回答:“我只想把家管好,不負皇后娘娘所托”。好家伙,皇后啥時候下了懿旨讓她管家啊….
我正色:“今天讓他們把事寫出來,以后這府里識字的人會大增”。
小鄒:….
開庭了,雙方一對對一雙雙,真是針尖對麥芒。各持一詞者有之;打苦情牌的有之,暗示我背后有支持來施壓的有之…
俺圍繞著“以沈府利益為中心;以穩(wěn)定團結能不變就不變?yōu)榛;以如何才能更好的為沈府服務為基本”這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做出最后的審判。
沈國舅好奇,自然會表示關注。看到俺如此行事,大表贊同。誰愿意三天兩頭的換人,鬧到最后連個熟面孔都沒有,這樣的府第哪是興旺之家的表現。
可在此之前我已經“大換血”了。這些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認為“我是夫人提拔的”。如果小鄒能不動聲色,繼續(xù)用他們,縣官不如現管,未必不會投向小鄒?尚∴u心里有根刺——疑人不用!而我提拔在先,保住他們在后,他們想不當我的人都難了。況且我二次行事,都是光明正大,前有皇后嘉獎;后又沈國舅贊同,那可不是說換就換,說整就整得了的!而且“憑本事,憑資歷,憑威望”競爭上崗的人,要比得主子臉才上位的家伙們,腰桿子硬的多。
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家奴,也有家奴的尊嚴和職業(yè)道德——我也該算半個改革家了!
我的這種表現不算突兀,因為我娘家就有這種職業(yè)教育的影子。
這一切,建筑在沈府是個剛剛成立的單位,所有人都是新人的基礎上。換了尾大不掉的顧家;盤根錯節(jié)的其他世家,你試試?只怕你剛提出來,斥責聲就把你淹了。
我這“法庭上見”一出,當場取得了巨大的影響。沈家的家奴,開始意識到“有個說理的地方”了,于是他們紛紛表示,希望把這項好制度保留下來。我微笑建議:“那以后大家誰也不用做事了,光裁判就忙不過來”!
俺打鐵趁熱,宣布以后將每年召開一次年終總結大會,確定沈府取得的成績!獎勵有功勞苦勞的個人。
沈國舅用激賞的目光注視著俺,小麗娘身上的氣場,也一下子就軟和多了。
那個國營單位沒有過好時光,那項好制度最后不是面目全非。用不到十年,只怕沈家就會把這點“好氣象”敗光。無論有沒有小鄒的責任,所有人都會認為是。
要讓一個男人真正重視你,首先要讓他佩服你。沒有“佩服”成分的你就掌握不了主動權。讓那些“男人不喜歡女人比她強”見鬼去吧!古往今來,你沒本事沒心計,就等著給婆家當老媽子苦力出氣筒吧!
小鄒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讓人輕而易舉得竊取了勝利果實。而且這機會還是自己給敵人的。更可氣的是沈國舅還天天往俺這里跑,她才是最想找個法庭來申訴的人吧…
于是她思念起大鄒來,一會兒要給姐姐做法事;一會兒說起大鄒的兒子,一會兒她又抱著自己的小女兒來找沈將軍“女兒想自己的爹爹了”…
聽說小鄒要為女兒大擺抓周宴,沈國舅不許,小鄒終于爆發(fā)了,她梨花帶雨杜鵑泣血,句句亦有所指。殊不知皇帝有心冊封長子為太子,沈國舅正在力求表現正統(tǒng)呢。如果他的庶女都有如此體面,那玉昭儀的兒子是不是該封王!當然這種事關機密的國家大事,沈將軍怎會與內宅婦人詳談,就是俺,也是從他話里推測出來的。
不能怪小鄒沒見識,沒格局。她一早起來就有人等著回事;操持一天,沈國舅來了她還要抓緊XXOO,只有多生兒子她才能獲得真正的勝利。完事后大家睡過去了。一大早又是老一套…身邊除了家奴就是孩子,唯一的一個上層男人有不會和女人來商量國家大事。你讓她到哪里收集信息去?
俺插花,品茶,告訴沈國舅青銅器和古書的樂趣,什么樣的橘子最好吃,怎么樣喝酒不上頭還滿臉紅….
小鄒有些沉不住氣了,她把自己屋里的兩個丫頭開了臉。
可那倆丫頭姿色還不如她呢,既然非要給老爺添人不可了,你就添個真美人,讓老爺領你的情。濫竽充數你還不如不干呢。
沈妹妹回家來,問我咋不給他哥添人,他天天往你這里跑,你又不能伺候我哥,我們沈家至今只有一個體弱的侄子巴拉巴拉。
我正色相告,我體弱,所以最重養(yǎng)生,深知健康的可貴。而且你哥哥年輕,應該把注意力多放在事業(yè)上,我本來有意為他納寵,但小鄒那里既然給了人,我這里就不會再給。一樣年紀的將領,顧都督只有兩個老通房做姨娘,沈國舅連舊帶新都有三個妾了,還有一個小鄒,這個年齡的標準配置最高不過如此。我不想讓他有好色的嫌疑。
沈妹妹這段時間也長進了,明白了小鄒這是先下手為強。她讓自己人把名額占滿了,我若再塞人就是我不對。若有了反面效應和,只怕沈國舅姐弟幾個對我都會有看法…
她問候了我的身體就走了。不再是那個“我一定支持你小鄒姐”的堅決挺鄒派了。打敗小鄒的不是我,是這個圈子的規(guī)則,人都是現實動物。
沈國舅到底年輕,我去了溫泉別墅后,他就有了自己的中意的□來添香。
是啊,小鄒每天的交流主題都是老一套,家務,孩子,姐姐,女兒,皇后娘娘….沈國舅能不膩嘛。你要變著法地說風花雪月詩情畫意,一百年都不會覺得煩。
小鄒從此開始了傳統(tǒng)主母的宅斗之路。啊,俺忘了,她連個主母的名分也沒有。
自從俺被太醫(yī)診斷為生育時會出危險,俺在沈家的地位開始“超然”起來——一個出身尊貴有巨大價值,卻很可能無后嗣的正室。連俺那些沒等級的小丫頭子們都會話里話外的透漏出:我們是張家的人,姑娘百年之后我們還是要回英國公府去的….
小鄒的努力沒有白費,她再次有孕,這次,是個兒子。
小鄒并不惡毒,她沒有處心積慮的讓自己的孩子踩姐姐的遺孤,也沒有用損害姐姐孩子的手段來宅斗。可她自己也是一個母親了,母親的天性就是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優(yōu)秀最耀眼的,他理所應當的是重心、中心,得到一切贊美,關注和未來。
她對大鄒的孩子,不是沒盡過心。女孩子面潤眼明,呼吸勻凈,態(tài)度大方。動作儀態(tài)不算優(yōu)雅優(yōu)美,,可也挑不出錯,看得出身體健康教育良好。病弱的外甥仔也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孩子是最敏感的小動物,若沒有真心以對,這倆孩子當初看我的眼睛也不會那么冷,氣場就不會那么硬。
可小鄒有了親生女兒,人的天性使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得到父親更多的疼愛和關注。那女孩沈國舅為她取名秀娘(這個爹夸獎孩子長得漂亮),是個非常伶俐女孩,很會撒嬌。大鄒的女兒米娘年幼的時候父親年輕,還不知道如何疼愛孩子,加上自為王爺姐夫效命四處奔波無心顧及,難免就淡淡地,前后一對比,大鄒的女兒也是個孩子,心中能不感傷?
而大鄒的兒子衷哥(俺忘了這孩子的名字了嗚嗚)體弱,大人對弱孩子的期望不外乎健康,于是在其他方面的要求自然很松。如今這孩子身體漸漸好轉,父親姑母對他的要求自然開始向著“優(yōu)秀“方面轉化了,這孩子就被同齡人落下了,沈國舅自然就有些急,結果一加碼,孩子又給累著了。就這樣,周而復始的折騰。
沈家根基太淺了,更重要的是沒人,沈家的男孩,身上的背負的任務太重了。
站在小鄒的立場上想,自己孩子自然該和姐姐的孩子平起平坐,姐姐的孩子有的,自己的孩子當然也應該有。而且自己兒子健康活潑,姐姐的兒子不堪重負,將來難當大任,那么自己的兒子頂上去是理所應當的。而且對一個一切仰仗丈夫的內宅女人來說,自然希望丈夫最關注、最喜愛寵溺自己的骨肉。
可站在大鄒的倆孩子角度上考慮,沈家的一切都是自己(我弟弟)的。所有的資源和期望也都是自己(我弟弟)應該享受和擔負的。說到家,若無自己娘親,小鄒哪有機會高攀?哪有資格和英國公的千金打擂臺?哪有資格掌管國舅府的內宅…小鄒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娘給的!沈家如今的一切是我娘用命換來的!可她如今卻理所應當的享用這一切,還理直氣壯的讓孩子來分割本應屬于自己和姐姐(弟弟和我)的父愛、地位、資源。
人大心大,孩子長大了,想法和認知就會改變。在小鄒眼中,外甥還是個病歪歪的娃,外甥女還是個小女孩呢。利益之爭六親不認,小鄒的兒子,和大鄒的兒子,天然的競爭關系,是無法避免的。矛盾,會隨著孩子逐漸長大而越來越大,越明顯,越針鋒相對。
大鄒的女兒開始主動來我這里問候請安了,她請安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自然,恭敬,她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開始委婉的表達自己和弟弟的孝心和孺慕之情…
我自然要投桃報李,當我的身體情況有所好轉時,就帶著她開始深入了解這個帝國最高層的勛貴圈子,讓她明白這個圈子的規(guī)則和秩序,以及如何適應和利用這些秩序。讓她結交和她身份相當的朋友,去認識有可能成為她婆婆或親戚的貴婦。她是個可造之材,通常我只需要稍微點撥一下,她就明了。
她知道這種教導和幫助是多么難得可貴,她的感激傳給了弟弟和父親。沈國舅不止一次對我表示感謝。
我不僅是個“好繼母”也是個有責任心的好主母,我用我所掌握的資源和信息幫助沈國舅。
他的親兵幾乎每個都帶傷,陰雨濕冷的天氣痛苦難當,我馬上拿出英國公府的秘制傷藥,同時還把藥方放在沈家的家庭藥房里典藏。我用張家的關系把沈家家將的兒子兄弟們安排進富庶之地的“稅務局”,家家感激涕零,為沈國舅解決了難題。
真讓沈國舅領教一回的是,我為他解決了士兵們發(fā)餉時的劣幣問題。
朝廷鑄錢,通常是皇帝一等基的時候好,越來越差。銅錢有優(yōu)有劣,價值相差甚遠但幣值相同。于是朝廷發(fā)餉,常;祀s著數目或多或少的劣幣。老百姓可不傻,劣幣只能“一當二一當三…”,甚至花不出去。
這樣軍餉等于是打了很大的折扣,但誰也無法徹底制止這種現象,因為工部、兵部已經形成了巨大的利益網。
沈國舅巡視下級部隊,他既不能挑戰(zhàn)規(guī)則又心疼士卒,愁眉不展。
“兵卒們鬧,你就把那些劣錢都收上來,全數補給他們”。
“夫人何出此言!且不說你我有多少銀子可以填進去,單這些劣錢能用到哪里去?你久處深閨,雖是張家女兒,到底還是….”
“郎君,你今日面對的一切,我的父親都遇上過,如果你解不了士卒之苦,又應付不了工部戶部那幫人,不能讓那些將校士卒領教你的手段智慧,他們又憑什么認定你與眾不同,值得誓死追隨呢”?
“你有法子,快說來聽”!
“夫君可與軍中好友,如顧都督他們幾個,他們肯定也發(fā)愁。集合大家之力組織一支船隊,把這些劣錢運往倭國。船上有驕兵悍將護航,可保無虞。倭人不鑄幣,都是拿我天朝的錢幣來用。他們要的就是這幣值,而且倭國銀價低,可用劣幣多換銀兩”!
“原來如此!怪不得英國公軍中威望無二,凡是他領軍,總打勝仗”!
“倭寇兇殘,陸上士卒不習水性,此去東瀛,種種細微之處,郎君多多思量吧”。
“夫人高屋建瓴,一語勝我讀十年書啊!哈哈哈…”
是的,倭國不僅還沒有意識到鑄幣權對國家財政的意義,他們那里銀賤金貴,如果把本國黃金帶過去,就能兌換出至少二倍的的白銀。但現在這種生意已經做不得了,因為黃金運走的多了,金價自然就高起來了。
金字塔的尖端,是這樣掙錢的,沈國舅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根正苗紅的百年勛貴的思維方式。
再后來,日本幕府將軍豐臣秀吉昏了腦子,攻打朝鮮,帝國出兵平亂,戰(zhàn)后日本“國王”將銀山“獻給”朝廷….都是后話了。反正沈國舅和他的朋友這一批少壯派,在皇帝那里被記了一功是肯定的。
沈家的后宅漸漸充盈,小鄒為了對付燕姬,獻上幾個女子,可憐她放不下心,平不了氣,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缺憾。俺知道,遲早會有一個容貌、氣質、才情、心計都傲出同儕的宅斗人才來和她棋逢對手。
沈國舅身負重任,帶著小鄒獻上的沈氏去了福建。這一去,就是三年。這中間值得一提的是家書。小鄒她們和國舅爺通信的糾葛俺不去攙和,俺只是在心血來潮的時候,用自己的渠道給他寄信。
如遍插茱萸少一人,俺就寄給他一串茱萸果實。
淑女秋日有感,遙寄紅葉一片贈君。
朔風凜冽,千里寄信,滿紙只密密麻麻寫滿了“保重”二字。
他是將軍,俺是將軍的女兒。明白他會需要什么。軍人,武官,遠離京城,思念親人未必,憂讒畏譏肯定。最怕家里有事拖后腿,最擔心子女…
俺就是他的紅顏知己,唐詩宋詞中那個凝妝的少婦,搗衣的女子
俺也是后方戰(zhàn)友,守護著他的后背。
俺還是他最信得過的盟友…
沈國舅奉旨巡視福建海防時,另一個要在沈家書寫華彩的人,出現了。
這個叫楊錦的女人,本是江南豪族的嫡女,因父祖“通倭”證據確鑿而被抓了典型——倭患之所以難平,就是因為那些有錢有權的豪紳家族操縱勾結,他們?yōu)榱藟艛嗪YQ大利什么事都做得出。男子被殺,女子入教坊,她從高高在上的主子變成了官奴。
俺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的意識,仍然停留在千金小姐的世界里。
她當時可謂閃亮登場,那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容光照人,從容鎮(zhèn)定。無可挑剔的對俺行完大禮,俺看著那張把脖子低的恰到好處的臉,仿佛聽到了她心里的話:這就是英國公的女兒,長得一般般啦!
平心而論,她的容色,只有盛明蘭可以匹敵。但她的美,太先聲奪人,讓人一見驚艷,其后會慢慢感到“她哪里還是有瑕疵”的。而不是盛美女那種一見傾心再見驚鴻,經得起考驗的美麗。
從女人的角度上看,沈家進入三國時代。
從兒女的角度上看,這是一個戰(zhàn)國時代。大鄒子女,小鄒子女,燕姬的兒子,楊錦的兒子…
一對夫妻在過日子,是女兒占了便宜還是兒子虧欠了人家,這種親家雙方的較力,是很微妙,卻很清楚,嘴上不提,心里明白的東東。
如俺,身為當世第一權貴英國公的唯一嫡女,嫁給根基淺薄的沈家,還是續(xù)弦,是俺委屈了。
但這是皇帝伸出的橄欖枝。沈國舅又并非無能之輩,于是,男女雙方的個人、家庭條件,算持平。
但沈家竟然給小鄒請封,這是對我們張家的侮辱!既然沈家無視張家的面子,那么張家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對沈國舅冷漠以待!
小鄒當家,沈家可以說“張家女兒身體弱,不能主持中饋”,這就是張家有愧于沈家了。但俺當年半日就扭轉局勢,掌控全局的表現,和小鄒以后牢牢抓著管家權不放的行為心態(tài),讓我們張家再次有理——我(我女兒)的身體,一點不耽誤婆家的任何事,她什么都能做,可她想做,鄒家會樂意嗎?你們沈家能嚴令讓小鄒交權,她會乖乖的聽指揮?
俺多年無處,沈家再次得理:不能繁衍后嗣,這個媳婦和她的娘家就是最大的理虧!
張家:我們支持女兒生,她體弱但不是生育能力弱,是生育的時候會很危險!
沈家:哪個女人生育不危險呢?
張家:好,那就生吧!
沈家:…..
一個女子,婆家不知道她有心臟病,她死在生育上,娘家再不甘也只能作罷。可婆家若是知道她有病,你看娘家饒得了誰!這是紅果果的無視人家女兒生命。
沈家已經有了繼承家業(yè)的嫡長子,有了庶子,有了小鄒的兒子,沈國舅順水推舟,安慰俺“你的身體最重要”…
俺表示非常感動,于是郎情妾意….
亦舒師太筆下,男人心中,那些出身、見識、才情、性情無一不好的女子,才是心中的女神。家里滿身油煙,滿嘴家用,眼里只有孩子和抓緊老公的黃臉婆,只能讓他厭倦,無奈,想逃避。于是男人逃了出去,和年輕漂亮的女子尋找激情。
燕姬是讓男人舒服的情婦,楊錦是保養(yǎng)的二奶,俺是那個紅顏知己。這是俺一開始就給自己打造的定位。紅顏和二奶的差距,在于和男人保持的距離。那個不會屬于你,或曾走近卻還是遠離的女子,才是“黃玫瑰”。而男人是矛盾的動物,越是中間有距離,他就越想著走近,而真讓他走近了,他對你,立刻世界大同。
所以,妻子怎么會成為紅顏知己呢?
別急,不是有小鄒嘛!
小鄒的存在,讓俺和他,一開始中間就隔著一個人。這對所有的女人來說都是災難的情況,卻是俺的契機。
他自知理虧,訕訕然。俺這邊為了英國公家族和一個妻子的尊嚴,是傾慕良人,卻又要克制自己的風露清愁。
等到“日久生情”,兩人漸漸走近,小鄒的壓力,使得俺和他,永遠不能象其他夫妻那樣親密無間。如某一日,銀裝素裹,琉璃世界,佳人秀骨姍姍清如梅萼,眼中是對美景的渴望卻不敢開口;如意郎君拿出大氅包裹住嬌妻,把她從丫鬟嬤嬤的包圍圈中抱出來,二人對著白雪紅梅,深情對視…
小鄒坐著抬轎,她來給問候俺來了,第一句就是要讓俺保重身體。
沈國舅快馬加鞭上西山,與溫柔嫻靜的妻子攜手漫步與無邊春光中,春林花魅,春鳥意哀。靜謐中脈脈柔情流淌。緊接著就會馬上有人來報:鄒宜人派人來問候夫人,告訴國舅爺家中有事….
對一個事業(yè)有成,身上系著眾多責任男人來說,一面美好的仿佛世外桃源,讓人永遠沉溺在其中。而另一面是瑣碎庸俗的現實,讓人恨不能捂上耳朵逃到天邊。
沈衷越長越大,小鄒已經成了一個最徹底的內宅婦人,丈夫的激情大多給了美妾,纏綿溫柔給了紅顏知己(俺)。
俺實在沒想到俺會懷孕。這稱得上是個小奇跡了。
沈家姐弟對俺的肚子,投之無比的熱情關注。而俺卻在祈禱:送我來這里的大神啊,保佑這是個女兒吧。!
當我的女兒降生的時候,俺可以想到沈國舅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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