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視角

　　月末超額完成了清單上的最后任務(wù)，回想自己很久沒回到并盛了，索性在戰(zhàn)場一隅打電話囑托草壁訂單程機票，隔日飛回去休個年假。

　　回到家已是日本的深夜時分，料定草食動物此刻早就睡熟，我摸黑著放輕動作拉開門，一座身軀向我倒過來，尚存余溫的鐵銹味液體糊向我的雙眼。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知道所謂的恐懼感原來就是令人瞬間癱瘓。

　　當(dāng)我雙眼昏花地靠在墻上時，一滴血漿順著眼角流到因驚愕而微張的雙唇中，蜂蜜和紅糖的味道讓我的心石緩慢落地。

　　我順勢按下墻上的開關(guān)，暖黃色的燈光牛奶般傾瀉而出，我看見三浦春穿著印滿云豆的睡衣仰躺在血泊中，試探性地瞇起一只眼睛，又在對上我的目光時慌忙閉緊，瑟瑟發(fā)抖也要維持原樣繼續(xù)裝死。

　　榻榻米和墻門上到處分布著大大小小的血點，說實話，做出這種程度的逼真效果讓我發(fā)覺以往低估了她的智商。倘若開門的不是我而是草壁或者彭格列他們，會嚇到連哭喊都省略直接昏倒也說不定。

　　我坐在木桌上，用袖口擦拭凝在睫毛上的“血塊”，然后用腳尖點點她的腋下，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笑得滾成團不斷求饒。

　　懶得和她計較，接連幾天勞碌加上極度緊張后的突然放松，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拉上燈，直截找塊還算干凈的地方當(dāng)床，反正房間和我都被她禍害成這樣，再臟一晚上又如何。一股暖氣向我貼攏，三浦春骨碌到我身邊躺下，問我有沒有被她的演技折服到。

　　——“你腦袋有沒有被什么戳了窟窿？”

　　丟下一句我臨天光昏昏沉沉睡過去，沒想到這家伙在我身邊呆了幾年膽量見長，幾次讓我?guī)捉U械投降。

　　有了前車之鑒，第二次見到她裝死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驚訝。我像以往頂著月光輕手輕腳打開玄關(guān)門，沒有預(yù)期中的血腥場景。我挨個推開每個房門，最終在地下室發(fā)現(xiàn)了穿戴武士裝束的三浦春，懷抱著一把報廢的AK-47，腦袋被利箭貫穿，搭配得亂七八糟。我背過她慷慨赴死的神情，微小的笑聲從齒縫泄出。

　　——“你的腦袋果然是被什么戳爛了�！�
　　——“……”依舊裝死。
　　——“哇哦，你想要腦袋再多出一個洞么？”

　　話剛出口三浦春以最快的速度起身，腦袋上還懸著箭，邊做晚飯邊碎碎念，埋怨我回來得太早，她還沒醞釀好情緒。

　　第三次，她不知道從哪里想到的古怪點子，把十年前的毛怪裝重新套上，倚靠墻角倒在地上，露出半截胳膊和幾縷發(fā)絲。

　　——“你是在練我的膽量，還是耐力，嗯？”

　　考慮要不要直接轉(zhuǎn)身出門看看她什么反應(yīng)，事實上我真的這樣做了，三浦春忽然撲過來拽住我的小腿，毛怪的頭掉下來滾到一邊。我也沒反抗，順勢被她帶倒在地上。翻身看到她伏在地面憨笑，發(fā)絲遮住大半張臉，清晰的唇紋染上鵝黃色壁燈光，稍顯羞澀地抿起。

　　距離再縮短。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被她折騰習(xí)慣了，也能對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死法視而不見，也不阻止。輕描淡寫提醒她次日收拾房間。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后來干脆連提醒都省略，跨過尸體坐到榻榻米上閉目養(yǎng)神等茶水開，三浦春像只爬蟲在地上蠕動著妄圖吸引我的注意力，最后按捺不住沉默跨到我面前，威脅我下次不配合她就和云豆私奔。

　　云豆留下，你隨意。

　　我一邊開口，單手遏制住她頂過來的頭，于是兩只胳膊沖我抓過來。

　　混亂中聽到開水沸騰的聲音，壺嘴的一溜白氣和我的思緒飄到多年前。

　　很多年前我和三浦春在一起，趁著月色惶惶隨她到無人的海灘，或者臨近打烊的和食店，一切群聚之所在夜晚會變得清凈。從前即使相聚時間不及分離的三分之一，三浦春也有許多人陪伴。后來彭格列一行人去往意大利，只剩我和她留下。我和那群人劃清界限，于我而言本該是喜聞樂見的情景。但我不在的時候，三浦春就只有單獨留守在宅邸。任務(wù)與日俱增，她的心情我從沒想到過，她也從不表現(xiàn)給我。如果裝死給我、我欣賞她的演技會讓她開心，那么就由她去吧。

　　明天的下一站是北歐還是中東，太平洋的東或西，一切都說不定。

　　到時候又會推出什么新的死法等我回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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