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世人有一個不解疑問
　　很像的人可曾復(fù)制靈魂
　　不同靈魂是否接收不到一樣的疼
　　有相同的特徵
　　在清晨你無法區(qū)分
　　——【復(fù)制人】

　　沈度死了。
　　梁文凱想來想去，腦子里還是只有這一句話
　　事情已經(jīng)過去兩年，沈度從未化作什么鬼魂糾纏他，也從未在夢里叨擾過他，只是每天凌晨5點，梁文凱都會突然醒來，緩緩默默睜開眼睛，眼睛盯著天花板，心里卻很平靜，腦子里來來去去，反反復(fù)復(fù)就是一句：沈度死了。

　　沈度和他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學(xué)同城，工作之后終于不在同一個地方，竟覺得難以適應(yīng)，想著什么事就是一通短信，□□彼此隱身可見，一晚上都斷斷續(xù)續(xù)地閃動著，就連出差的時候都老想著能去對方城市繞一圈，繞來繞去的兩個人干脆從自家公司辭職開始共同創(chuàng)業(yè)，從此更是每日耗在一起，時間上交叉金錢上牽扯，連住處也是共享。認識的人都說他們倆人在一起太久，不但說話感覺神似，習(xí)性互相傳染，連面容都有些掛像，長得一副夫妻臉。另有人說，你瞎說什么，那叫兄弟臉。
　　其實無論哪種說法，也不算太錯。梁文凱當(dāng)時偷偷想，心虛又竊喜，瞄一瞄，沈度坦然沖他笑，暖洋洋的。

　　不過沈度都死了。
　　梁文凱從床上坐起來，光腳踩上地磚，自虐一般用腳心去貼冰涼的地氣，又覺得沒什么意思，便站起來走到廚房去做早飯。
　　“方便面就是要華麗，才能吃。”沈度是這么說的，而他總會把冰箱里能找到的材料都裝進那一碗小小的面里。他看不慣梁文凱把本來就沒營養(yǎng)的方便面還用最沒營養(yǎng)的方式泡出來糊弄事兒，于是每次兩人熬夜做項目到凌晨餓的前胸貼后背之時，沈度都會合上筆電伸個懶腰，揉揉眼睛之后搖晃到廚房里去給他煮面吃。梁文凱閉上眼睛都能模擬出沈度在這狹小廚房里的一舉一動：先將番茄洗凈切好，結(jié)疤處一定會被切下來丟掉，把番茄丟入鍋中和水一起燒開之后再把面餅、調(diào)料倒進那泛著橘色的湯里，用筷子嘩啦開面餅，回身從冰箱門上摸出一個雞蛋敲入滾水的地方，最后把火腿腸和剛洗干凈還滴著水的菜葉子按進去，一邊用筷子緩緩攪動，一邊頭也不回地喊：“文凱，端碗�！�
　　“好�！绷何膭P對著湯鍋翻涌出的熱氣說，在空空的廚房里突兀地響起。伸手揮了一下旁邊似乎沈度剛才還站著的地方，自然是什么都沒有，把手伸到冒著熱氣的湯鍋的上方，半晌也暖不起來，只得頹然地站在廚房里，靜靜看著天空色調(diào)漸暖，聽見街上偶爾車過，樹叢間鳥鳴吵鬧，樓道門開人往，自己卻一步也走不動。

　　你的雙唇是繃帶也是刀刃
　　安慰我時在自尊刻傷痕
　　這段愛情一寸寸誘惑我引火自焚
　　你是一種頑癥
　　想痊癒卻欲罷不能
　　——【復(fù)制人】

　　別人都說：“梁文凱，你這樣下去不行。”
　　我也知道不行，梁文凱扯扯嘴角。
　　明明沈度已經(jīng)死了，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每天去重復(fù)他的生活，好像是代替他活著一樣。他每日每夜沉沁在這種重復(fù)之中無法脫身，他和沈度在一起那么久，沈度的每一個習(xí)慣和每一處細節(jié)他都清清楚楚歷歷在目，他清楚記得沈度早晨起不來時是如何歪著頭坐在床上，刷牙洗臉的時候又是如何閉著眼睛在盥洗臺上摸摸索索，站在鏡子前面又是如何敞著領(lǐng)口掛著領(lǐng)帶皺著眉頭試圖用水把翹起的頭發(fā)壓下去，出門前又是如何彎下腰湊近飲水機接好兩大杯白水一邊喝一邊遞給他；他清楚記得沈度開車時是如何逼迫坐副駕駛的他系上安全帶，開始工作前又是如何往他的咖啡里加很多牛奶直到快滿出來，在公司吃外賣的時候又是如何把肉迅速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夾到他的面前，睡前關(guān)燈后又是如何偷偷摸摸蹭到他床邊在他額頭放下一個小小的親吻。
　　梁文凱站在自家客廳，舉著水杯的左手孤獨又僵硬地舉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他頓了頓，又徑自喝掉了另一杯水。
　　他無止境地重復(fù)著過往的人生，雖然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兩個人完成。

　　要如何制造替身
　　死心時微笑還會活生生
　　你說愛就要學(xué)會恨
　　我卻不要你得逞
　　——【復(fù)制人】

　　“我家后面不遠啊，就是小梁以前的房子，他和沈度一塊兒買的，倆人還找家里拿了點錢。才把款繳完沒多久，沈度就出事了�！�
　　“那現(xiàn)在那房子呢？ “
　　“從小梁死了之后就一直空著，房子倒是挺好的，我去過兩次，環(huán)境什么的都不錯。”
　　“那就一直這么空著�。恳彩前�，自從沈度死了，他就跟著瘋了，他一個瘋子，還是自殺，估計也沒人愿意去碰那些不干凈的�！�
　　“小梁那是沒法接受，沈度剛死的那陣子啊，他倒是不哭也不鬧，就是不信，誰跟他說都不信。但是人死都死了，他就穿著沈度的衣服開著沈度的車，把自己當(dāng)沈度，去沈度去過的地方，做沈度做過的事，看著是真可憐。后來有一天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好像突然就明白過來了，整天就念叨沈度死了，沒過多久，就在家里自殺了。”
　　“哎，好好一個人……”
　　“不過啊，這房子沒人動，主要還不是因為晦氣，是因為……鬧鬼�！�
　　“什…什么意思��？”
　　“鄰居都說，屋子明明空了，可是有些時候……尤其凌晨特別安靜，就能聽著里面有響動，差不多早上5點的時候，據(jù)說還有人見著廚房的燈亮了。”
　　“真的假的，不能吧�！�
　　“你看小梁活著時候那樣子，念想太重了，難保死后能輕輕松松的走�！�
　　“嘖，活著遭罪，死了還……”

　　給你沒知覺的肉身
　　表面復(fù)制于愛你這個人
　　我承諾還得以完成
　　只是那不是我在等
　　——【復(fù)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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