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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歡短篇
楔子
彼岸花開,花開彼岸;ㄩ_無葉,葉生無花;ㄈ~相生,生生相錯。
忘川緣滅,緣滅忘川。塵起無緣,緣落無塵。塵緣未了,了了無生。
正文
酒樓依湖而建,楊逍坐在三樓的窗邊,看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外面正下著暴雨?床磺暹h處的青山,望不到近處的湖面。這樣的季節(jié),似乎很少有這樣的暴雨。楊逍捏著手中的酒杯,袖擺也不知何時被窗外的暴雨打濕。
“客觀,我為您把窗戶關(guān)上吧。”伙計上來,雨也未免太大了?粗看暗淖澜牵晁呀(jīng)順著凹槽,向下流去。
楊逍沒有說話,卻在伙計即將關(guān)上窗戶的時候,伸手摁住了窗欞。
一片白色的云衫,如一只折翼的純羽飛鳥,從眼前飄下,落進了湖中。
楊逍朝下看了看,只是暴雨太大,湖面上雨霧蒸騰,除了一聲切實的落水聲音,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楊逍繼續(xù)端起了酒杯,自從失去曉芙,楊逍已經(jīng)習慣了靜靜喝酒,靜靜閉目,靜靜獨坐。
只是今天的酒,楊逍喝的有些漫不經(jīng)心,腦中一直閃現(xiàn)著哪個白色的身影。沒錯,楊逍可以肯定,那并不是一只飛鳥。
因為沒有一只飛鳥,在落下的時候,猶如蝴蝶般的輕盈。竟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楊逍忽地站起身來,扔下酒錢,提前衣擺,走下樓去。
雨,似乎小了不少,楊逍撐著傘,站在湖邊。風吹湖面,蕩起層層波浪,滿湖的雨霧,迷蒙飄渺。
楊逍忽地就看到了那片白色的云衫,一點一點向自己靠近,直到波浪將他帶近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個男人,卻有著自己都贊嘆的容顏。白色的衣衫四處散開,微卷的發(fā)絲纏在額角,,長長的睫毛掛著水珠,挺直的鼻梁下是完美弧度的唇。
只是,臉色竟是蒼白到幾斤透明,仿佛瞬間就會融于這蒼茫雨霧之中。
楊逍緩緩蹲下身去,輕輕撩開他額角的發(fā)絲。轉(zhuǎn)眸便看到了他修長的手指間,緊緊握住的一個木雕。
那是一個女人的木雕。而且是一個極美的女人。
楊逍微微嘆息,抬手將人抱起。也許是因為他手里緊緊握住的木雕,竟讓自己想到了曉芙。
雨停下來的時候,坐忘峰上已經(jīng)飄起了小雪。只是楊逍的住處卻在一個山谷之中,三面高山,只有南面通風。此時谷中卻是春暖之季,花開之時。
楊逍再見那人的時候,他正坐在院中的大樹上,靜靜的刻著又一個新的木雕。白色的衣衫上落滿了粉色的花瓣,還有幾片,掛在他的發(fā)絲。隨著他不時的輕咳,一點一點輕輕搖動著。
他來這里已經(jīng)一個月,雕了一個月,一個又一個,卻永遠都是同一張容顏。
他不愿說出自己的名字,只在陪自己喝酒的時候,才會在唇邊露出一絲笑意,才會在眸中看到幾點繁星。
楊逍叫他飛刀,因為救他回來的時候,他的另一只手緊緊攥住的,便是這把他一直用來雕刻的飛刀。
楊逍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至少很特別。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一點一點的勾起了自己的興趣。
“飛刀,你覺得這梅酒如何?”楊逍將酒倒?jié)M,輕輕放在唇邊。微微一嗅,便是一陣青澀的香味。楊逍沒有指望面前人的回答,因為這一個月來,他對自己的回答,通常便是一個微笑。
只是楊逍這次想錯了,面前人端起了桌上的酒,忽地笑了笑:“清香可口,實乃上品!
楊逍饒有興趣的看了看眼前的人,緩緩道:“酒氣芬芳,可助開胃,飛刀不妨多喝點!
“飛刀……”白衣人笑了笑,楊逍竟有些移不開眼。
“飛刀不喜歡這名字?”楊逍看著那人含笑的雙眸,輕輕摩挲著指間的酒杯。
白衣人忽地搖頭:“只是在下還不知道閣下的大名。”
“楊逍。”楊逍說出自己的名字,對于任何人,都沒有隱瞞的必要,這是楊逍一貫的作風。
“難不成是光明左使楊逍……”白衣人默默念了一句,自嘲的搖了搖頭。
“不錯。能在坐忘峰的楊逍,絕不會有第二個!睏铄兴鶕碛械淖孕排c霸氣,也不會有第二個。
白衣人忽地抬起了眼眸,看著楊逍,良久……
“在下李尋歡……”
楊逍拎起酒壺,沒有絲毫驚訝:“李尋歡……尋歡……莫不是想醉里尋歡!
李尋歡忽地笑了,端起倒?jié)M的酒:“沒錯,醉里尋歡。呵呵,人生如夢,一場夢罷了。”
也許是上蒼你太眷顧李某,讓李某遠離了那個本不屬于自己的塵世,來到了這里。
這里依舊有山,依舊有水。這里依舊有人,依舊有酒。
唯一沒有的,是詩音……
詩音本就不屬于自己……不是么
李尋歡忽地咳嗽起來,而且似乎越來越嚴重,甚是咳出了點點腥紅。楊逍也開始早出晚歸,經(jīng)常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才看到他有些疲憊的身影。
那日,楊逍回來的時候,便看到李尋歡依舊坐在那棵樹上,只是劇烈的咳嗽著,咳嗽到手開始不停的顫抖,手中的木雕也隨之落下。
李尋歡忽地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如同一片秋天的落葉,再也經(jīng)受不住秋風的摧殘,飄然而落。
楊逍飛掠而去,抬手攬住那人的腰,旋身而下。
“楊兄……咳咳……我的木雕!崩顚g咳嗽著,已經(jīng)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楊逍抬起手指,輕輕擦去他唇邊的血跡,扶著他坐在了桌邊,撿起了地上的木雕。
衣服刻的鮮活如生,就連每一道褶皺都清晰可見。只是臉部的輪廓,卻漸漸模糊,幾乎難以辨別模樣。
楊逍將木雕遞給了李尋歡,李尋歡握在手心,一遍一遍輕輕擦著上面的灰塵。
“謝謝!崩顚g拿起了刀,輕輕的刻著,卻如何也不去雕刻那仍舊模糊的臉部。
楊逍沒有說話,只是從懷中掏出一株血一樣奪目的花。
“你的咳嗽,是長期抑郁飲酒所致,我給你配好了藥,藥引我也終于找到了。”
李尋歡手中的刀微微一頓,原來他這一個月來的早出晚歸,竟是為了自己。
“李某這是頑疾,治不好的!崩顚g又開始雕刻,只是顫抖的手,就連衣服的褶皺,也開始雕刻不好。
“能不能治好,試了才知道。”楊逍走近屋內(nèi),不消一會端出一個藥壇。輕輕掀開,將血一樣的花,放了進去。
花落,瞬間融化。
楊逍輕輕搖了搖,倒進了碗里。竟還有淡淡的清香。
李尋歡停了下來,接過碗的時候,看到了楊逍的滿手傷痕。
李尋歡的咳嗽,奇跡般的好了。除了偶然的輕咳以外,便是再難聽見。就連原本蒼白的臉色,也紅潤許多。
李尋歡從懷中掏出那柄薄薄的飛刀,并指輕輕擦過,手腕一動,刀已脫手而出。楊逍看時,飛刀已經(jīng)破花而出,瞬間釘在了楊逍的袖邊。
“飛刀,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老實了!睏铄袩o奈搖頭,自己無非就想在樹上弄個吊床,以方便那人。
落葉紛飛,落在楊逍的手心,每一片,都從正中橫穿而過。
李尋歡輕身一躍,腳尖借力,一掠幾丈,飄然落在了楊逍的身邊。
“楊左使做吊床,不知道結(jié)不結(jié)實!崩顚g唇帶笑意的拉了拉綁在樹上的繩子。
楊逍看著李尋歡,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他飛刀的厲害,以及絕世的輕功。
這樣的人,仿佛不屬于這樣的時空,仿佛只要稍微一動,就成風而散。
李尋歡抬眸,看到了楊逍眼中的糾葛,再說話,楊逍的手已覆上了自己的手腕。
“答應我,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離開!
李尋歡愣了愣,離開……以前是想過。只是那是以前,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過離開二字。
離開,人活著,就不會少了這兩個字。
到死為終。
何況是一個本就不屬于這個塵世的人。
李尋歡忽地黯淡了眸光,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躍而下。
暴風雪來的很突然,不知是天氣的原因,還是別的。山谷中雖不至于風雪漫天,但是也飄進來一些雪花。李尋歡忽地又咳嗽起來。雖然不是那么嚴重,但是足以讓楊逍擔心。楊逍為李尋歡準備了手爐,李尋歡的體質(zhì)稍寒,若不注意,恐怕會舊病復發(fā)。只是李尋歡卻一直帶著笑意,眸間也早已沒有了剛到時候的痛楚。
那日,李尋歡托著手爐,來到院中。楊逍正蹲在地上,挖開土壤,似乎在種著什么。
“楊兄,這是什么種子?”李尋歡蹲下,有些好奇。沒想到楊左使竟然也會親自種東西。
楊逍將鏟子放好,小心翼翼的把種子放進去,又用手小心翼翼的將土蓋好。
“此花喚作彼岸花,我特地找了種子過來,若明年開花,你的藥就不用擔心沒有藥引了!
李尋歡看著楊逍,將已經(jīng)焐熱的手,握住了楊逍有些涼意的手背。
“楊兄,來年的梅酒,由我來釀。”
來年,一生有幾個來年。
此生不過爾爾,能相依者無幾。
彼岸,彼岸,有些事,有些人,只能屬于彼岸。
縱使到了自己的身邊,也只是如夢一場,夢醒后,終將消散。
李尋歡握著自己的手腕,看著漸漸透明的膚色,喝盡了杯中酒。
該來的時候,便是來了。
該走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理由。
楊逍,今生得此夢,無憾……
李尋歡站在山頂,茫茫雪域看不到一絲雜色。如同自己身上的衣服,仿佛不消一刻,便要融化。
這里,終究還是不屬于自己。
漫漫紅塵笑滄桑
幾番輪回迷過往
若記彼岸花開時
兩相回顧梅酒芳
楊逍緊緊攥著手中的字條,發(fā)足狂奔。
只是蒼茫天地,何處為尋?
尋歡……
我終于還是失去了你。
第二年的秋天,坐忘峰的山谷中,開滿了鮮紅奪目的花朵。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看著自己的父親,細心的整理著每一株花朵,仿佛整理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爹爹,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我們家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多的花?”女孩拜師學藝的一年里,當然不知道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
“爹爹在等一個人!蹦侨诵α诵,看著花的眼神,忽地溫柔了很多。
“是誰啊,爹爹?”小女孩將酒抱出,倒在了兩只碗里。
那人抬頭看了看淡藍的天空,幾片純白的云朵,疏散開來。
“彼岸花又開了,你看到了嗎?”
彼岸花,花開彼岸;ㄈ~相生不相見。
可是你也說過,彼岸花開時,煮酒相見日。
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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