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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寂寞的花若是開在生命的盡頭,那便不能稱之為寂寞。
--題記
庭院前那株百年的桂花樹又開了。秋風(fēng)悄悄拂過窗前時(shí),我又聞到了熟悉的花香,淡淡的略帶點(diǎn)甜膩的香氣,隱約有絲黯淡的憂傷在心頭仿佛漣漪四散開來。
桂花開過數(shù)天,泥土上堆滿橘紅的落瓣,不是血的顏色。我知道,不久桂花就要落盡,這個(gè)庭院又將失去唯一的生氣,重新陷入夢(mèng)魘一般的寂靜。
嫁到鳳府,花開花落已四度。
四年前,也是像如今這般桂花飄香的日子,母親欣喜地告訴我已將我許配給江南首富鳳家的大公子。
自我出生的那一日開始,母親就一直對(duì)我說,她只是蘭府的小妾,而我,她唯一的女兒,也只是蘭老爺眾多子女中最最不起眼的,誰都可以輕視,誰都可以欺負(fù),我們只是吃得比下人好點(diǎn),穿得比下人體面點(diǎn),在蘭府幽深的大院里,默默地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其實(shí),像我這樣身份卑微的女子,原本是無法配上鳳府高貴的大公子的。
只是,全江南的人都知道,鳳府的大公子身患惡疾,連京城最富盛名的大夫再生華佗也宣布藥石無罔。像他這樣一腳已踏入黃泉的人,天下又有那一對(duì)父母肯將心愛的女兒嫁與她,守一輩子的寡呢!我的父親有太多子女,他甚至沒見過我一面,我的母親當(dāng)然也高興自己唯一的女兒能嫁那么尊貴的夫君,至于這個(gè)孩子將來會(huì)過怎么樣的日子,并不是他們關(guān)心的。
我無言。
我并不想反抗,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我原是那么輕賤的女兒,只能在出家前才得以見親身父親一面的女兒。父親,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我曾經(jīng)在母親一遍遍的念叨中記住,曾經(jīng)在夢(mèng)中一次次與它相遇,只是面目模糊;然而它卻又是那么陌生,陌生得讓我第一次叫出這個(gè)稱呼時(shí)竟猶豫了半盞茶之久。
父親的眼神是銳利的,儀態(tài)是威嚴(yán)的,與我想象的無甚出入。但此時(shí),我只想問一句:“父親,你的血是不是冷的?”我當(dāng)然不敢這樣問。即使到現(xiàn)在,如果歲月可以朔回,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仍不敢。
他只說了幾句話,諸如“要孝敬公婆,好好服侍相公,守婦道,不要傷了蘭家的顏面”之類的話,我只敢盯著地面頻頻點(diǎn)頭:“父親,我省得了!”
出家那天,桂花將謝。
送嫁的隊(duì)伍是一路踩著桂花的落瓣,吹吹打打?qū)⑽宜偷进P府的。我身上散發(fā)著幽幽的桂花香氣,身著紅色嫁衣安靜地坐在花轎里。
喜轎走了半天,終于停下,轎外有人大喊:“新娘到~~~”周圍霎時(shí)變得萬分嘈雜,我仍舊安靜地坐在轎中,仿佛一切與我無關(guān)。
有人過來,好像要掀開轎門,但旋即放下。我聽見重物倒地的聲音,眾多人著急大喊的聲音:“大公子暈倒啦!快叫大夫,大公子暈倒啦!”
那天晚上,我守著燃燒的紅燭坐到天明。
陪嫁的丫鬟一直打呵欠,我也沒有理睬,只是在三更敲后,暗自掀開頭蓋,新房里大紅的喜字閃著耀人的光彩,身邊的丫鬟已經(jīng)趴睡在桌上。
深夜,新房寂靜地能聽見老鼠撕咬布匹的聲音,燭淚滑落滴在桌上的聲音,和窗外桂花被風(fēng)吹落撞在窗欞上的聲音。
直到第二天,管事的嬤嬤通知我不用去請(qǐng)?jiān)绨擦耍也胖,我無緣得見一面的夫君,已經(jīng)一命嗚呼了。這個(gè)世界就是不公平,有人直到死了還被人念念不忘,為之長守空靈,有人活得像螻蟻,被隨隨便便踩死又隨隨便便丟棄。
夫君死了,我的利用價(jià)值想必也已消失,我與鳳府的牽連也已兩斷。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絲矚目,也隨著他的死消逝無蹤。我又被搬到鳳府最陰暗潮濕的角落,過著未嫁前一般的日子。
月圓月缺,花開花落,這般無望的日子何時(shí)才到盡頭呢?
在我二十年的生命里,我從未奢望過愛情,從未期盼過能得到親情,我不曾盼過,也不曾得到過。
只有窗外那株桂花,聽說已經(jīng)歷百年的滄桑,仍靜靜地守在這個(gè)灰暗的角落,隨著秋風(fēng)的到來,獨(dú)自綻放芳華,數(shù)天燦爛后掉落一地落英,再靜靜等待明年秋風(fēng)的來臨。
桂花,也有她的期待,而我呢,我在期待什么?
期待花開,等待花落,看初日升舊檐,陪殘陽落樹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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