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魚尾巴
　　一
　　喬艾佳想，她的桃花運來了。
　　25是單身開始被媽逼著到處相親的年紀。她正好25了，已經(jīng)相過好多親了�？墒墙裉�，相親的對象是高中時代喜歡過的學長——要這么幸運嗎？褪去了青澀她依然平凡，雖猜到結(jié)果如何，但能見見當時喜歡的人也很好呢。
　　學長來了。修長的手為她拉開了座椅。故作大方地坐下，抬頭時，正見到學長溫柔的笑容：
　　“小佳，是你啊�！�
　　此時，小提琴曲回響的餐廳里，因為這一個微笑，艾佳心湖里一片漣漪，蕩漾著——懵了。
　　二
　　艾佳不明白為什么這次的桃花運如此兇猛——任宇學長這是第幾次約她了呢？今天晚上，又可以一起吃飯了呢。
　　可是，臨完工的時候，家里總是不給力的電腦又壞了。
　　“學長……手機鈴聲響起，艾佳接聽時有些忐忑。
　　“叫我任宇就好，小佳有空嗎？我去接你。”
　　“我的電腦壞了……”艾佳有些苦惱了，她的遲鈍與笨拙早該讓人厭煩了吧，這次又要爽約，是不是這個唯一盼望著進行下去的相親也要結(jié)束了呢？
　　一陣沉默后，傳來聲音：
　　“先別亂動，我一會兒就到�！�
　　這是……要幫她修電腦么？
　　三
　　有人說，找個會修電腦、會做飯、對你好、長的還差不多的男人就嫁了吧。先不管故作輕松提出這話的人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條件多難達到，反正接下來的日子里，艾佳發(fā)現(xiàn)，任宇是真達到了。
　　那么任宇這個溫柔能干的大帥哥提出結(jié)婚要求的時候，艾佳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更何況，讓她那個榆木腦袋情竇初開的，還真是這個大帥哥呢。
　　當手里拿著鮮紅的本子，回想婚禮上父母親人的祝福，艾佳還是覺得一切不真實的恍若夢境。
　　太順利總會不安——一切都有了一個完美表面的時候，是不是總有天會撕裂？
　　四
　　“小佳，今天加班，我會晚點回，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早點睡�！�
　　“嗯，好，你也注意休息……”
　　艾佳想，她的倒霉預感是不是又要應驗了？厭倦要這么快嗎？才新婚1個月而已，任宇這個月第幾次晚回家了呢？不過……還是相信好了，相信他，是真的在忙。
　　人心里不安定的時候，往往想東想西。想起的甜蜜憂愁，足夠讓人發(fā)瘋。
　　他很帥，有時很性感，他很溫柔，他在她面前總是完美。他的溫柔，瑣碎到早上溫柔的起床吻。
　　他有些小怪癖，那讓完美的他變得不再遙遠，親切可愛。比如，洗澡不讓自己看，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能吃魚。
　　細碎的想法，從清晰慢慢變得模糊，任宇晚歸的夜晚，艾佳睡著了。
　　五
　　艾佳的眼前，一雙尖利的高跟鞋。鞋子的主人在她對面坐著，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
　　“小佳是嗎？”
　　“婆婆好�！边@樣的氣場里，艾佳無法脫口而出那一聲媽媽。
　　“嗯，挺乖巧的孩子。抬頭看著阿姨�！比斡畹哪赣H于美伊，對艾佳微笑，看著艾佳的眼睛，吐出艾佳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
　　“你要什么條件，可以離開小宇？盡管提�！�
　　“無論什么條件，都不會�！币苍S聽到前會害怕，不過真到這一步，艾佳的心突然間無比堅定。
　　“是嗎？不一定呢�！�
　　“不，絕對的，我絕不離開他，媽媽，我是真心愛他�！边@算是，乞求么？
　　“那……好好在一起。”于美伊的高跟鞋鏗鏘有力的聲音消失在耳際，剩下一句：“記得你今天的話�！�
　　艾佳有些發(fā)暈——這是，過關(guān)了嗎？
　　六
　　“嘔……”
　　艾佳懷孕了，醫(yī)生說寶寶有5周了。這么快，讓她都要措手不及�？墒�，更多地，是期待。是新婚夜的寶寶呢，后來都有做措施的。
　　好寶寶，太著急要來所以一次就成功了嗎？
　　趴在衛(wèi)生間的水池上吐得難受，心里卻滿滿都是幸福。
　　背后有一只手輕柔地撫上來，緩緩拍著：
　　“腸胃在難受嗎？吐的厲害呢，去醫(yī)院看看吧。以后，好好吃飯啊�！�
　　艾佳吐完，用濕巾擦著嘴，回過身來，便看見任宇好看的眉皺著。今天，任宇回來的好早，要把寶寶的消息告訴他嗎？
　　“去過醫(yī)院了，我沒事�！卑延行┚o張，“可是，嗯，好像，我們家要有新成員了�！�
　　沉默。
　　任宇的表情有些說不出，可是那絕對不是驚喜也不是欣喜的表情。
　　“小佳，你想現(xiàn)在有寶寶嗎？你還小，而且你工作時要一直用電腦呢。”
　　“我不小了啊，年齡剛剛好，工作可以暫停的，再說電腦輻射也沒那么可怕�！卑研那樵愀馔噶恕斡罹故遣幌胍矗�
　　沉默。
　　任宇看著眼前蒼白的臉有些不忍，欲言又止，終是什么也沒有說。
　　七
　　雖然開始每天早回家回家，卻不喜歡寶寶，不開心，總是愁眉苦臉。自從那天起，任宇的表現(xiàn)，便是這般。
　　艾佳有些生氣——為什么呢，一家人，有個寶寶，不好嗎？還是，不想讓自己生，要別人來生？
　　這樣的想法太強烈，以至于，任宇把燉好的魚湯端到眼前時，艾佳有些不可置信。自從和他在一起，就沒有吃過和魚有關(guān)的任何東西了呢。他的小怪癖這是好了嗎？
　　也許因為好久沒吃過魚，也許因為這是任宇做的，艾佳喝在嘴里覺得這碗魚湯分外鮮美，比從前喝過的任何魚湯都要鮮美。沒有任何作料的，甚至見不到魚肉魚骨頭，只是湯，已經(jīng)十分美味。
　　姑且稱作一碗魚湯開始的溫柔吧，從這一天起，溫柔完美的任宇似乎回來了。
　　夜里因為寶寶而睡不安穩(wěn)的時候，艾佳有時甚至可以感到，他留戀的眼光，看著她，灼熱到她只敢回避。
　　八
　　“小佳，晚上加班呢，不回去了。記得喝魚湯，在冰箱里，要自己熱一下�！比斡畹穆曇粲行┣妇危琅f溫柔。
　　艾佳突然好累。
　　他完美，他溫柔，他看著她時，她以為他是愛她的�？墒鞘欠裾鎼�，她從不敢確定。他想對她好，她只有承受。他想不回家，她還是只有承受。寶寶，他從沒表現(xiàn)對寶寶的期盼。她不曉得他對寶寶的關(guān)注，除了固執(zhí)的魚湯，還有什么。
　　不能這樣了。
　　艾佳從冰箱里拿出魚湯，熱好，裝在保溫桶里，走向任宇的公司。她不要一個人喝，她要他喂。這次，還要他一起喝。最近，他憔悴不少，她看得出來，她默默心疼。
　　他不在公司。
　　“喂，任宇，你在哪里。”站在他公司門口，艾佳抱著保溫桶，手心里一點點滲出汗跡。
　　“一會兒就回去，工作馬上就完，好好在家里等我�！甭曇魷厝�，但有些疲憊，仿佛脫力般的疲憊。他有掩飾，可她聽得出。
　　“……好�！卑哑D難地保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出門打回程的車——
　　果然，男人加班，不適合探望呢。特別是在，還想自欺欺人下去的時候。
　　九
　　每一次“加班”的后果，都是帶著沐浴液和洗發(fā)水香味的他，和他疲憊的面容。
　　艾佳要瘋狂了。心底的不安，已不是溫柔所能安撫。
　　“任宇……今晚早回家好嗎……我很想你�！本退忝髦男牟辉�，至少，要努力一下。此刻她所有的勇氣，來自于他深夜里的看自己的眼睛，那樣深情的眼睛，讓她覺得，是真正被愛著。
　　“好�！睕]有猶豫，干凈利落的回答。
　　溫馨的晚餐，安靜的夜晚。擁吻之后，沒有更進一步，他睡得像個累極的孩子。
　　艾佳看著他的睡顏到天亮，他不曾醒來。原來，那雙眼睛，是自己的錯覺么——他每晚，都睡得這么深沉的吧。
　　晨曦的光灑在他側(cè)臉，他在固定的時間醒來。他不用鬧鐘的，規(guī)律的作息，使他每天醒來的時間都一樣。
　　“小佳，怎么沒有多睡一會兒？”溫柔的嗓音，濃濃的關(guān)切，令人心碎。
　　“今天是周末，我等你醒來出去玩吶，你今天要陪我�！倍嗯闩阄遥缓蠓珠_的時候我也許會沒那么傷心。
　　“好。”任宇露出一個笑容，喬艾佳覺得他好像更憔悴了。
　　于是一起起床出門……
　　然后，這個周末的任宇，在電影院的座位上睡了一覺，在游樂場的木馬上睡了一覺，在吃晚飯的餐館里又睡了一覺。
　　十
　　回到家里，喬艾佳想起來，雖然每天喝魚湯，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魚湯是怎么做的。于是放下包包換上拖鞋，艾佳往廚房走去……還沒走到，她就楞在了走廊。
　　因為她從玻璃門的反射上看見，任宇把那條活蹦亂跳的魚，敲暈扔進了垃圾袋里。然后……門關(guān)上了。
　　喬艾佳下意識地上前去，伸手放在門上緩緩推開——
　　她看見，一條傷痕累累的人魚臥在廚房的水池里。
　　沒錯，是一條人魚，它身軀有些大，窩在這樣小的水池里有些滑稽。它，或者說他，上半身是任宇的模樣沒錯，下半身是修長漂亮的魚尾巴。而這尾巴上布滿了難看的傷口，他手里拿著廚刀，似乎還想繼續(xù)下手。一旁的桌子上，整齊地擺放著任宇今天穿的衣服。
　　喬艾佳“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撲上去抱住了他：
　　“就算你是條魚，可是也不能拿自己煮湯�。　�
　　“沒事的，只是尾巴，以后還會再長的，寶寶需要。”然后，任宇看著撲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有些無措，“嗯，我是說……你看到我這個樣子……不覺得我是怪物嗎？”
　　“不就是條男美人魚嘛！趕緊把刀放下，我看看你傷口�！�
　　十一
　　幾個月后，魚寶寶順利誕生，半條尾巴的任宇和坐月子的喬艾佳一起靜養(yǎng)，同樣是美人魚卻很有氣場的婆婆前來照顧這一家子。
　　再后來魚寶寶長大了，當然任宇也有了新的魚尾巴。喬艾佳多了一個愛好，就是在家里大大的水池中玩兩只人魚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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