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

我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誰也不知道我的故事，活著的只有我了。我是鳶，年復(fù)一年的，連知道我名字的人也已不存在了。
那是一年春天，正是桃花盛開時節(jié)，一簇簇的繁花似錦，一樹樹的爛漫蓬勃。碧空無垠，青草滿地，更襯得那一片郁郁蓊蓊的桃花，如胭脂般嬌艷，如云霞般燦爛。與這一片片絢麗妖嬈、恣情奔放的桃花相比，我們牡丹就有些捉襟見肘了。是的，我是株花妖，一株牡丹。
此時雖然我對桃花們有些吃味，但我也不至于呵斥我身旁的牡丹們，這樣的天氣還是懶洋洋的睡著舒適。
我乜斜到一位素色長衫少年郎靠近，抖抖花瓣，聽他道：“這滿園看遍，怎生的就開出這一朵花來？”
然后他拿起了折扇，正好挑在了我的下巴上，我甚惱。
“嘖嘖嘖，單這一朵卻也抵得過這滿園春色，足矣足矣！”
聽到贊美我的尾巴還是要翹翹的，這滿園任她們姹紫嫣紅也是敵不過我的。
然后那少年便盤腿坐了下來，靠著背后的樹干，搖著扇子，一絲興味的笑看著我。
我想戲他一戲，這樣好生怪的一個人兒。
“小相公？”我站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騰的竄起轉(zhuǎn)身，瞳孔睜得大大的，是給嚇著了。
我掩帕低笑兩聲，望向了他。
他怔怔的望著我沒有言語。
“喂，小相公，小相公？”我拿著帕子在他眼前揮了揮。
“小生小生唐突了，小姐。”話未完，雙手相抱算是向我道歉，但那雙眼睛盯著我可是一點也沒松開。
“小相公可曾打擾到您小憩？”我遞了個眼神與他。
“未曾未曾！倒是小姐來這園子花賞的可曾滿意？”
我也隨著他剛才坐過的地兒坐下，訕訕的道“這般景致，枉費了春光爛漫。”他也尾隨坐下。
“小姐可否告知芳名？小生單字紅�！彼直痣p拳一副書生相貌，甚為風(fēng)流倜儻。
“紅相公，大可不必如此拘謹(jǐn)，我是鳶。這滿園的春色可有掃了紅相公的興？”我雙手置于腹部倚到了樹干上。
“未有，小姐你看前面那朵牡丹，”說著指于我看“就這一朵牡丹，滿園的牡丹不開，在下也滿足了，不及初開一朵鮮”
我看著他認(rèn)真的模樣說：“那遠(yuǎn)處那片片桃花梨花呢？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小姐，小生生平獨愛牡丹，任它們?nèi)f紫千紅開遍，我也未必入得了眼�！�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紅相公您真有意思�！� 他又愣在那了。弱弱道“人比花嬌” 這聲若蚊蠅的四字還是被我聽到了。 “小姐，獨自游園？”我笑看著他正襟危坐的模樣。 “嗯，在那被花海包圍了，迷了路，走近這卻發(fā)現(xiàn)了你。”我指了指遠(yuǎn)處的桃花林。 “那小生可有這榮幸送您出園了，”他望了望我微醉的模樣說“小姐，可愿陪小生坐這再望眼這牡丹？” “嗯，你靜靜地，聽，花開的聲音�！蔽抑缊@子里終于有那么些牡丹蠢蠢欲動了。 那一個午后，陽光明媚，微風(fēng)撫醉，我不知我們是怎么分別的，只知我們約定了三日后這牡丹花下再相聚。 三日后，我早早的就倚在樹下，等著日出，等著春風(fēng)的溫暖，等著紅郎的到來。 他從花叢那條小道穿越而來，站在我背后時，我已察覺了，但我還是假寐著。 “鳶，我想你了�！彼h(huán)著我，把臉貼在我脖間，吸吮著我的氣息，許久�！拔摇乙蚕肽��！闭f完這話我的臉肯定也紅成一片，也不由自主的往他的臉上蹭。。c410003ef1
　他抬起頭，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鳶，你真好。”。我使勁地眨眼，這種壓迫的感覺讓我覺得有點危險，好象自己是被捕獲的獵物，馬上就要任人品嘗。還沒等我掙扎，他的唇就落到我的唇上。心跳似在這一刻靜止，我的眼睛瞪大，清楚地看到他明亮眸中小小的自己一臉的驚慌無措。兩唇相接處，溫?zé)�，卻是一片生硬。他不動，我也不動，兩人就這樣一直待著。所謂親吻，就是如此嗎？。我眨一眨眼，看見紅相公的眼睛漸漸成了月牙形，于是我一把推開他，支起身來。兩人的臉都紅了，互相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同時笑出聲來。紅相公翻身坐到一邊，撓頭想了想，懊惱地捶一下地，轉(zhuǎn)過臉來，一副無辜的樣子：“我看見別人就是這樣做的。難道不是？”“我怎么知道？”。成君《五兒》 @ Copyright of 晉江@
　　“鳶……”他又要湊過來。他撫著我的臉頰，手卻在微微發(fā)抖。他的聲音也在顫，含混低啞，壓抑著急迫：“鳶，我很想……”他的神情頗像一個渴望擁有一件珍寶的孩子，態(tài)度是那樣的向往而鄭重。他的頭又低了一些，認(rèn)真地看我，充滿渴求，又小心翼翼：“……可以嗎？”。我的心還未從方才的懵懂中平靜下來，此刻便已完全淪陷于他至誠的樣子和話語中，如夢如醉般，緩緩地對他點了下頭。他眸中最后一絲不安和猶豫消失了�！傍S……”他喃喃念罷，俯下身，滾燙的唇落下來，深深淺淺地吻著我。我伸手?jǐn)堊∷谋常]上眼，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他的手慢慢向下，堅決地一點點解開了我的衣襟……碧空為穹，青草為席，牡丹為屏，暖陽籠罩，清風(fēng)環(huán)繞，相擁的少男少女就這樣悄然成長。懵懂的青春縱然青澀，卻是清澈如水，芬芳如蜜。我只想說，如果時間可以永遠(yuǎn)停在那一刻，該多好。那天的最后一刻，我情不自禁落下淚來。他怔怔看我一瞬，忽然又抱住我，深深的擁抱里充滿著呵護(hù)。他的聲音悶悶的，好象帶著鼻音：“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薄�
我往紅郎懷里拱了拱，道：“紅郎，我且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葉姓的公子，思慕著龍族兒女，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連那娘子也愿娶個龍族兒女。終有一日那龍族小女幻化成人形遇了那葉公子。日久便生了情愫，只一日小龍女告之自己東海小女的身份，那葉公子雙股戰(zhàn)戰(zhàn)早已逃離，可憐那小龍女留在原處獨自傷心。
“那下面的故事呢？”
“如此就算結(jié)束了，紅郎可有甚么想法？”
“只覺那葉公子太怯懦，好好地一個嬌滴滴姑娘怎可不憐惜？”說著撫弄了下我略顯蓬松的鬢發(fā)。
他愿憐惜的是那嬌滴滴的姑娘，那一段日子，我一直沉醉在這片牡丹花下，不知是情太濃還是今年花開得太盛。
直至一日，我似覺得忘卻了紅郎那灼熱的溫度，方醒來，那日后，我與紅郎已是半月未見。許是紅郎學(xué)業(yè)繁忙，男女之事畢竟比不得功名重要�？墒俏液苁窍胨�，迷糊間竟已化為一縷花香尋他而去。
洛陽城內(nèi)在大紅燈籠映紅了半邊天的那條街上，我聞著了紅郎的氣息。街邊或有女子含羞帶怯的掩帕倚門而立，或有踟躕在門前轉(zhuǎn)悠的男子，人來人往迎來送往，我已覺異樣了。
穿過那扇窗，我聽到一男子打趣道“紅小爺，好歹風(fēng)月場中一把手，吟詩作對插科打諢不在話下，今日怎可如此推脫？”
“張三兄，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這煙花路上我還是要走的，只是今日實在不舒服，在下就先告辭了，不敢掃了諸位兄弟們的興，再會。”說完作揖轉(zhuǎn)身邁門而去了。
一路上，我默默的跟著紅郎，心里不知是怎樣一番滋味。
“少爺，近些天你是怎么了，乘興而去，總這么落荒而逃的，你可知后頭那些小廝老爺怎么笑話你嘞……”喋喋不休的二寶已經(jīng)掰起手指來細(xì)數(shù)哪些奚落花郎的人來了。
“二寶，你丫的給我閉嘴�！蔽彝鴵]揮衣袖加快步伐而去的人兒，化了身形，徒步回了牡丹園子。
未曾想我能在第二日便又能在這牡丹園子里見到紅郎。他就站在我面前，細(xì)細(xì)地嫵弄我的花瓣，卻又顯得那般落寞。靜靜地我站在了他的背后，他忽地轉(zhuǎn)過身望向了我。
二目而視，我垂下了頭。
“小姐，家里給訂了門親事了，不久我就要成親了，便再不來找你了，小姐照顧好自己，小生便在此拜別了。”他的形色匆忙，我知道他又要轉(zhuǎn)身離去了。
“不，如果說我不要你走呢？我不要和你分別。”我抱著他的腰，眼淚似要簌簌而下。
“你我不過一面之緣，我不過為著道義來向你道聲別�！闭f著他扯開我環(huán)著他的雙手那般瀟灑的離去。
不過是道義，不過是露水姻緣，不過是你情我愿，不過是個無情子。
臥于花下，終覺淚水流盡了，方回到花蕊中酣睡。

又到花敗時分，牡丹整朵整朵地墜落，鋪撒一地絢麗的花瓣。我知自己的肚中又有了新的生命，一個希望又重新燃起，人間多少母憑子貴的故事，于我何嘗不能搏一搏？
他府邸外的小巷子中，我一直在那等著，他總會從我面前經(jīng)過的。
“紅郎。”我細(xì)細(xì)地喊了聲從我身邊走過的男子，幾月不見更見挺拔。
“你怎會在這里！”很慶幸他沒有跳開來去。
“我，我如果愿意為你的小妾，你可愿意要我？”我沒有逃避對上了他的眼。
“不敢委屈姑娘，你還是另覓良人吧�！�
“你曾道嬌滴滴的姑娘是用來憐惜的，我既不求你是那牛郎，也未曾想你是那許仙，更不愿你是那張生。我既已不追求那故事般的愛情，你何故要拋棄了我？”我默默地望著他。
“牛郎織女許仙白蛇哪個故事見喜，我甚么好追求的？我既已娶妻，段不會再納妾的，小姐，你還是找個好人家嫁了吧。”他始終站在那。
“可我有孕了！”抬眼，多么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的驚喜，可是沒有。
“莫要胡言了，于姑娘家的名聲不好�！毖垡姷盟忠吡�。
“我還有哪里來的名聲？你站��！”一瞬間何時手中的藤蔓已纏上了他。
“你！你！你！”望著他驚恐的表情，我笑了，“你不是想知道小龍女后來怎樣了嗎？便是如此�！闭f著右手戳進(jìn)腹部，掏出一團(tuán)血肉，遞于了怔怔發(fā)呆的紅郎。“你說你我可有兩清的時候？”我離去了，留下滴滴血跡和那滿巷的花香。
我與他的孩子還在，她在我的身旁努力的破土發(fā)芽，幾年后也長成了株牡丹，只是還開不了花，她也只是株牡丹。
在那一年我又見到了紅郎，碎碎念的坐于那棵樹下，此后年年花開時節(jié)，他都坐于樹下望著我，那朵艷壓滿園的牡丹花。
多少年后的一日，他還是蹣跚著走到了我的面前，“今生今世，都是我欠你的，只是不愿來生再與你相見�！�
又留給我一個轉(zhuǎn)身的背影，倚坐在那棵樹下睡去。
我已尋了你十生十世，十世與你面對面，與你相見卻不曾相聚，縱被無情棄不能羞。今生我又尋到了你，只是連擦肩而過我也吝惜了。
有個男人一直在不遠(yuǎn)處追隨著我的男人，我想珍惜了。

愛五兒愛三姐...然后愛齊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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