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柳葉綠，荷花香，最美麗的家鄉(xiāng)。
　　那是她終其一生也沒有找到的歸宿
　　一. 鳳歌
　　琴劍江湖盡天涯。一騎絕塵，長弦按罷。

　　我的名字，是慕青霖，他們曾經叫我天下第一琴師。

　　師父說，在我一歲的時候，他收養(yǎng)了我。師傅是一個很溫柔的男子，名叫墨虛塵，是很出名的琴師。
　　他授我琴藝，傳我劍技，待我若親生女兒一般。我曾問他，作為一名琴師，他為什么會如此高深的劍技，他卻只是笑而不答。
　　在我十六歲的那年，師父遞給我一本破舊的琴譜，還有一張我從未見過的琴。他讓我彈出這首曲子。那首曲子很好聽，我完全沉醉在了彈奏中。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我發(fā)現(xiàn)師父死了，他的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他的右手中拿著一張紙，上面寫著：
　　“我終于培養(yǎng)出了一個能奏響環(huán)佩琴的人�！�
　　那一日，我離開了那個我居住了十五年的地方。也是從那一日起，我每晚都做著同一個夢。
　　那是一片瀲滟的湖光，碧水之上，是接天的蓮葉，還有映日的荷花。岸邊是青綠的柳葉，幽幽的花香便從那柳葉間飄來，沁入我的心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少女站在樹下，似乎在召喚著我。她告訴我，那張琴叫做環(huán)佩，那首曲叫做鳳歌。有一天，我若是能遇上一個能與我合奏之人，我便能回到那里。
　　后來，我便以演奏為生，人們叫我“天下第一琴師”。但我卻再未碰觸過那張環(huán)佩琴，因為我知道聽了它的人一定會死。直到三年后，我遇見了他。
　　二．龍吟
　　萬里踏遍濯黃沙。輪回繞指，落絮飛花。

　　我叫顧長風，我一直在尋找一個人，一個可以和《龍吟》相和的人。
　　我背著的琴叫做青云，是我?guī)煾附唤o我的。那是一個戴著黑色面紗的女子，直到她讓我出師的那天，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模樣。
　　她將青云琴交給我的那天，告訴我我可以離開了。于是我?guī)е倩氐搅思遥依锶藛栁疫@些年學到了什么，我便彈琴給他們聽。我不知道普通人是受不起青云琴聲的，在我彈完琴后，他們都死了，臉上還帶著欣然的微笑。我很茫然，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這時，師父從門外走進來，交給我一卷琴譜和一顆種子。她告訴我，當我找到一個能與我合奏這曲龍吟的人時，這顆種子便會開花。這朵花有逆轉輪回的力量，到時候，他們便都能復活。
　　我知道他是在利用我，但我還是去了。
　　當時一去萬里沙，長風不返人不還。
　　這一去便是三年，在這三年之中，有無數(shù)人聽過我的琴曲，其中很多人死了，也有毫發(fā)無傷的內力高手。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和上那曲龍吟。
　　直到，我遇上了她。
　　那日，我獨自在酒樓小酌，在人潮之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一名很特別的女子。
　　她手中拿著一柄長劍，背上背著兩個琴匣。
　　是的，兩個琴匣。
　　酒樓中的客人似乎是認出了她，他們稱她為“天下第一琴師”，紛紛要求她演奏一曲。
　　那女子卻也不推辭，解下背負的一個琴匣，便撥了一曲《流水》。
　　她的琴藝十分精湛。一曲奏罷，在眾人的喝彩中，她卻是徑直向我走了過來。
　　“觀兄臺亦是通琴之人，背負琴匣也絕非凡品，不知小妹可有幸一聞？”她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若是我彈琴，只怕他們會死�！蔽乙部闯鰜砹怂砩系墓αΣ粶\。
　　“無妨，讓他們退去便是。”那女子一笑，便朗聲道：“各位可否先離開此地，便算是給我慕青霖一個面子，剛才那曲《流水》便作為報酬。當然，若有不惜性命也要聽這兄臺一曲的，盡管留下�！�
　　我不知道眼前這個名叫慕青霖的女子為何如此想聽我彈琴，但她既已做到如此，那我也卻之不恭。
　　我解下了琴匣，待我將青云琴放至桌面時，卻發(fā)現(xiàn)了她也解下了另一個琴匣。
　　“我的師父，這張環(huán)佩琴的琴魂告訴我，你便是那個我在找的人。”她這樣說：“來和我合這曲鳳歌吧�！�
　　龍吟……鳳歌……原來如此。
　　她便是那個我要找的人。
　　我將右手放到了琴弦上，左手懸于九徽之上，一切都如往常。只是這次，我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青云琴的琴弦正在微微顫動著。
　　果然，這兩張琴，本是一對吧……
　　左手輕點，同時右手撥響了琴弦，音律起，如空谷龍吟。
　　隨之，一聲如鳳鳴般的長音和上了我的琴曲。
　　空谷龍吟，如履青云。
　　九霄鳳歌，似鳴環(huán)佩。
　　三．大夢
　　大夢隔世只剎那。三秋桂子，香透窗紗。

　　我叫慕青霖，X大學古琴社社長。很多人對我的名字很好奇，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如此一個武俠氣的名字。其實那只是我在十六歲那年給自己改的名字，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覺得我該叫這個名字，加上家中長輩一向也比較順著我，于是我就有了這個名字。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里面，別人都叫我“天下第一琴師”。我的背后總是有兩個琴匣，一張是我常用的琴，而另一張，是一張名叫環(huán)佩的琴。
　　關于夢的細節(jié)我忘了很多，我只記得最后，我和一個名叫顧長風的男子合奏，在琴曲結束時，他死了，胸口開出了一朵黑白色的花。
　　之后，一個臉上帶著黑紗的女子走了過來，我告訴她師父死了，化成了環(huán)佩琴魂。然后她像瘋了一般大笑，隨后用針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我不懂那個女人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站起身的剎那便從夢里醒了過來，鼻翼間掠過的是桂花的香氣，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九月八日是新生入學的日子，同時也是各個社團吸收新鮮血液的日子。對于廣告這件事，我一向是不喜歡的，但是古琴社依然能招到人，原因便是校內流傳的那句話。
　　古琴社社長就是最好的廣告。
　　好吧，雖然曾有好事者把我排到了“X大�；ㄅ判邪瘛钡谌奈恢茫徘偕缫惨虼瞬蝗鄙�，但同樣因為這個原因，很多毫無底子甚至不知古琴為何物的男生也想加入社團，這使我們的工作量陡增。
　　“下一個�！痹谒妥吡擞忠粋�連基礎指法都不懂的新生后，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令我有幾分熟悉的男生。
　　“我叫顧長風�！彼⑿χf：“我們又見面了。”
　　“霖姐，你認識他？”社里的一個學妹問道。
　　“呃……見過一面�！蔽抑荒苓@樣答道，在夢里見過一面也算是見吧……
　　“彈一曲吧�！蔽易⒁獾搅怂持那�。
　　他彈的是《流水》，琴藝十分精湛，泛音短而不促，按音穩(wěn)而不拖，很難想象他在琴藝上到底付出了多少。
　　一曲按罷，余音繞梁。正在眾人沉醉于他的琴曲之時，他忽然取出一卷琴譜交給我，然后撫著琴弦道：“合奏么？現(xiàn)在我們手中只是普通的琴，不用有所顧忌�！�
　　他是在問我？我低頭看著那卷琴譜，泛黃的書頁上寫著兩個朱紅色的古體字。
　　“鳳歌”。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四．歸家
　　鳳歌龍吟伴韶華。小樓聽雨，何處為家？

　　很多年之后，他和她成婚了，生活很平淡，很美滿。
　　但她始終都想不起夢中，她究竟在追尋什么。
　　她記起了整個夢，卻唯獨忘了她的目標。
　　那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
　　但她已經不需要知道了。

　　遠方，一個寧靜的小湖邊，在漫天柳絮之中，一個少女正在唱著歌。
　　“柳葉綠，荷花香，最美麗的家鄉(xiāng)。”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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