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雙親

　　“叮鈴鈴，……”，我正在家里上網(wǎng)，電話鈴?fù)蝗豁懥似饋怼?br>　　“喂”，我家的電話沒有對顯，我拿起電話習(xí)慣的“喂”了一聲。
　　“媽呀，我爸在家嗎？”電話里傳來了女兒的聲音。
　　“你爸在家，找你爸有什么事嗎？”女兒在外地工作，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我們都能在網(wǎng)上聊天，可是今天是星期日，前天剛剛聊過天，今天就打來了電話，我當(dāng)時就是一楞，以為女兒找她爸有什么急事，急忙問女兒。
　　“今天是父親節(jié)，我爸吃什么好東西了？”女兒問候她的爸爸。
　　“我還真沒聽說過有父親節(jié)哪。”我只知道有母親節(jié)，第一次聽到還有父親節(jié)。
　　“讓我爸自己買點(diǎn)好吃的吧�！迸畠弘x家太遠(yuǎn)，只好用電話表達(dá)了自己的心意。
　　“好的�！倍潭痰膸拙湓捑头畔铝穗娫�，我們再也沒有什么要說的，該說的我們在網(wǎng)上都已經(jīng)說了。

　　放下電話我把女兒的心意傳達(dá)給了她爸爸，然后就開始翻看日歷，想看看父親節(jié)是幾月初幾，因?yàn)槲彝诵菰诩乙呀?jīng)沒有時間觀念了，今年的父親節(jié)是農(nóng)歷五月初三。
　　“每逢佳節(jié)倍叫思親”，父親節(jié)我也想起了我父親，尤其是五月，我更加特別思念我的雙親。
　　我父親是在一九九五年的農(nóng)歷五月二十五日因病離開了人世，母親又是一九九六年的五月二十四日因病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父親的周年，也是母親的祭日。
　　看過日歷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靜，在思念和傷感之時回憶起父母雙親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父親兄弟姐妹七個，三個姐姐，三個哥哥，父親是最小的。我奶奶36歲去世，奶奶去世后，父親還不懂事哪，由我爺爺一手帶大。
　　父親18歲時，沒了父親，哥哥姐姐都已經(jīng)成了家，就他自己一人，出去扛活。成家沒幾年，我大媽不幸夭折，扔給父親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俗話說“一顆苗頂一顆露水珠”，哥哥姐姐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哪還顧得上照顧這兩個沒媽的孩子，父親只好自己帶著孩子出去“扛活”，到誰家扛活，孩子就跟著在誰家吃，一個人干活，三口人吃飯，錢掙的自然就少了。孩子很小，父親出去干活，就不能照顧孩子了。父親的第二個孩子太小，因無人照顧不幸夭折。
　　父親的坎坷磨煉了他獨(dú)立堅(jiān)強(qiáng)的性格。

　　父親當(dāng)時是遠(yuǎn)近聞名的干活能手，給地主干活從來都是打頭的，打頭的要掙雙份工錢的。父親不光活好，人也長得漂亮，穿的衣服都是黑色便服，扎個白腿帶，干凈利落，小時候也讀過幾年書，毛筆字寫的很標(biāo)準(zhǔn)，我看過他用毛筆字寫的書，我以為是買的印刷品哪，算盤打的也很好，是很聰明型的。
　　母親比父親小十四歲，雖然不是自由戀愛，可也算不上是父母包辦。
　　母親因?yàn)榭倫埕[眼睛，也就是眼睛疼，不能起早，不能貪黑，還有嚴(yán)重的粗脖根不能到地里干活，一貓腰就上不來氣，所以，我姥姥幫我母親選中了我父親，說我父親人好活也好，母親結(jié)婚后，可以養(yǎng)養(yǎng)身體，雖然是姥姥選中的，最后也是由母親自己決定的。

　　母親和父親雖然相差十四歲，可是他們的搭配真可謂天衣無縫。
　　父親地里的活樣樣是能手。
　　土地改革時，我家分到了自己的地，母親從來不用到自家地干活，所有的活父親一人承包。
　　春天自己扶犁自己種，自己鏟地自己趟。
　　秋天自己收割自己裝車往回拉，拉到家自己卸車自己垛，可是總能把垛垛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他用手拿起一捆秫秸往垛上扔，想讓它落哪它就落哪，多高的垛都不用再上去擺一擺，就能垛的很好。
　　莊稼收上場，也是自己打場自己揚(yáng)，自己裝袋自己扛。
　　后來歸生產(chǎn)隊(duì)時，人送父親外號“老莊稼人”，生產(chǎn)隊(duì)里的技術(shù)活，非我父親莫屬，一排排兩層樓高的壇子形的麥垛，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大小形狀完全相同。
　　母親雖然地里的活幫不上忙，可是家務(wù)活卻做的井井有條。
　　母親做一手好針線活，裁裁剪剪，縫縫補(bǔ)補(bǔ)，扎花網(wǎng)云子，樣樣做得別致精美。
　　我們小時候穿的總是有新有舊，有棉有單，我小時穿的都是母親親手繡的繡花鞋，母親的做的繡花鞋也別具一格。
　　母親不光做一手好針線活，還能按時做好可口的飯菜。
　　每頓飯都在我父親回家前就把桌子放好了，父親到家就吃飯。母親很會做飯，粗糧細(xì)做，每頓飯都換著樣做，沒有大米、白面，沒有肉，可是哪頓飯都那么可口，我們也都很愛吃。
　　從吃的穿的方面，父親是很滿足的。有這樣一雙父母，我們可以說是溫室里的花朵，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干活從來不知疲倦。
　　我懂事的時候地已經(jīng)歸集體了，父親每天比別人起的早，先到自己家院內(nèi)的小園里干活，干一氣活，再吃早飯，吃完早飯裝上一袋煙邊走邊抽，到生產(chǎn)隊(duì)去干活。
　　生產(chǎn)隊(duì)活收工了，再到自己家的園田地去干會才能回家吃中午飯，吃完中午飯，抽袋煙，再收拾院內(nèi)的小園，一直到生產(chǎn)隊(duì)下午開工干活了，又去生產(chǎn)隊(duì)里干活了。
　　晚上隊(duì)里活收工，又到自己家的園田地去，一直干到天黑得分不出草苗才回家吃飯，天天如此，就沒聽到過父親說過累了、不舒服了、有病了什么的。
　　有一天，吃完中午飯，裝上一袋煙，邊抽也邊歇歇腿，就側(cè)身躺著抽，本來想抽完這袋煙再去干活，沒想到抽著抽著睡著了，一覺醒來，開始后悔，順嘴說出一句：“這他媽巴子的，睡著了！”“這他媽巴子的”是父親常用的一句口頭禪。
　　下雨天也不休息，在屋里打麻繩、編筐、編土籃子等等零活，天晴了院子半濕不干時，把院子里的各種腳印踩的和抹的一樣平，我家的院子只要是干的，就和屋地一樣平，很適合我們在院子玩。
　　麥秋后生產(chǎn)隊(duì)沒活了到草甸子打草，我家的大草垛在村子里是最大最標(biāo)準(zhǔn)的。
　　冬天，生產(chǎn)隊(duì)打完場了，父親就領(lǐng)我們編炕席，自己家過年鋪一張，有買的還能賣點(diǎn)，母親就做衣服做鞋，母親手里也總不離活，有一點(diǎn)小空就納鞋底，有時縫縫補(bǔ)補(bǔ)，我有時幫父親編炕席，不編炕席時，就幫母親納納鞋底，縫縫補(bǔ)補(bǔ)。
　　過完年沒有買炕席的了，父親就打麻繩。割樹條編糧食囤子，留著裝各種糧食。還用樹條編筐，編土籃子。我父親一年四季沒有一天是閑著的，總找點(diǎn)活干。
　　父親自己說：“我就像那猴子似的，一會也呆不住�！�

　　從我懂事起，就不知道父親除了愛好干活之外還愛好什么。
　　愛抽煙，只能看見他飯后一袋煙。
　　愛喝酒，從來沒看見他自己找過酒喝，都是在過年過節(jié)或有客人時母親給燙好了酒，他才能喝，一次只喝二兩，從沒喝醉過，不管什么人讓酒就是不喝。
　　父親不喜歡看熱鬧，什么秧歌、戲、電影一律不看，他說臺上的是瘋子，臺下的是傻子，我不看那玩意。
　　父親也不喜歡玩，是玩的都不沾邊。
　　父親從來都與世無爭，土地改革時，開斗爭會父親也不參與。父親識字，村上讓我父親當(dāng)文書，父親不去，當(dāng)時已經(jīng)分田到戶了，忙著種自己家的地�！酢鯐r開批斗會父親一言不發(fā)，因?yàn)楦赣H是貧農(nóng)，所以也沒人找他什么茬。
　　父親聊起天來也頭頭是道，可是很少有空聊天，一天就是忙活，只是在春節(jié)時表兄表弟來做客，才能聊聊天。父親從來不和孩子們聊天，孩子們有事也不和父親說，只和母親說，母親都能給我們解決的很好，我們有什么心里話也不背著母親，在我們的心中母親是我們的依靠。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最喜歡的就是他的胡須，從我記事起父親就一直是剃光頭，嘴唇上面的胡子總是剪的很短齊齊的，兩邊各留一綹不剪短，父親經(jīng)常拿個小鏡修剪他的胡須，修過來修過去的，可是下頦的胡須從來也不剪，長短不一，總是半尺左右長，沒見到再長過，說話嘮嗑閑著沒事，總愛捋捋胡須。父親八十四歲，因病去世，胡須也沒有白的，但也不是很黑，黑里帶點(diǎn)黃焦色，而且臉上也沒有很多皺紋。

　　從我懂事起，就不敢和父親說話，我不知道他是因?yàn)槊�，還是因?yàn)槠獠缓谩Ｎ揖椭浪瞧獠缓�，孩子們很難和他接近，只要父親在屋我們都悄悄的。
　　我膽子很小，吃飯時，要和父親同吃一碗菜，我挾菜時都很小心，不敢到他那邊去夾菜，我要是在菜碗里挑菜吃，父親就用眼睛瞪我，他這一瞪我，我就哭了，我這一哭，父親就更生氣了。
　　父親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很少打過我們，我只記得有一次，我們家用磨磨小豆腐，就是把黃豆泡好了，加上水上磨拉，推磨上要用人抱磨桿推的，我自己推不動，我三哥自己也推不動，母親讓我們兩人合伙推，他嫌我勁小，說我推磨不用勁，他故意把磨使勁推一下，我不注意，磨桿就掉到拉好的水沫上，磨桿濕了就滑，把不住，他就說我不用力推，把我氣哭了，我父親看到了拿起磨桿就在我三哥的腰上打了幾下，打的很重，然后讓他自己推。
　　晚上睡著了，一翻身還“哼哼”哪，母親怕把他打壞了，在我三哥睡著時，去看看他，打的重不重，當(dāng)時我也很后悔，我要是不哭，我三哥也不會挨打了。我只記得父親就打過這么一次孩子，我母親從來沒打過我們，總是說服教育我們，所以我們也特別聽母親的話。我們的父母真可謂是嚴(yán)父慈母。

　　從我懂事起，父親從來沒給我們買過零嘴吃，也不和我們聊天，所以父親出去多長時間我們也不想他，不盼他回來給我們買好吃的。現(xiàn)在想想也不是父親不疼我們，就是他太忙了，也沒時間管錢，錢都是交給我母親管理，因?yàn)槟赣H很會理財，父親對我母親也很信任。
　　有一次，父親出去買點(diǎn)家用東西，順便給我二妹妹買了兩塊糖，那是我記憶中父親第一次給孩子買好吃的，也沒帶我們?nèi)齻�大孩子的份。
　　當(dāng)時我二妹妹最小，剛學(xué)會說話，父親把糖拿出來，我二妹妹就要，我父親說：“你給我唱個歌，我就給你糖�！蔽乙彩堑谝淮慰吹轿腋赣H逗孩子玩。我二妹妹也是很招人逗，問話就說，叫唱就唱。
　　我二妹妹唱了一句：“條條綱要……”緊接著就說：“糖！”。這是剛成立人民公社時的一首歌曲，歌詞是：“條條綱要說出了人民的愿望，社會主義的根子扎得牢又牢，農(nóng)業(yè)綱要四十條，大家努力來做到，建設(shè)祖國大家把擔(dān)挑，人多心齊力量大，說得到呀，做得到，社會主義的快馬向前飛跑。”她剛唱了四個字就急著要吃糖。我們一聽都樂了，父親也樂了，把糖給了我二妹妹。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和孩子樂。
　　一直到我結(jié)婚以后，我家沒有園田，有一次母親對我說：“你家沒有菜就自己回家去拿。”
　　“我總回家去拿，我爹能愿意嗎？”我到這時對我父親還不了解哪。
　　“做父母的有什么都能舍得給兒女�！甭犇赣H這么說，我才對父親有些了解，但也不是很了解，一直到我做了母親之后，才更能理解母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無論孩子成家沒成家，在自己的心里他們始終都是孩子，只要孩子們需要，父母能做到的就會盡量做到毫無怨言。
　　真正了解我父親的時候，是在我結(jié)婚六年以后，我父親已經(jīng)七十歲了，父親因?yàn)楹蛣e人生氣，得了一種叫“大肚子”病，不能干活，就到我家邊治邊養(yǎng)，我們才有了溝通，治好了以后也沒急著回家，幫我們家看孩子，修院墻。當(dāng)時我女兒才剛剛會走，父親有時光干活，忘了照看孩子，孩子就走丟了，我下班回來，父親還在找孩子，后來我挨家問才找到，原來在鄰居家邊吃邊玩哪。
　　這是從我懂事起，父親第一次有病，病好之后，身體還是很硬朗，雖然已經(jīng)七十歲高齡，還能和年輕人一樣干農(nóng)活。秋收過后閑下來時，總得到我家住些日子，我也越來越了解父親了。

　　父母雖然離開我們有十多個年頭，可是我的思念之情更濃！

　　寫于二00四年農(nóng)歷五月－－父親節(jié)！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