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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真的
陸里下火車的時候,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許悶敦兒在電話里說走的時候沒來得及去送她,因此這次回來了一定要補上,改為去接她。
給了他車次和到達時間,結(jié)果下車了,見到的卻不是他的人,而是顧維方。
四年不見了,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感覺,卻完全變了。
更成熟,也更結(jié)實了。高中時還是一根竹竿樣的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標(biāo)準(zhǔn)的成熟男人樣了。
仰頭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男人,陸里不禁在心里打趣自己:要是早知道顧維方能出落成今天這個樣子,那當(dāng)初說什么也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手了~
不過她清楚,這話也就只是說說而已。
顧維方走過來自動自覺地要接她手里的包,陸里問他:“你不是在上海嗎?怎么回來了?”
顧維方抬頭看她:“只是去培訓(xùn)的,培訓(xùn)完了自然就回來了!
“哦!
“你呢?在那邊做得不開心?”
“是啊,不然回來干嘛。”
“哦!
“對了,許悶敦兒呢?”
“他在家做飯,叫我來接你!
陸里驚訝,側(cè)過頭:“你們倆住在一起?!”
“是啊。他沒跟你說嗎?”
“……沒有!
十多平的小客廳里吵吵鬧鬧地坐了十幾個人,一張麻將桌圍了里一層外一層,旁邊還有幾個看電視的?匆婈懤镒哌M來,全都是齊齊的一聲長吼,然后再驚訝地把嘴巴長成O型,開始大呼小叫:“靠,陸大婆,你什么時候把頭發(fā)剪了?。!”
陸里表情淡定地一一掃過他們:“前陣子!
閔小捷一個人坐在沙發(fā)的角落里,抬頭呆呆地看著她及耳的短發(fā),眼神很可惜,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純真加無辜:“為什么?”
“麻煩唄,剪了多好,不用梳,不愁洗,還省洗發(fā)水,特爽!
“靠,你是不是女人?!”一群人跟著叫囂。
陸里眼睛一挑:“你們說呢?”
一頓飯熱熱鬧鬧地吃到十點過才結(jié)束,陸里喝得有點多,躺在沙發(fā)上瞇著眼睛不想動。
人走得差不多了,許至旬過去把手放在她眼前搖晃,邊晃邊抬高聲音叫道:“嘿,嘿,起來洗澡去。今晚就住這兒吧,明天再去找房子!
陸里撈起眼皮看他一眼,甕聲甕氣地回了一聲:“好!
顧維方站在一邊,既不走,也不吭聲,只是筆挺挺地站著。陸里費力地仰起臉看他,笑笑:“你站在那兒干嘛呢,顯身材啊?”
顧維方說:“你喝多了!
陸里心說你這不是廢話嗎,想翻個白眼,卻沒有力氣,索性不回答,閉了眼睛裝睡。
好不容易洗了澡躺在顧維方床上,陸里有一瞬間的眩暈。被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包圍著,意識就開始不受控制地飄忽了。
越飄忽人越暈,把臉埋在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氣,很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tài)。
夢里她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扎著不長的馬尾辮,齊劉海,干干凈凈的臉,不多話安靜地站在顧維方身邊,為了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心跳加速,心花怒放。
可是轉(zhuǎn)眼卻又變成了另一張徐嘉棋的臉。她站在顧維方面前對她說:“陸里,你太純了。他為什么和我上床,你知道嗎?”
十七歲的陸里只知道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呆呆地哭,二十三歲的陸里卻很想沖上去扇她一耳光。
幾個字的問句像是咒語一樣不停地回蕩在耳邊,兇狠地拉扯,十七歲的陸里想搖頭,想說不知道,但是二十三歲的陸里卻轉(zhuǎn)身就走。于是夢境由清晰,漸漸變得模糊。
快要消失時,不知道是誰在旁邊穿插了一句:“陸里和顧維方最配了!
二十三歲的陸里吼: “配個屁!”結(jié)果把自己震醒了。
“靠!泵悦院乇犻_眼,眼睛酸澀,嘴里也干得厲害,喉嚨里像是被誰放了一把火,烤得難受。強撐了一會兒,還是不情不愿地爬起來去客廳里倒水。
顧維方蜷縮在窄小的沙發(fā)上,中間隆起高高的一塊兒,黑暗里一點動靜也沒有。陸里慢慢走過去,就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看他,覺得那姿勢自己看著都替他難受,那么高大的一個人。心里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于是彎下腰,仔細(xì)去看他的臉。
越看越覺得陌生,越看,心里越?jīng)觥?br> 明明是更加英俊帥氣的一張臉,卻怎么也找不回當(dāng)初的感覺了。
或許,從顧維方上了別的女人床的那天起,他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在自己心里的那個顧維方了。
果然連人,都不再是那個人了。陸里扯了下嘴角。
房子很快就找到了,二環(huán)附近的老房子,兩居室,家電齊全,拎包入住,很適合像陸里這樣從外地歸來的懶人。
搬進去的那天,一伙人難免再聚在一起熱鬧了一番,加上陸里自己的幾個朋友,足有二十幾個。房子里沒有地方坐,還是許至旬厚著臉皮去隔壁借的凳子。
曾饅頭也剛從北京培訓(xùn)半年回來,人瘦了整整一圈,原本一百五十斤的白白胖胖的大饅頭,如今都快成瘦長的花卷了。酒量太菜,只喝了兩杯臉就變得紅撲撲的,話也開始多起來,慷慨激昂的:“我現(xiàn)在算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歡朝北京跑了!真正去過才知道,辛苦,壓力這些都不算什么!那種環(huán)境真的讓你想不努力都不行!”說著還跟著做著揮斥方遒的動作。
許茗坐在他旁邊,低著頭恬靜地笑,安安靜靜的樣子十分討人喜歡。陸里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笑嘻嘻的:“怎么,成都就不能讓你茁壯成長啦?硬是要撇下媳婦兒跑那么遠(yuǎn)!
于是許茗臉的臉也變得紅撲撲的了。
曾饅頭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笑得靦腆又滿足:“少不入川,老不出蜀這句話沒聽說過啊,不然你朝武漢跑什么?趁著年輕出去看一看有好處,男人嘛,有自己的事業(yè)才叫真正的男人,再說我媳婦兒賢惠,不會怪我的,是吧?”
許茗低著頭還沒說話,一屋子人就開始哄笑起來。陸里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依稀間記起曾經(jīng)有個人跟她說過類似的一句話。
“陸里,我是男人。”
所以他跟女人上床。
原來不是□□里多了一串東西就可以稱之為男人的啊,哈哈……陸里指著曾饅頭一抽一抽地笑:“大饅頭,你真有才。!”
沒急著去找工作,陸里打算先在家里窩一陣子再說,順便去報了個瑜伽班,沒事兒還可以順便跳跳舞。去武漢半年,長了好幾斤,現(xiàn)在自己看著肚子上的那圈肉都覺得十分汗顏。再說,每天駝著那么一大陀肉也覺得費勁。
這天剛從瑜伽館出來,就遇到了顧維方,靠著一輛車站在路邊,像是在等人。
陸里本來想直走的,但是想想,似乎不太好,于是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哎,等人啊!
“是啊!
“哦,那我先走了!
“我等的就是你!
靠,我要你等我了嘛,陸里腹誹著。
眼睛掃到前面車的標(biāo)志,一下子瞪圓了:“嘖嘖,不得了,有錢人!”
顧維方不好意思地笑,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送你回去!
“哦!
陸里洗了澡穿著件及膝的大體恤出來,顧維方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fā)上。頭微微垂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抬頭看見陸里,似乎嚇了一跳,不過馬上就恢復(fù)了正常,站起來:“我出去買點吃的,時間也不早了。”
陸里拿著毛巾擦頭發(fā),邊擦邊走到另一邊坐下:“好啊。”
很快顧維方就提著滿滿的一袋子?xùn)|西回來了,陸里跑過去打開,酸辣粉,串串香,土豆泥,蘆薈芒果冰,甚至還有一個肯德基的袋子。
吃完了兩人坐在沙發(fā)上,陸里拿著遙控器換臺,一會兒眼睛就慢慢地瞇了起來,打了個哈欠。側(cè)頭看看顧維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索性靠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地能感覺到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不過實在太困了,也無所謂:“想看就看吧!边@樣想著,陸里漸漸地就要睡過去。
“我很想你!狈路鹬浪煲税,顧維方突然說。
陸里心里突地一下,瞌睡一瞬間跑了大半,不過還是閉著眼睛,半天,才懶洋洋地說:“哦。”
“這四年我跟她沒有再聯(lián)系了,我一直在等你!
“哦。”
“我知道我讓你很傷心,是我混蛋。我對不起你!
“哦!
“我想有個機會彌補,可以嗎?”
“哦!
“不要這樣,陸里。”察覺到陸里的不配合,顧維方的聲音里帶上了懇求和一絲痛苦。
陸里依然閉著眼睛。她知道自己其實應(yīng)該叫他走的,然后拒絕,但是喉嚨里像卡了東西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心里有個地方被撕扯得很痛。
那些回憶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再提起來,但是這次回來以后,卻反復(fù)地被想起。
這樣的狀態(tài)讓她很不習(xí)慣,也不喜歡。
要是早兩年,她也許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朝他撲過去了,但是現(xiàn)在,她得忍著。
愛不是在每個階段都可以那樣毫無原則的。
身上在武漢長起來的肉又悄無聲息地消下去了,不知道是瑜伽的效果還是別的什么。陸里終于在宅不下去的時候找了份工作,開始了每天朝九晚六的生活,把對生活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星期五。
偶遇顧維方的次數(shù)變得越來越多,早上上班的時候,中午吃飯的時候,晚上回家的時候,甚至是周末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知道他是故意的,陸里漸漸變得慌亂起來,本來以為可以收拾好的心情全部被打亂,支離破碎,糾糾擾擾地擺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怎么努力,都無法忽視……
于是在秋天到來的時候,陸里又悄無聲息地走了。這次誰也沒告訴,一個人飛去了北京。
離得更遠(yuǎn),思念的線也就被牽得越長,也許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就會被長遠(yuǎn)的風(fēng)吹得斷開。
二十四歲的生日,陸里是一個人在酒吧度過的,放在旁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有電話,也有短信,陸里一個也沒回,只是看,然后喝酒。
剪短的頭發(fā)又長了起來,這次被染成了低調(diào)的栗色,零零散散地披在額前和臉側(cè),柔軟的觸感掃著,很舒服。
酒吧的環(huán)境很安靜,沒有一般酒吧的嘈雜,難以言喻的悲傷積攢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一起涌上來,陸里一個人喝著喝著,就喝多了。
喝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仿佛又看到了顧維方的臉。陸里使勁地甩了甩頭,睜大眼睛去想看得再清楚一些,然后就什么也感覺不到地倒在了沙發(fā)上。
有意識的時候是在醫(yī)院里,天似乎還是黑的,剛剛睜開的眼睛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手才剛剛移動了一下,就被痛得縮了回去,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扯著皮肉,針扎似的疼。
燈被打開,視線里印出顧維方憔悴而擔(dān)憂的臉。陸里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看了他良久,直到確定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眼里便開始涌起久違的濕意:“你怎么來了?”
顧維方?jīng)]有回答,只是看著她說:“你暈倒了!
陸里閉了閉眼,看向自己扎著針頭的手:“我知道!
顧維方的眼里有火在跳動,明明有強烈的情緒即將噴涌而出,卻又偏偏狠心壓抑。
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再次把燈關(guān)了,聲音輕柔:“再睡一會兒吧,天還沒亮。”帶著某種讓人安心的踏實。
陸里看向他,卻什么也看不見:“那你呢?”
顧維方說:“我不睡。我看著你。”
“感冒的時候喝酒果然是不明智的。”即將入夢時,陸里腦海中浮過顧維方擔(dān)憂的臉,隱隱約約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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