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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
——晚安,我的小王子。
——那些淺紫色的夢和粉嫩苦澀的心事已經(jīng)沉睡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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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立海附中舊體育館后面有棟非常有名的、貼滿了少女心事的墻——
很矮,很舊,很鮮艷。
因為算是校園一大盛景的緣故,校宣傳部每年都會給這里的裝飾換個花樣——這算是屬于女生們的不成文規(guī)矩,心照不宣的甜蜜小秘密。
今年的圖案是條吐著舌頭的變色龍。學校里男生的名字鋪就了它大半身鱗片,后綴則多是字條主人關于這些男生的一些小心事——阿涼深吸一口氣,在上面看到許多“幸村”許多“柳生”許多“柳”許多“仁王”許多“真田”……
后綴通常是“喜歡”,“祝!,或者“希望他能喜歡我”。
阿涼突然覺得有種“啊,自己的品味還是不錯的呢”的感覺,又莫名地有點泄氣。
——真是群受歡迎的家伙啊。簡直就像是獨享了上帝所有的寵愛似的……自己都有點嫉妒了呢!
“阿涼,阿涼,來寫點什么吧?”
短發(fā)的嬌俏女生撲過來抱住友人,從便簽簿上撕下一張紙。
“好啊!卑鳇c頭,也從書包里摸出淡綠色的便簽和墨水是嫩綠色的筆——
這是她最喜歡的色調(diào),鮮活,生動,讓人感到愉快與放松……
嗯,寫點什么好呢?
也要……像別人那樣把喜歡的人名字寫出來然后祈求對方喜歡自己、甚至希望對方能因為一個神奇的契機看見這張字條愛上自己么?又或者,結果會是非常狗血而悲情的“對方看見了于是開始回避自己拉開距離,或者講開了繼續(xù)當好同學好朋友”……
——哈,傻透了!阿涼撇嘴。
前一個才是狗血,后一個是正常的啊。
提筆匆匆寫下幾句話后,阿涼便撫摸著許愿墻上層層疊疊的斑斕紙片兒,看它們像鱗片一樣生長在散發(fā)著清香的原木木板上,風來便發(fā)出簌簌聲響……
“我們終于交往啦要永遠在一起~”
“切原大笨蛋一定要平安度過考試哦”
“嘲笑我身材的人都去shi!人家要快點長大啦……”
阿涼覺得自己挺憋氣,就像中了毒一樣——明明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還是不敢像別人那樣在這里寫出那個人的名字。好像寫了,就會打破了什么界限,再也不可挽回一樣。
那個人,那個人啊……他的一切都會在自己眼中打上珍珠樣柔光,甚至會有點“KIRAKIRA~”的音效,帶著春天花骨朵綻開的節(jié)奏。是夢幻,是理想,是不可到達的阿瓦隆——
卻偏偏無法想象真實發(fā)生的具體場景。少女笑了起來,耳朵發(fā)熱,身體發(fā)冷。
小林涼,神奈川居民,就讀立海附中,高中二年級,喜歡幸村的歷史有……三年。
[希望喜歡的人能永遠健康快樂,做他愛做的工作;愿家人和順;自己可以考到心儀的大學。]
——這就是她有勇氣說出口的所有了。
“阿涼阿涼,你喜歡的人是誰?”
“……才不要說啦!
·
002
阿涼和幸村是同班,現(xiàn)任前后座,典型的“JQ高發(fā)位置”。
也不知怎么回事兒,每次座位安排他們都距離得非常近。有時是她望著這俊秀少年的背影,有時是對方在她身后,弄得阿涼常常覺得心臟快要跳出來——
尤其是對方笑得非常迷人而熟稔地在她發(fā)愣的當口兒轉過來同她開玩笑的時候。
這種時刻阿涼總是會狀況百出,原本萬分伶俐的女生總會突然結巴或者變得智商大跌……比如說——
縫紉課。
“幸村君快放手啦!那個公仔還沒有縫好,超丑的!”阿涼縫到一半的公仔被拎走。
“不會啊。咦,銀色長頭發(fā)……這是個女孩子?眼睛好大……”男生認真研究沒穿衣服的娃娃。
阿涼聞言大恨,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是男的!
“……仁王。俊毙掖宸磻^來之后大笑起來,“干脆給他縫個裙子吧!”
“呀噠,好過分!”阿涼漲紅了臉蛋,然后憤憤然轉身賭氣不理他。太討厭啦!女生這樣想著,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逗她而生氣還是對方對這件事本身……沒什么不良反應而生氣。
“啊……我知道我錯了,但是小林的反應好可愛。”那個人這樣說著,溫柔的笑眼里滿是促狹。
最后?最后當然是阿涼沒骨氣地原諒了某個調(diào)侃她的家伙,并且被敲詐了一只“幸村公仔”。
為此老友小空曾賊兮兮地笑著,打趣她“和世界第一的神明大人有JQ”。
“才沒有啦!”阿涼吐吐舌頭,“幸村君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啊。”
她們一同笑起來,繼續(xù)交換著彼此的小心情和小八卦。
——也是,神明大人太受歡迎啦!他那小小惡趣味的“受益者”可不止阿涼一個。網(wǎng)球部的眾成員們,關系挺好的老友們,還有國三的小學弟切原自入讀立海起就是受災最嚴重的,因為……因為她看著幸村惡趣味了好多年。
小卷毛兒曾經(jīng)跑她這里來嚶嚶嚶地叫著學姐哭訴過呢!
·
003
時光蹉跎過去。
切原小學弟也升到了高等部來,而上一年的高二生就要填志愿了。
阿涼想去讀東大或者早稻田,而幸村告訴過她自己大概是出國,順道在國外發(fā)展職業(yè)生涯。
——完全完全沒辦法重疊的人生啊。
女孩將手伸出房檐接下冰涼觸感,看著花壇處零落的幾點紫,濡濕成青石板上艷麗的形體……夏日雨來勢很兇猛呢,好在那個人最寶貝的幾盆都是早在玻璃花房里收好了的。不過這些零落的紫堇也還是會讓他感嘆幾句的吧?
以前都是她在幫忙照看著那些,而現(xiàn)在……看起來是不必要了。反正遲早也是要天各一方的,既然一開始就沒有走到最后的機會,那么……可是,可是……
阿涼盯了手心好一會兒握起拳頭,深綠色發(fā)絲遮住了碧色眼眸。她笑了笑,在儲物柜前換好鞋子便撐開傘走進雨幕里,踩起水花片片。
這可怎么辦才好呢?即便又過了一年,她還是沒辦法把那個硬擠進自己心頭的少年趕走。并且……
——她仍是不打算告白。
綠色和紫色,是極難搭配出好畫面的不是么?它們聯(lián)手毀掉了多少頂級時裝大師腦中一閃而過的靈感啊——基本上沒幾個普通人能把這搭配穿得好看,就連身材一頂一好的專業(yè)模特也同是如此。
阿涼一邊想一邊笑著,一邊覺得自己沒哭出來真是個奇跡。
她是知道的,不具備商業(yè)價值的杰作再驚世駭俗也不過是不能投入生產(chǎn)的棄稿,而她打死都不要被那個人當面拒絕……那太丟份兒啦!
清爽的薄荷味帶著雨水的濕氣鉆進女孩鼻腔。
“嘿!
有銀灰色蒙著層水珠的頭發(fā)湊了來,傘下的空間頓時變得甚為擁擠——
“阿涼,載我一程吧~”涼鼻頭一癢,抬得頭來,便和一雙瞇成好看弧度的綠色眼眸對上了。
是仁王。
阿涼一愣,立馬把心態(tài)轉回一個正常女孩所應有的狡黠與歡快——她不愿被看出來!正因為對方是仁王這個太過敏銳好朋友,所以……
“好的呀。不過先幫我拿著。”少女笑笑,示意對方暫時幫她撐著傘,然后從手提包隔層里拉出一個小綢包,“給,我這里有多一把以防萬一的。我撐的傘太小!
“粉紅色桃心……”男生挑了挑眉。他冰綠色盯了阿涼好一會直看得女孩開始有點發(fā)慌,才輕笑著把呼吸從少女脖子后挪開,撐開了纖細的傘骨——那非常少女系的緞面讓這高瘦的少年看起來實在是有點滑稽。
兩人笑鬧著相伴而行。
整個世界溶成一片美麗的青灰色,模糊了紋路朦朧了輪廓,浮出一白一粉兩朵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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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膽小鬼是一定會受到報應的,因此阿涼永遠沒辦法忘記那一天。
那還是高三下學期的時候,天氣極糟糕。
明明還是中午,壓在頭頂?shù)陌岛稚炜諈s比傍晚更讓人覺得陰沉。所有的人都在瘋狂復習備考,間或在課件喘喘氣好一會兒接著把自己沉浸在題海里……
阿涼看題看得實在頭昏腦脹,于是到教學樓下面的小花園里轉了兩轉。
而這時,小空突然跑了過來,一臉慌張,非常急切地拽緊了她的袖子,問了一個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問題——
“阿涼,你是不是喜歡幸村君?”
——為什么要這么問?
小空亮銀色的眼讓阿涼覺得自己會被看透,她那點可憐的心情會無所遁形。
承認吧,阿涼,這都最后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以后都不太會有機會見面,要死就死得痛快點……
不,不要,死都不要,我不要連朋友都不能做,我知道自己有多脆弱,所以以后說不定會恨死了他……
于是她下意識搖了搖頭,膽怯的,決絕的,生怕被人懷疑的……接下來的話在吐出來的時候,她只是想著像平時開個玩笑一樣混過去,“要說的話,果然還是雅治更……”會逗人開心,而不是像某人那樣光會拿她取樂吧?
不過下半句還沒說完她就看見了小空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聽見了身后幸村那帶著笑意的聲音——
“哦~原來……”
阿涼整個傻了;仡^是幸村嘴角弧度非常完美的笑容。
她果然是個傻子吧!為什么不經(jīng)大腦就……為什么說出來的會是這句話?不對,這對雅治不公平,她真是糟透了——
“幸村君!我,我不是——”阿涼張了張嘴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下去了,她只好熱著臉驚慌失措地逃跑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好想哭。暫時不想看見他的臉。
——好討厭啊,那個時候他笑得那么開心……
課間的時候,阿涼直接找了個借口和另一個女生換了座位,徑直躲開了幸村——
心底咆哮的那種情緒,也許叫恨。
放學的時候仁王來找她。阿涼頭次看見那個向來笑得像只狐貍仔的少年對自己露出了非常傻的、不知所措的笑容……很真誠很清亮的笑容。也許以后不會有第二個人對她這樣笑……
“阿涼!我們來上同一所大學吧!
女孩閉上眼睛忍著讓眼淚不要流出來……對她說這句話的人,不會是幸村啊,她早就知道的。
傻瓜阿涼,你還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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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拍畢業(yè)照的時候,幸村沒能到場——那時候他在面試,面試耶魯?shù)慕?jīng)濟學系。
一群少年少女擠在一起笑著叫著四處合影,推推揉揉間把阿涼和仁王擠在了一起。于是狐貍崽笑得很開心地把對方往自己懷里一撈,讓阿涼半趴在他懷里滿面通紅的樣子被攝進了數(shù)碼相機里。
“等等!……”阿涼掙扎著,卻扛不過仁王抓得緊緊的甚至在顫抖的手,很冰涼的觸感……他連回頭看自己一眼都不敢,只是笑得非常燦爛地面對著鏡頭……他在緊張。
于是女孩想說出口的話終于還是沒說。
“第二顆扣子呢?嘿!”小空也難得地笑得滿臉紅暈,跑過來拉著阿涼往外拖,“沒有定情信物的話,我可是要把我家阿涼搶走嘍!”
仁王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的扣子早不見了,只是敞著領口露出漂亮的鎖骨,任一群人叫笑著調(diào)侃他,然后從褲口袋里掏出來一條項鏈——
那是她曾經(jīng)在班里和幾個好友一起垂涎過的款式,非常清雅簡單又帶點兒可愛的墜子。
“這個是……”阿涼忍不住開始吸鼻子,然后被仁王揉亂了一頭毛。
她想,年輕的時候——比如說自己從初中到現(xiàn)在,喜歡上一個人,真的是件非常簡單的事。
那個人,幸村精市,有著明亮溫柔的笑,偶爾一針見血而犀利的言語,掩藏得很好的近乎固執(zhí)的野心與責任心,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的壞心眼和記仇,曾經(jīng)的脆弱和陰郁,還有雨過天晴后的釋然與柔軟的內(nèi)心……啊,他還是個很喜歡植物的好少年。
這些,全都從“她知道”變成了“她習慣”。
就算外表再像個翩翩公子,表現(xiàn)得再象個成熟的大人,內(nèi)里也不過仍是非?链约旱暮⒆佣蜒!以后,以后就要戒掉這個習慣啦……
女孩終于失聲痛哭。
她以為自己只要能看著對方過得很好就會開心,終于還是忍不住……
——美利堅太遠了,家人早就放話要她留在東京;而喜歡好容易,忘卻好難。
幸村不在。以后也不會在。
小林涼的人生,始終沒辦法和幸村精市的人生重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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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大學時和仁王吵吵鬧鬧,感情倒是越發(fā)好了起來。
阿涼漸漸“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暗戀過幸村的事,她總是表現(xiàn)出一副標準的幸福小女人姿態(tài)。大三時,她決定出國繼續(xù)學業(yè),并選擇了耶魯大學的商學碩士進修。
聽到這個決定的瞬間,仁王的表情變得有點微妙,“美利堅嗎?去那里的話,倒是可以找幸村幫忙!彼χ,那笑的過于完美讓阿涼覺得熟悉。
于是當一切手續(xù)都被打點好后,兩人一起去了美國……這時候幸村已經(jīng)在大公司里上了班,也有了個同居中美麗熱情的法籍女友。
“哦~你們好,精市的朋友~”金發(fā)碧眼的女郎一見面就給了阿涼一個吻面禮,她倆一見如故。阿涼幸災樂禍地把幸村小時候的糗事一溜兒全告給了艾莉絲,弄得對方不住捧腹,最后面頰肚子肌肉全部宣告罷工。
等兩人親親密密挽著手臂去看她們的男人們的時候,幸村和仁王愣了愣,然后便大笑著調(diào)侃她們簡直是“一見鐘情”……
接下來這對女土匪席卷了許多當?shù)靥厣朗常释鹾托掖宓腻X包大舉受創(chuàng)。
男士們還沒來得及擺出肉疼的表情,艾莉絲就朝阿涼擠開了眼睛,十指纖纖揮動刀叉,“親愛的涼,我們負責享受,他們負責服務!哦,別跟他們客氣……”
阿涼看著幸村在女友嘟起紅唇時眼里閃過一絲寵溺,笑著灌下去了兩大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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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等回到酒店,仁王便讓阿涼先去洗漱,自己則在床上翻著地圖,好看明天行程怎樣走更好。
——他們剛來,自然要玩上幾天盡興。
阿涼看著鏡子里妝容精致的自己,眼神越來越疲憊。笑容可以騙人,這會兒她的眼睛卻已經(jīng)泄露了太多秘密——她已經(jīng)累了。膽小鬼有什么資格怨天尤人呢?性子太軟又能怪得了誰?說到底就是貪心和自私,因為怕受傷不愿意踏出哪怕半步……
不過時間真的是最好的良藥。再見面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她竟絲毫不覺疼痛……
這樣想著,阿涼在眼角笑出了點水汽。
嘿,晚安,我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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