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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雖然已經(jīng)過了正月初七,但因為主力消費群體大部分都還在自己家里花天酒地,J大南門外那條商業(yè)街沒有幾間店鋪開門。早春的風(fēng)仍然是狠厲的,刮在臉上有種緊繃繃的疼感,街上空蕩蕩不見幾個人影。
仙道用腦袋和肩膀夾著手機(托冬裝夸張厚實的衣領(lǐng)的福,這個動作比平時更加容易),兩只手插在褲子口袋里,背著風(fēng)用閑逛的速度向家的方向倒退。
空著的另一只耳朵里炸雷般地響起一個聲音,“店交給我,沒問題!你爹我可是做了二十年蛋糕的人!”
仙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半轉(zhuǎn)過身子瞟了一眼聲音的來源,電話里越野在說什么就完全沒顧上了。
“喂喂!”越野很不滿地抗議,“你注意力給我集中一點。”
“嗯,”仙道把目光從西餅屋門前的大嗓門大叔身上挪開,“你說什么?”
“我說你的生日!”
“哦……”仙道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對仙道來說,出生于情人節(jié)這樣一個普適于幾乎所有幼兒園以上人群的節(jié)日,差不多是一種困擾。小時候會被父母喂完蛋糕早早哄上床睡覺,長大了“為仙道彰慶祝生日”則變成周圍光棍們打發(fā)凄涼情人節(jié)的溫馨借口。也不是說有多計較,但仙道和普通人一樣沒有多喜歡自己的生日聚會被附加上別的什么與己無關(guān)的意義或用途。
所以當仙道遇見流川并發(fā)現(xiàn)他出生于一個更加具有普適性且更值得慶賀的日子時,立刻萌生了一種相見恨晚的知己感。
“你們家是先慶祝生日再慶祝新年還是先慶祝新年再慶祝生日或者慶祝生日順便慶祝新年亦或慶祝新年順便慶祝生日?”
流川皺著眉看了他半天,然后用那種一貫的就算天塌下來也就是塌下來的語氣說道,“總比生在愚人節(jié)好!
于是仙道立刻就喜歡了這個能從他七扭八彎的表述里抓住實質(zhì)并一針見血地安慰他的家伙。而當他托流川的福認識了櫻木花道這位貨真價實出生在愚人節(jié)的同學(xué)時,越發(fā)深刻地認識到,流川楓,是上天派來拯救仙道彰生日的人。
“今年你生日剛好是我們學(xué)院的注冊日,人應(yīng)該會到得比較齊!
“啊……”
“所以我們哥幾個商量著,要給你20大壽辦個大的!”
“唔……”總是只回復(fù)單音節(jié)似乎有點不大禮貌,仙道頓了一下,很有人情味地補充道,“多大?”
西餅屋的大叔歡歡喜喜地送別了應(yīng)該是他兒子的男人,正彎著腰仔細研究剛剛被托管給自己的店門上那塊小小的英文招牌。
“咱們院的,連帶物電那一幫,還有彩子來的話宮城他們也到,算起來至少20來個人吧!
“……那就找個大包廂!
大叔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把牌子翻好,推開門走進去,OPEN的字樣在門上跳了兩跳,服貼下來。
“先吃飯,再唱歌,一定得過了12點才回來!”
“宿管?”
“沒問題,還沒正式開學(xué),管得不嚴,事先跟大爺打聲招呼就行!
越野沒有說出口的另一重真相是,情人節(jié)的晚上,晚歸甚至不歸的人多如牛毛,宿管索性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吃飯的地方和唱歌的地方……”
“包在我身上!人我也幫你聯(lián)系,你只管--”
“出錢就好。”
越野干笑兩聲。
2月12日的晚上,越野來電匯報生日聚會籌辦進程。
參加聚會的人已經(jīng)定下來了,經(jīng)濟系06級所有心無所屬了無牽掛心有所屬不敢出手敢于出手凄慘被拒的單身漢都表示要積極參與,物電系07級同上男性們也基本到齊,外加以彩子為首的幾位女將,宮城這樣的橡皮糖,三井之流湊熱鬧的,拉拉雜雜好大一幫子。
多到讓仙道感覺自己有責(zé)任把生日聚會辦成一場光棍交流會--或者其實已經(jīng)是了。
“同學(xué)們熱情高漲,還主動向主辦方提出各種意見建議。比如說三井同學(xué)建議,你至少應(yīng)該一年過三次生日,情人節(jié)、七夕和圣誕節(jié);宮城同學(xué)補充,只要彩子參加,一年過365次也沒有關(guān)系……”
別人的興致如何不清楚,越野的高漲熱情隔著一根電話線也燙耳朵。
仙道把手機拿來半臂遠,在心里默數(shù)剛才好友一一報過的人名,沒錯,確實沒有。
仙道把手臂收回來,打斷對面的滔滔不絕,“流川呢?”
“哎?”
“流川不來?”
“哦,他說他沒買著票,得15號才能到!
仙道郁悶地嘆了口氣,“……每次都逃掉!”
“什么?”
“下面的事你看著辦吧,我有事先掛了。”
“喂,還有地點--”
按下結(jié)束鍵。
高三那年的生日,一群好友在家里胡吃海喝半個通宵,某個人在客房從19點睡到7點。大一他遠在千里之外。大二寒假尚未結(jié)束。大三剛好趕上注冊日,偏偏他還買不著票。恨若由愛生,怨念則多半因為求不得。
仙道按下快捷鍵,獻給愛麗絲執(zhí)著地響了一分鐘之后,流川迷迷糊糊的聲音傳過來,“說!
仙道看了眼鐘,“才8點多你就睡了?”
“廣告太長……”
“哪個臺在放籃球集錦?”
流川報了個臺名,仙道抓起搖控器調(diào)過去,果然還在放廣告。留意一下內(nèi)容,撲嗤一聲笑了。
“電視購物?難怪你中途可以睡一覺!
“嗯哼,”對方懶懶地從鼻子里哼出這兩個音,仙道能想象出他躺在沙發(fā)上半夢半醒訖語的樣子,“什么事?”
仙道這才想起來他是要興師問罪的,“越野說你沒買到票?”
“嗯!
“火車票!
“買不到!
“飛機票!
“賣完了!
“長途客票!
“……”
“船票。”
“……”
“14號我生日哎!”
電話里傳來衣服和皮質(zhì)沙發(fā)摩擦的聲音,聽起來流川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知道!
“還有呢?”
流川的聲音突然清醒了點,“你想干嘛?”
“你不覺得應(yīng)該補償點什么給我?”
“什么補償?”
“比如說生日禮物!
“什么禮物?”
“我比較喜歡驚喜,流川!
“什么驚喜?”
“驚喜之所以為驚喜就是因為被驚喜人不知道他會被什么驚喜驚喜到。”
對面沉默了一下,“你會被什么驚喜驚喜到?”
“……”
“喂?”
仙道承認自己被打敗了,“蛋糕……”
仙道是嫉妒流川的。至少在這一刻,越野抓著他要為全天下單身貴族干杯而櫻木抱著麥狂吼起來不愿做光棍的人們的這一刻,仙道是嫉妒流川的。
在他的配合和犧牲下,今年流川度過了一個只有兩個人的、安靜的、單純的生日,而他卻因為一張薄薄的紙而不能坐在這里和仙道一同分享群魔亂舞的盛況。
仙道把桑田拉過來和越野干杯,然后溜到角落里摸出手機,深灰色的底屏上六個銀白數(shù)字,23:00:32。
距離生日結(jié)束,還有一個小時。
23:01:00。
還有59分鐘。
23:02:00。
還有58分鐘。
23:03:00。
還有57分鐘。
身邊的沙發(fā)突然嘭地陷下去,仙道冷不防著顛簸了一下。三井噴著酒氣湊過來,“靠,我當有什么美女照片你看得這么認真!”
仙道嘻嘻一笑,把手機收起來,“我在看我一分一秒流逝的青春年少。你喝了多少?”
“不多!”三井把身子扳直了靠在沙發(fā)上伸手指頭數(shù),“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他直著眼睛在八字上停了許久,然后猛然轉(zhuǎn)向仙道,“我知道了!你在等流川的電話!”
“啊?”仙道不明白這醉鬼怎么還記得這茬。
“生日的主角一個人默默地縮在黑暗的角落里,捧著手機一臉寂寞。即使全世界都為我慶祝,也比不過你一句簡單的……”
仙道沖正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他們的木暮招招手,“過來,把你家三井帶回去,別讓他在這丟人了!
23:05:00。
還有55分鐘。
23:06:00。
還有54分鐘。
23:07:00。
流川楓除挑燈鏖戰(zhàn)考試之外的最晚睡覺記錄。
仙道盯著手機跳到23點08分,挑了下眉,鎖上鍵盤把它放回口袋里。
幾乎就在同一個瞬間,手機在指尖下拼命地震動起來。仙道愣了一愣,重新把手收回來,來電人流川楓的字樣在深灰底幕上閃得耀眼。
仙道抓著手機穿過包廂中間大呼小叫的人群,拉開門走出去。
流川冰涼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仙道!
“嘿,流川!
“你什么時候回來?”
“什么?”這完全是預(yù)料外的問題。
“你11點半前不回來我就睡覺了。”
“呃——。俊
“你在哪?”
“我為什么要回去?”
“我在你宿舍門口。”
“我宿舍……”
“門口。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現(xiàn)在,立刻,馬上!
2月14日23點28分的J大7號宿舍樓4層空蕩蕩宛如鬼屋,只有一個人坐在411的門前,左邊一只大行李箱右邊一個大紙盒。仙道沒有刻意放輕自己的腳步,流川卻一點要醒的意思都沒有。
仙道蹲在他面前觀察了一會,臉整個埋在膝蓋里,烏黑的頭發(fā)和發(fā)旋沒有什么特別值得研究的地方,于是伸手把那個紙盒撈到自己身邊。蛋糕店好象把裝飾彩帶打了個死結(jié),仙道咬著牙奮斗了半天也沒有解開。后來他想起來流川的鑰匙串上是有軍刀的,鑰匙串多半就放在外衣口袋里,于是伸手去摸,被人一拳頭砸在手腕上。
“輕點,流川!”
流川迷迷瞪瞪抬起臉,打了個呵欠,搖搖腦袋貼著墻站起來,“開門。”
仙道一邊找自己的鑰匙一邊問,“怎么今天回來了?”
“買了黃牛!
“黃牛?”仙道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你不是已經(jīng)買好了15號的機票?”
“退了!
“干嘛要退?”
“省錢!
還真是重大的理由。仙道不滿地一邊開門一邊碎碎念,“你就說一句為了我的生日特意趕回來會死么?”
“會!
“……”
仙道郁悶地塌下肩膀安慰自己,算了,反正他居然還記得給自己買蛋糕,嘴硬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仙道一進屋就滿世界找剪刀。
不管怎么說——
一刀剪斷彩帶。
這可是由流川楓親自送出的——
打開蛋糕盒。
生……日……蛋……糕……
“流川,你哪做的蛋糕?”
“南門外那家!
“南門外新開了一家?”
“沒有。就那家!
“你特別要求定制成這樣的?”
“沒有。你吃不吃?”
“我……”
“不吃我上去睡覺了!
“我……”
“走了!
“喂喂——”
“行李明天再搬!
“哎——”
“你到底要說什么?”
仙道在囧囧有神的色彩搭配、寫實主義的裝飾風(fēng)格之間猶豫了半晌,最后選擇陳述自己最忍無可忍的另一項罪狀,“我不屬鼠,流川!”
番外:關(guān)于蛋糕的真相
流川拖著大行李箱走進南門外的那家西餅屋。
“喲,少年仔,給女朋友買蛋糕嗎?今天買蛋糕滿50送一支紅玫瑰!币粋從未見過面的大叔笑咪咪地迎上來。
“我要訂生日蛋糕!
“哦哦,好,”大叔連忙取出紙筆要記錄,“什么時候要?”
“今天晚上!
“今天——”大叔愣了一下,隨即道,“沒問題,我這就給你做。要多大的?”
流川隨便比了個尺寸。
“奶油的,鮮奶的,冰激淋的?”
“隨便!
“什么花色的?這里有樣品——”
“隨便!
“有沒有別的特殊要求?”
“沒有。11點前給我!
“沒問題,”大叔拍拍胸脯,“少年仔你11點過來取!
“我在這等。”
流川在茶座上坐下,趴下身子開始補眠。
意識已經(jīng)模糊快要進入睡眠階段時,耳邊突然有人在大聲問,“少年仔,你要什么屬相?”
流川不爽地抬起頭,“屬……相?”
“明白了!”大叔立刻很爽快地回應(yīng)了一聲。
直到見到那只灰白色的老鼠,流川才明白大叔到底問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對方聽成了什么以及最重要的——他究竟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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