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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影影綽綽。
在這陌生的地方,華服男子沒有一絲不安,行走間仿若是在自己宅邸的安然。走了許久,仍沒有看到任何人。男子才停下來,略低著頭,不知想些什么。本就無聲的空間少了男子的腳步聲更是寂然。
“今天,又是哪番狀況?”男子吐出一口胸中濁氣,只是擰著的眉透露出主人并不如表現(xiàn)的不在意。
相反,他很在意。
愛新覺羅·永琪,當朝第五皇子。被當今圣上贊為“時朕視皇五子于諸子中更覺貴重,幼聰慧學(xué),少習(xí)馬步射,武技頗精。博學(xué)多才,嫻習(xí)滿語、漢語、蒙古語,熟諳天文、地理、歷算,更精于天文算法。頗屬意于彼。①”
永琪,即華服男子想起“過去”的自己……皇位,若說沒有想過去爭那是謊言。君臨天下,成為像他皇阿瑪一樣的帝王,那是他自小的目標。再者,他的出身、能力,的確可以一爭儲君之位。
只是……
一切就像一場夢。在他一覺醒來之后,便接到圣旨讓他參加冊封太子的大典,詢問后才得知,太子即是十二阿哥。永琪不解,皇阿瑪并不重視十二,怎么突然冊封他為太子了?
前往太廟途中,永琪的不解更甚。老三成了郡王,老六被過繼了,為什么其他年長的兄弟都有了爵位,而自己還是一個阿哥。一夜之間,竟是變化這么多。自己,是做了什么?所有的困惑都不如永琪見到十二弟來的震驚。
記憶中的十二弟……比現(xiàn)在胖,神情也比現(xiàn)在呆傻,總是給人一種懦弱瑟縮的感覺。因此,十二弟雖身為嫡子卻不受重視。而此刻那個與皇阿瑪并肩的少年,有著俊秀的容貌,還有那讓人不自覺低下頭的威嚴。舉手抬頭間仿如精心炮制出來,讓人查不出一絲錯處,只得心生贊嘆,
這,真是他的十二弟嗎?永琪心中有不解,有不甘,卻仍是臣服。他知道,自己比不上太子。
再也沒有十二,沒有十二弟。
然后,一點點探聽消息。得知現(xiàn)在距西山狩獵已是半年之后,額娘被降位,自己也搬出了景陽宮。自己,被皇阿瑪厭棄了。身邊的人不肯告訴自己這半年發(fā)生了什么,額娘……也不肯見自己。直到那天遇見太子,他才得知自己做了多少大不赦的事。今日的狀況,已是很好的結(jié)果。
自己所做之事如此驚世駭俗,宮內(nèi)沸沸揚揚,自己詢問他人就會有所答案,因此,太子所言不會有任何虛假。永琪懂,可是心底仍存著不相信。
自那日之后,永琪每夜都會入夢。夢中發(fā)生的事,就是太子口中所講的自己做過的事。兩三次之后,永琪習(xí)慣了這樣的夢。這是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來補回他失去的半年記憶。
對能找回自己丟失的記憶,永琪十分知足。只是過了些時日,永琪的氣色大不如從前。這才知道,太子是心念仁慈。他對自己所言之事非但沒有添油加醋,反而是淡化了。夜夜旁觀自己昔日言行,永琪總是以驚醒結(jié)束。
“今天,又是哪番狀況?”自己入夢已有段時日,怎仍是一片朦朧?永琪知曉,若不看到往昔,這夢是不會結(jié)束的。
有人在看他。又不知走了多久,永琪敏銳地轉(zhuǎn)身。這一轉(zhuǎn)身,永琪發(fā)現(xiàn)自己竟站在乾清宮的門口。自己所察覺有人在看他……那人是在看“他”,不過是夢中的他。
太子站在乾清宮石階之上,他和一女子跪在石階之下。一者俯視,一者仰望。自己這番作為,又是為了那漢女吧。旁觀的永琪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希望這次的事件不要那么驚悚。
永琪所想注定成空。只是這次并不是又發(fā)生了什么。而是夢境中的太子殿下像他看了過來。石階上的太子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黑黝黝的眸子里,就像是一潭死水,讓人莫名的感到心寒,這種感覺,讓身在局外的永琪心中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永琪大口踹著氣,手中緊緊捏著身上的錦被。身上覺得有些涼意,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驚出了汗。
“爺,您又做噩夢了?”來人是從小跟在他身邊的小順子,是即使他被厭棄也留在他身旁的老人。
“你下去吧,爺要靜會!庇犁魅缜皫追膿]退小順子,下床為自己倒了杯冷茶。永琪看著屋里沒有一樣帶著菱角的擺設(shè),初次醒來時自己還曾奇怪,今日看來,這對于身患痼疾、需要養(yǎng)病的自己而言,是最好的裝飾。
今時不如往日,先不說其他的兄弟疏遠自己,就連其他的官員也不愿與自己打交道,F(xiàn)在的靜安樓多么不如景陽宮,伺候的人手更是少了一半多,就是平日里的吃食、衣物也大不如同。永琪一開始的確不適應(yīng),只是想到自己過去的不正常,永琪又心滿意足。至少,還活著。
“小順子,進來為爺掌燈磨墨,爺要寫些東西。”
…………
第二日,永琪變帶著昨夜抄寫工整的佛經(jīng)來到了愉嬪的居殿。
愉嬪得了旨意,可以不用去皇后太后那里請安,一心在殿內(nèi)為大清抄經(jīng)參拜祈福。雖不是囚禁,愉嬪幾乎不再接見眾人,只有皇后太后相邀,愉嬪才會走出宮門。后宮的女人一個個最會審時度勢,因此也不去打擾愉嬪。只有永琪,自清醒之后每日都去請安。
“兒臣永琪給額娘請安!
屋內(nèi)久久沒有聲音,難道今日也要無功而返?永琪嘆了口氣,沒有起身,仍是跪在殿外。
愉嬪溫順質(zhì)樸,木訥寡言,因此不曾受皇帝的喜愛。永琪自小渴望額娘的疼愛,只是愉嬪便是對他笑的次數(shù)都是極少。令妃的出現(xiàn),讓他體會到了類似于母妃的溫暖。所以,永琪也是樂于親近“善良”的令妃娘娘。
永琪不傻,即使他與令妃的關(guān)系再親密,也不會親密到傳出成年皇子與后宮寵妃交往密切的話語。身邊的伴讀是令妃的侄子,這不正是表明令妃得蒙圣寵嗎?否則,一個包衣奴才怎么可能成為皇子伴讀。這樣的關(guān)系,永琪樂的與他們交好。至少與這些人交好,可算得上一種休息。所以,在永琪心中,額娘只有愉嬪一個。永琪,是愛著他的生母。②
“額娘,兒臣有什么錯?”永琪想起夢境中的自己在養(yǎng)心殿質(zhì)問愉嬪的一幕,心中疼痛萬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額娘跌坐在養(yǎng)心殿上,臉色慘白,淚水幾乎花了妝容,在聽到自己的話后,更是止不住的低頭顫抖。
自己,傷了額娘的心。
額娘不肯見自己,難道自己要對額娘說,“額娘,兒子不記得半年前的所有事情,那不是兒子做的!庇犁髯詥枦]有這個臉皮。傷害已經(jīng)存在,就沒有必要去解釋。那樣不外乎是在讓額娘再想起過去的痛苦。他現(xiàn)在要做的,只是盡量去彌補。
“爺,您該去上書房了。”身邊的小順子低聲對永琪說道。
“額娘,兒子該走了,東西兒子給您放在門口。請額娘保重身體!庇犁鬟盗祟^,這才離開。
咯吱,原先緊閉的大門被推開,一雙保養(yǎng)甚好的白皙雙手拾起地上的錦盒。
“娘娘,您為什么不見五阿哥?五阿哥比之以前……”愉嬪身邊的嬤嬤不解,“更何況五阿哥與令妃很久沒有接觸了!
“嬤嬤勿言,我省的!庇鋴宕蜷_手中的錦盒,是經(jīng)書,這已經(jīng)是第五本了?粗种凶舟E工整,卻比一般佛經(jīng)字體略大的手抄本,心中有些暖意。③
“進去吧,明日五阿哥來請安,仍是不見!
…………
經(jīng)此一事,永琪倒是看清、想通了很多事情,醒后的人情冷暖磨滅了他原先還帶有的傲氣,F(xiàn)在的他面對其他人冷遇也可以淡然處之。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與太子的關(guān)系倒是好了起來。永琪想想平日里眾人對他的態(tài)度……除了太子,想必也沒人有這膽量敢與他交往。
……
出了乾清宮,永琪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汗?jié),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本還想顧念一下主仆情意,沒想到最后還是要太子為自己求情才免遭再次的責(zé)罰。
永琪給太子打了一個千,“今日多謝太子殿下求情。”
“五哥客氣了,都是自家兄弟,”永璂伸手扶起他,面上不見半分得色,倒是帶了兩分嚴肅,“只是五哥日后再不能犯這些混事,咱們愛新覺羅家的男兒,何患無妻?”
何患無妻?太子以為自己還在意那個漢女嗎?“之前的事我已統(tǒng)統(tǒng)不記得。我也不知,怎么會做出那等事,還真像是…”宮里忌諱談及蠱鬼之說,永琪便咽了下去。
“人,總是要往前看。那些事情,不記得也無妨。”④
永琪目送太子離開,這就是皇阿瑪選定的太子嗎?人中龍鳳,莫過于此。
……
日子一天天過得十分平淡,可是永琪卻沒有覺得無趣。他在靜安樓內(nèi)拾起自己以前學(xué)過的東西,每日沉迷于天文算法中。偶爾遇到太子,向其請教一些問題。竟是從未有過的適意愜然;拾敳粏⒂盟,他更是比其他兄弟多了空余時間。去現(xiàn)在的圖書館借一些書籍字帖,每日為額娘謄寫經(jīng)書,永琪將自己大部分的時間消耗在了書房。
不去求什么,不去問什么。時間久了,自家兄弟與自己的關(guān)系也漸漸好了起來。
“爺,十一阿哥送來了一幅畫,說是要您鑒賞一下!
“放下吧,外面伺候!庇犁鞯愿郎磉叺娜恕
見伺候的人退下,永琪打開桌邊的畫卷,畫倒是好畫。只是這心意……永琪重新卷好,繼續(xù)自己畫了一半的錦鯉,那是他答應(yīng)送給太子的畫。
都是隨著風(fēng)向罷。
……
“主子,夜深了,您該歇息了。”外廳傳來小順子的聲音,永琪晃過神,又盯著桌上的畫作沉默了一會,這才卷起來放到一個上鎖的箱子內(nèi)。
“小順子,掌燈,爺要出去走走!
“爺,您要去太子寢宮嗎?爺?”原來,走到那里了嗎?
永琪轉(zhuǎn)過身,原地站了一會,“回吧。”
“爺,好像不對勁!毙№樧涌粗訉媽m方向略微的紅光,“像是,走水了。”
什么?永琪吃了一驚,一路奔去。
乾隆二十八年五月初五,圓明園九洲清宴殿走水,永琪親背太子逃出火中。⑤皇帝大怒,立刻派人查清走水原因,查清此次事件是否是人為。
五阿哥永琪于乾隆二十五年遭厭棄,這兩年雖有所改進,卻仍是不得重用。此次事件后,第一個可以封王的年份(清廷親王的冊封每五年進行一次),五阿哥被封為和碩榮親王。是年乾隆三十年。
…………
乾隆三十年,和碩榮親王永琪的身子染病,身子也越來越差⑥;噬、太子、與眾位兄弟都曾前來探望,其中太子更是來了多次。皇上不見早年的斥責(zé),更是派了一名太醫(yī)入住王府早晚問診。只是和碩榮親王并沒有所好轉(zhuǎn)。一時間,人們都知道和碩榮親王是在耗日子。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初春,和碩榮親王的身子卻是有了絲起色,可是太醫(yī)卻搖了搖頭;毓夥嫡罩。
就在每天例行的看望之后,永琪留下了嫡福晉與側(cè)福晉⑦,還派人把綿憶叫了過來。嫡福晉腳下不穩(wěn),全依賴身后丫鬟的扶持。
“福晉,過來!
“爺,您說什么嗎?”嫡福晉體貼地將耳朵靠近永琪嘴邊。眾人只見嫡福晉的臉色變了變。
“姐姐,爺說什么?”
嫡福晉看看側(cè)福晉,又對身旁的仆人說,“告訴廚房,立馬做一道珍珠四喜!
“額娘,綿憶也要吃珍珠四喜!毙⌒〉暮⒆舆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一進屋就聽額娘吩咐廚房做他喜歡的吃食,立馬來了精神。
“綿憶乖,不要吵,一會再帶你去吃!钡崭x的眼眶紅了紅,又轉(zhuǎn)身看向病床上的永琪,“爺,您要的東西馬上就好,您再等等。”
永琪閉著眼,緩緩點頭,就這一個動作便耗了他不少力氣。最后的一刻,還是想著那人。而那人,心中恐怕是只有……
“爺,您要的東西來了!辈恢^了多久,永琪耳邊傳來嫡福晉的聲音。
“扶我,起,來!庇犁骺吭诘崭x的身上,看著下人端來的盤子,里面的丸子一個個圓滾滾,看上去就十分討喜。
永琪微瞇著眼睛,又想起那年的家宴。那人伸出筷子挑那滑溜溜的丸子,丸子在他那人筷子上先是打了一個滾,隨即老老實實的被兩根銀筷子夾走。那人微微沾上一點醬料,潤澤的嘴唇張開…一半下去了。
時至今日,仍是記得這般仔細。許多事情,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記得,沒想到,卻是如昨日般清晰。
這是,愛吧?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初八,和碩榮親王歿,謚號“純”,即“和碩榮純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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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注:
①.此話是乾隆五十八年英使馬戈爾尼謁見乾隆,乾隆帝在談到諸位皇子時提到的。
非原話,有所改動。提出使用意在表明原先的第五皇子的優(yōu)秀。
②.永琪的形象和月下筆下也存在差異,見月下原文“這位皇子雖說有些聰慧,但是卻不善謀略。與母家勢力不親近,反與包衣之人來往過密,此為一錯;不知收斂,只知書本,卻不知人心永遠不是書本上的模樣,此為二錯;不知拉攏之道,疏遠兄弟,此為三錯;與后妃親近,與親母疏遠,此為四錯……”
本人寫了2/3之后才想起有這段,就不改了,要不就得大篇幅改動。大家就一看,一切以月下文中為主。
③.忘了這個是那本反瓊瑤小說里紫薇給太后抄經(jīng)書的橋段,借用一下哈。
④.根據(jù)原文有所改動
⑤.史實為乾隆二十八年五月初五日,圓明園九洲清宴殿火災(zāi),永琪親背乾隆逃出火中。
⑥.遵照歷史。
⑦.永琪的嫡福晉歷史上是西林覺羅氏,大學(xué)士鄂爾泰孫女。乾隆對鄂爾泰極為重視,將其孫女配與永琪,也是乾隆看中他的重要佐證。在這里,嫡福晉按理不應(yīng)為她,懶得再想,這里就一嫡福晉簡略吧。側(cè)福晉為索綽羅氏,左都御史觀保之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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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寫這個電腦死機兩次,丟失兩次沒保存的內(nèi)容,后來,我寫一小段保存一次,苦命啊。家里大人嫌我盯著電腦的時間太長了(一個下午),不讓我再趴網(wǎng)了,不想寫一半,所以永琪與永璂的相處給縮水了……嗯,這段是最后才寫的。(其實,是我又沒耐心了)
最后的最后,表示寫這個實在是我手癢了,拼著半夜猛補工作的份上花了半天時間重新看文文,半天時間敲鍵盤。無良蝴蝶要是看見了,哼哼,趕緊聯(lián)系我的說!我都快以為你不見了,好吧,我最近也沒聯(lián)系你。要知道我最近忙的我家女兒都不要了來給你寫長評……實在是因為……我已經(jīng)連著兩天晚上夢見永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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