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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漸涼
自從入秋以來,海蟾尊的身子就越發(fā)的差了,早先他的身子就是傷了的,不過是一直瞞著眾人,他那么盛氣凌人的一個人,稍微正常一點子的人都是敬而遠之的,誰又能想到他一直帶著傷。后來又去了明巒,那里圣氣太盛,他一介魔體日日被圣氣侵蝕,雖不至于受不住,但畢竟是極磨心神的,圣魔混戰(zhàn)無休無止,對他的非議也無止無休,別說他是不屑去在意,就是真在意也沒那個精力去管,何況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別人罵的,總也是對了幾分。
后來與他化闡提一戰(zhàn),他本就是去了半條命的,一下子另半條也快沒了,葬都葬了,又被人從墳?zāi)估锿诔鰜,什么人神共憤的法子都用了,到底也不過是拖日子。
他化闡提回來的時候,海蟾尊正在院子里坐著,眼神飄忽著,聽見了聲音,才瞬間凌厲了起來,他化走過去,說:“干什么呢,天這么冷,怎么不回屋里呆著!币贿呎f,一邊從地上撿起毯子來要給他蓋上,毯子還沒沾身,海蟾尊猛的一下站起來,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回了房間。他化把毯子隨手一扔,也跟著進去。海蟾尊說:“你這個人怎么這么討厭!彼膊淮鹚约簭淖郎蠏藗小蟾蜍的擺件,拿在手里玩來玩去的。
晚間的時候,他化擺了飯出來,海蟾尊嘗了一口,便摔了筷子說:“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是吧!彼约簥A了一口嘗了嘗,又給吐了,拿了杯水漱了漱口,說:“都做了這么多次了,怎么還這樣?”海蟾尊手里沒了筷子可摔,猶豫著看了看碗,他化連忙趕在他砸碗之前搶著收了,說:“要不我們出去吃吧!焙s缸鹫f:“吃什么吃,不吃了。”頓了一下又說“反正還有那么多藥要吃,吃完了也就飽了!眱删湓捴g,他化闡提似乎聽到了隱隱的嘆氣聲,又或者只是錯覺。
晚上吃過藥,他化拿了個蘋果削,削下來的皮薄薄的,干干凈凈的一條,直到削完了都沒斷過,他看看削下來的果皮,頗有些得意的樣子,邀功似的趕著把蘋果遞過來,海蟾尊接了,冷冷的問到:“凈無幻呢,你不是說要帶她回來!彼U提的表情瞬間垮下去,海蟾尊看著,心底隱隱的升起一股子愉悅。他化說:“她不愿意來就算了,見了還不就是那樣,有什么意思。”海蟾尊冷哼一聲說:“斷滅闡提他整個就是一混蛋!彼ⅠR拍著桌子站起來吼道:“你敢再罵一個試試,那是我弟!焙s缸鹬敝钡亩⒅,也不說話,直看的他心里發(fā)毛,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了句“你妹!鞭D(zhuǎn)身進了屋。他化闡提又開始拍桌子,心里想著這叫什么事啊。
早上的時候,海蟾尊覺得累的很,不怎么想起床,他把窗簾掀了個縫看出去,天陰沉的很,要下大雨的樣子,看不出時辰。他有點沮喪的放下簾子,撇了一眼擺在床頭的飯,厭惡的偏了偏頭,只拿了藥喝了,又倒下,只是醒了就再也睡不著,頭腦有昏昏沉沉的,還一跳一跳的疼著,讓人說不出的煩躁,海蟾尊賭氣似的把被子掀在地上,瞇著眼睛看天花板。
等他化闡提中午回來的時候,海蟾尊身上已經(jīng)冷的像冰似的,明明睡著,眉頭卻鎖的死緊。他化闡提嘆了口氣,撿起被子給他蓋了,自己也脫了外衣鉆進去,說:“你怎么就這么不讓人省心呢。”被子里漸漸的暖和起來,海蟾尊醒了,看見他化躺在身邊像他剛才那樣看天花板,揮揮手讓他起來,他化說:“你別鬧了,我想睡一會兒!焙s缸鹫f:“睡你妹啊睡,你給我起來!彼U提皺了皺眉,心想怎么總是開口閉口的罵人呢,好歹他還是個道士,又是個領(lǐng)導(dǎo)不是,這是什么素質(zhì)啊。
他化買了飯回來,他自己倒是愿意做的,只是做的東西不能吃,凈無幻也不是給會做飯的,海蟾尊更是連那個心都沒有,也就只有小弟廚藝好,要說起過日子,果然還得是小弟那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人用起來才方便。吃飯的時候海蟾尊一直數(shù)著米粒似的,吃了快半個時辰也不見碗里的飯少了多少,他化闡提無聊的數(shù)了會兒窗外的雨點,又轉(zhuǎn)過臉來對著海蟾尊說:“你還想回雨卷樓不?或者風(fēng)蔵府?”海蟾尊停止數(shù)飯粒,抬眼去看他。他化說:“你出來這么久了,不想回去看看嗎?”海蟾尊說:“不回去了吧,我不在了,他們反而自在些,既然如此,就不去找那些個不痛快了!彼聊艘粫䞍海钢埐苏f:“你還吃嗎?”海蟾尊搖搖頭,他化就把飯菜撤了,又端了藥來,放在一旁涼著。他忙完這些,拉了把椅子擺在海蟾尊面前,也不坐下,兩只胳膊疊放在椅背上用下巴靠在上面,俯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海蟾尊說:“要不,咱倆回魔城吧!焙s缸鹛痤^掃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用手拄著頭閉目養(yǎng)神,他化等了半晌不見答話,知道這就是不愿意了,想了想,又說:“你就這么愿意窩在這兒嗎?就哪都不想去了?”海蟾尊冷哼一聲說:“我窩哪兒是由我說了算嘛,要是我說了算我早就。。!痹掃沒說完,他化一腳踢翻了椅子,轟的一聲,砸的塵土飛揚。海蟾尊一下子就火了,站起來沖著他化扯開嗓子就罵:“你砸什么砸,少在我面前耍威風(fēng),我他媽還連句話都不能說了,什么東西。”他化也火了,上前一把把海蟾尊推到椅子上,扯著他的領(lǐng)子恨恨的盯著他,說:“我他媽的干死你!焙s缸鹄湫Φ剑骸澳阋簿瓦@么點出息了!币贿呅σ贿吙,咳著咳著就咳出血來,順著嘴角流下來,在胸前暈開一片。他化突然就泄了氣,他松開他,端了藥來,海蟾尊好好的接了,端到嘴邊,抬頭看看他化,手一松,碗就碎在了地上。他化說:“我真他媽的想扇你!焙s缸鹨膊焕硭,自己回屋里躺了。他化又去熬了藥,他熬了快一個時辰,然后用冷水過了幾遍,又端進去,海蟾尊沒睡,倚在床頭看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化把藥遞過去,海蟾尊伸手去接,他化又縮回手來,然后手一揚,整碗的藥劈頭蓋臉的潑過來,把海蟾尊淋了個透。海蟾尊氣的都樂了,他說:“你熬了一個時辰就為潑我,你閑瘋了吧你!闭f著,也不管滿臉滿身的濕,扯過被子躺了就睡,他化掀了被子另拿一碗藥給他灌了,灌完了又把碗砸了,說:“你罵吧,我聽著。”
海蟾尊臉色發(fā)白,手都是抖的,盯著他化闡提半天,氣的連話都說不出。
半夜的時候,海蟾尊咳得醒了,嘩嘩的吐血,跟淌水似的,他自己倒是一臉的不在乎,好像這滿床滿地的紅,都是別人染上的。他化拿了無數(shù)瓶瓶罐罐,一把一把的給他灌藥,灌完了藥就輸功,輸功的時候還沒忘了把另一些藥化了,隨著功力送進去,直折騰到東方都現(xiàn)了魚肚白,血才漸漸的止了,海蟾尊看著他化的臉色,覺得他臉白的還不如自己呢,而且因為還氣著,又有著那么點子發(fā)青,海蟾尊覺得他化臉色五彩斑斕的,一下子沒忍住,微微笑出聲來,他化扶額道:“你至于那么高興嗎!焙s缸鹗樟诵θ,說:“我累了,要睡了,你出去吧!彼U提上下打量一番說:“這一片狼藉的,你還真能就著這樣睡了不成!焙s缸鹨岔樦哪抗饪戳讼拢X得確實太不像話,于是瞥一眼他化,站起身來說:“我去你屋里吧。”他化上前扶他,海蟾尊甩了幾下甩不開,他化說:“你聽我一回吧,要不我可要抱你過去了!焙s缸鸬伤谎,到底順著他讓他扶了過去。
他化陪著海蟾尊睡下,等他起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了,他看看海蟾尊,覺得他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樣子,便自己起了先去把海蟾尊的屋子收拾了,床單被子什么的都換了,原來的沾了藥又染了血,他化自己也累的很,就先泡上了,想著先拖上一兩天再洗吧。他又去院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樹上的葉子落的越發(fā)的厲害,滿園的花也都謝了,他化想著明年還是得種上點菊花,要不到了秋天實在是太過蕭索了,又想著順便在種上棵梅花樹吧,這樣連冬天都有得看。他掃了掃院子里的葉子,又劈了點柴火,再發(fā)上一會兒呆,天黑的時候,進屋里看了看海蟾尊,看他還是一點要醒的意思都沒有,料想他今天大概是不會醒了,便給自己熬了點粥喝了,他怕再做出什么恐怖的東西,一點調(diào)味的都沒敢加,但是有點糊了,還是很難吃,他勉強吃了一點,便又去睡了。
直到第三天海蟾尊才醒過來,大概是因為睡的足的緣故,臉色反比犯病之前好了許多,他醒的時候,他化正在院子里晾床單,風(fēng)吹的單子飄飄忽忽的,頗有些好看的樣子,海蟾尊又轉(zhuǎn)過臉來看床頭,發(fā)現(xiàn)沒有像往常一樣擺著藥,心里很是高興,可有覺得為這個高興太孩子氣了,突然又生起氣來。他化聽到屋里響動,進來看見海蟾尊醒了,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后頗有些懊惱的說:“你怎么醒了,我還想著要是我不吻你一下,你大概是不肯醒的,都是我太猶豫了,拖到你等不急!焙s缸鸬闪怂谎,躺下冷冷的說:“你愛來就來,我能反抗的了嗎?”他化嘆了口氣說:“你說我不讓你說話,你又何嘗能容得了我說話,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少生點氣嗎?”海蟾尊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化,他化等了半天,他還是不說話。他化走過去,拍拍床,說:“你往里面一點。”海蟾尊往里挪了挪,他化就著床邊坐了,又嘆了口氣,也不說話,就看著他。海蟾尊被盯的久了,心里煩躁的不行,轉(zhuǎn)過身來就要吼,看見他化眼里一片落寞,語氣又不由得軟了幾分,他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彼粗难劬,眉目狹長,眼角有著微微的上挑,綠色的瞳仁即便是茫然的時候,也透著微微的凌厲,他像是受了蠱惑一般不由得想要伸手去撫摸,卻看到他眼里逐漸透出了寒冷,隨著自己的動作,一分寒過一分。他化住了手,表情越發(fā)的落寞起來,海蟾尊動了動嘴唇,到底沒說出什么來。他化又坐了會,說:“我去熬藥吧,不知道你幾時能醒,就沒備著藥!焙s缸鹫f:“晚上再喝吧,我想出去走走。”他化猶豫一下,說:“行吧,那就晚上再說!焙s缸鹌鹕泶┝送庖,他化拿來披風(fēng),被海蟾尊厭惡的甩在了一邊。他化又給撿回來,說:“都深秋了,外面冷的很,你才剛好一點。。。”說著,硬是上前來給他披上,海蟾尊瞪他,他也不理,自顧自的系著帶子,海蟾尊瞪了半天,可是眼神畢竟是不能夠殺人的,他到底是沒有辦法,只能由他去了。
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門,秋風(fēng)蕭瑟,其實也并沒什么好看的,只是海蟾尊在屋子里悶的久了,偶爾出來,心情還是不錯。有落葉被風(fēng)吹著飄過來,海蟾尊伸手接了,拿在手里捏碎了,又任著風(fēng)把碎屑吹走。他化闡提快走兩步追上他叫了聲:“海蟾!焙s缸鹞⑽⑵^去看他,等著他的下文,等了半天,他化也沒繼續(xù)說什么,他就又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捏葉子。他化說:“你別捏了,好好的東西。”海蟾尊說:“落都落了,竟然還有人當(dāng)做是好好的東西,真是可笑。”他化上前抓住他的腕子,說:“天晚了,我們回吧。”海蟾尊看看夕陽,又看看山,說:“也沒有多晚,我想上山看看!彼U提看看山上,漫山遍野的落葉,都是零落的紅。他化說:“今年太晚了,葉子都落了,實在是沒什么好看的,等明年吧,明年我陪你來看楓葉好不好!焙s缸鹂粗樕弦矝]什么表情,就是盯著他,他化避開他的眼睛說:“等明年,也沒有很久。。!焙s缸鹜蝗婚_口道:“你知道嗎?雨卷樓的后山上長了很多楓樹,秋天的時候,紅的像火一樣,漫天遍野的紅啊,遮天蔽日的!彼U提握住他的手說:“你別說了!焙s缸鹚烂乃﹂_他的手,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說:“你見過那情景嗎,漫山遍野的楓葉,就像是漫山遍野的火!彼粗,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接著就俯下身子開始吐,吐完了吃進的東西,又吐出了些血和膽汁來。他化拿了帕子給他擦,擦完了又要去打水給他漱口,海蟾尊拉住他說:“算了,我累了,我們回去吧!彼f:“我背你吧,你讓我背你好不好!焙s缸鹣肓讼,說:“我做不到啊!比缓缶烷_始往回走,他的背影瘦的不成樣子,脊背卻是挺的筆直。他化暗自握了握拳,追上去,和他并排慢慢的走,他說:“你好好吃藥好不好,我再也不潑你了!
回到家里,兩個人難得的好好吃了頓飯,吃過飯他化闡提去熬藥,海蟾尊沒什么可干的,就又回床上去躺著。躺了半天,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海蟾尊躺的煩了,索性起來,來到院子里。深秋的夜里涼的很,他看見廚房里的一點火光,不由得靠過去,站在門口看著他化熬藥,火光映著他的側(cè)臉,一閃一閃的,他遠遠的看著,好半天才被他化發(fā)現(xiàn)。他化闡提扯他進來靠著火,帶著點薄怒埋怨道:“這都什么天氣了,還站在風(fēng)口!焙s缸鹫f:“快要到冬眠的天氣了吧!币贿呎f著一邊忍不住笑了。他化闡提很是無奈的看著他,說:“早先氣成那樣,這會子反而高興了,你啊。。!焙s缸鸩[著眼睛瞪他,他化闡提毫不示弱的瞪回去,最后兩個人一起破了功,笑的不成樣子。他化闡提說:“其實冬眠挺好的,那些個不冬眠的東西,永遠也體會不到冬眠的樂趣!焙s缸鹫f:“還有比冬眠更好的呢,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fù)醒!彼U提說:“我都說了不再潑你了,你也就行行好別氣我了。”海蟾尊說:“我說實話,沒想要氣你。你明天在出去買東西,帶點酒回來吧!彼f:“那得等你身體再好一點,現(xiàn)在可不行。”海蟾尊說:“那要是好不了了呢?”他化說:“你還說不是氣我!焙s缸鸩徽f話了,靜靜的看著火光,看了一會兒,起身走了,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過身來,罵到:“他化闡提,你真他媽的虛偽!彼U提袖子一掃,盤子碗藥爐全都砸了,海蟾尊理都不理,頭也不回的進屋了,他化闡提澆滅袖子上的火,踢了幾腳灶臺,又取了新的藥爐重新開始熬藥,水汽蒸騰而出撲了他一臉,又凝成了珠子流下來,好像是流淚一樣。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海蟾尊越發(fā)的不想動,關(guān)節(jié)就像要僵住了一樣,冷的要命,五臟六腑卻有像火燒似的熱的翻騰,他夜里漸漸的難受的睡不著,白天卻昏昏沉沉的也醒不了,清醒一點的時候難受的要命,昏沉一點的時候又不停的想起以前的事,他化更加頻繁的往出跑,有時一整天都不見人影,偶爾的時候,海蟾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jīng)死了,畢竟他現(xiàn)在活的和死了也差不太多。
他實在是厭了,于是趁著自己感覺稍微好了點的時候,硬是撐著出去買了酒,八月采的鮮桂花釀的,清甜不烈,海蟾尊覺得自己很是給某些人面子了,要是由著性子來,現(xiàn)在他手里拿的,該是十多年的女兒紅。可是,某些人回來的時候,還是發(fā)了火,他搶過他手里的酒,連著壇子都砸了,指著自己,什么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海蟾尊本來聽著他罵,想著他罵上一會兒總該歇了吧,可是他化卻越罵越來勁,罵起來沒完沒了,海蟾尊終于被罵急了,化出了劍指著他氣急敗壞的說:“你再不閉嘴,信不信我劈了你!彼緛須庥悬c消了,這下火又竄起來,化出權(quán)杖打落他的劍,接著罵道:“你他媽還有理了,還想劈了我,你他媽劈啊,劈了干凈。”海蟾尊一把搶過權(quán)杖,狠狠的朝著他化的腦袋砸下去,砸的他滿頭滿臉的血,一把砸還一邊說:“我他媽就劈你了,怎么著吧。”他化闡提一巴掌扇的他倒在地上,說:“你長能耐了是不,你他媽還真劈!焙s缸鹫酒饋,抹了抹嘴角的血,說:“你滾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你再不滾,信不信我砸死你。”他化看著他,眼神一點點的冷下去,最終冷到海蟾尊都有點怕了,他從沒想過一個人的眼神竟可以冷到那種程度,看一眼,就凍的全身的血液都不會流了。他化看了他很久,他不甘示弱的看回去,氣勢卻是一點點的弱了,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化說:“好,我走,海蟾尊,你知不知道一直靠著別人的容忍活下去,你怎么還能夠心安理得!闭f完這話,他化就轉(zhuǎn)身走了,留下海蟾尊一個人咳了滿地的血,昏死過去。
凈無幻早上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慘淡的情景,地上的,還有海蟾尊身上的血跡,雖然干了,卻紅的更加刺眼。凈無幻用了些功力才扶的動他,她把他安頓在床上,輸了不少功力給他,他化留下的藥太多,她也搞不清該用哪些,索性都用了,折騰了好久,海蟾尊才醒來,又是咳又是吐的好一陣子才略略的緩過來,凈無幻守在一旁,心里止不住的泛起酸澀,之前鬧的不愉快的那些事,仿佛剎那間都無所謂了,她站在他身邊,扶著他的身子,放柔了聲音叫了聲:“師兄!焙s缸鹜逻^了,閉著眼睛靠在床頭歇了一下,又睜開眼看著凈無幻說:“是你啊,你怎么來了呢!眱魺o幻說:“我不放心你,過來看看,還好我來了,你怎么搞成這樣。”海蟾尊笑道:“也沒什么,反正都已經(jīng)這樣了。。。”話還沒說完,又開始咳,無幻上前給他拍背,他咳了幾聲止住了,轉(zhuǎn)過臉去對無幻說:“你不必這樣,我不會領(lǐng)你的情的!眱魺o幻知道不能順著他說,否則就是沒完沒了,岔開話題說:“你平時都吃什么藥,我去給你熬了吧。”海蟾尊說:“誰知道呢,都是那人弄的,你自己去廚房看吧!睙o幻點點頭,扶他躺下,給他蓋好被子,說:“師兄你先睡一會兒,等吃飯的時候我叫你。”海蟾尊不想由著她擺布,可身上乏的不行,只能乖乖的躺了,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中午的時候,凈無幻來叫他,桌上擺了幾個小菜,海蟾尊問:“你做的?”無幻搖搖頭說:“我不會!焙s缸疬@才放心的拿起了筷子。剛吃了兩口,無幻突然問道:“你們平時是怎么過日子的,廚房里連碗都沒有!焙s缸鹫f:“其實有很多的,只是吵架的時候都砸了,大概是還沒來得及買新的!睙o幻說:“吵架干嘛要砸東西,我都是直接砸人的。”海蟾尊眨眨眼睛,說:“人也是會砸的,東西就是個助興!眱魺o幻愣了一下,說:“師兄,說真的,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到現(xiàn)在我也挺喜歡你的,你說我是不是有病啊。”海蟾尊說:“你才知道你有病啊,你看看你看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要是沒病,天底下都沒有有病的人了!眱魺o幻就樂,說:“師兄你說的太好了,我自己都說不出這么明白的話。”
等葉子落光的時候,海蟾尊醒著的時候就很少了,他已經(jīng)很少吃飯,也不太愿意喝藥了,大多時候都昏睡著,醒了也是不停的咳,大口大口的吐血。醒著的時候,他常常看著窗外,看一兩個時辰也是有的,凈無幻開始的時候還勸,后來也只能由著他了。她心里明白,海蟾尊的身子已經(jīng)拖不了多久了,不如就這么順著他,何況他一直都是獨斷專行的,她勸他,反而惹他生氣。
后來,天就變得更冷,凈無幻向海蟾尊抱怨,說是沒見過這么冷的冬天,也不知這是怎么了。海蟾尊說:“是要下雪了吧。”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你叫他化闡提回來吧,我想見他!眱魺o幻說:“好,我去幫你叫他!比缓髢魺o幻就離開了,海蟾尊每天看著窗外,看了三天,屋前院子的門卻一直關(guān)著,沒有一絲響動,第四天早上的時候,天色出奇的好,海蟾尊覺得精神好了很多,身子也輕松了,他起身到了院子里,搬了把椅子坐著,也不覺得冷,他覺得挺高興的,久病的人,一旦好了些,那種幸福的感覺是正常的人體會不到的,他想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這么好的日子他化應(yīng)該回來了吧。他閉著眼睛坐了一會兒,感覺有什么東西飄到了臉上,睜開眼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起下了雪,現(xiàn)在地上已經(jīng)積了薄薄的一層。他伸手去接,雪一落到他手上,瞬間就融成了水。他想他化應(yīng)該是不會來了,他說過他要走了,他想他還是回屋里吧,就站起來,可還沒走上幾步,就倒在了雪地里。凈無幻和斷滅闡提趕進來,扣上他的脈搏,一片的死寂,凈無幻突然就對著雪地哭了起來,斷滅闡提走過去,看著雪地里寫的字,“以命還命,以情償情!
斷滅還沒見過無幻哭,在他印象中無幻從來都是淡定而強大的,其實無幻也不是沒哭過,只是她傷心的時候,都是背著斷滅一個人偷偷的流淚,流完了,再若無其事的在人前晃,淡定的跟什么似的。斷滅頭一次見她哭,一時間有些呆住了,好半天前晃過神來,上前想要去勸,但是凈無幻畢竟還是那個淡定強大的凈無幻,他被震住的這一小會兒,她已經(jīng)自己緩了過來,收了眼淚,上前去抬海蟾尊的尸體,斷滅幫著她把海蟾尊的尸體抱起來,說:“無幻,你要節(jié)哀!眱魺o幻說:“我沒事,你打算把師兄怎么辦?”斷滅說:“我得帶他回去。”無幻說:“別,他肯定不愿意,師兄和我說過,他要是死了,就把他燒了,找片海,把骨灰撒了!睌鄿缯f:“那你就把他燒了,但是骨灰我還是得帶回去。”無幻有些火了,她抬高了聲音對著斷滅喊道:“我都說了他不愿意回去,你們就不能尊重尊重他的想法嗎?”斷滅把海蟾尊的尸體好好的放到床上,一把攬過無幻抱在懷里,一下下的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他說:“一個人,生前怎么固執(zhí)也好,怎么不肯放過自己也罷,他都死了,總也該魂歸故里的,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么解不開的呢?無幻,我知道你是為他好,但是你對他的了解,終究還是太少太少。”無幻說:“我知道我了解他太少太少,可是我只是想真心為他做一次,你知道他那樣的一個人,難得有人能真心對待他!睌鄿缯f:“你還是聽我的吧,他的家人朋友,他愛的人,恨得人都不在這里,我得帶他回去,他以為那些個他在意的人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可是我知道,他們一直都在盼著他回去!睙o幻說:“你跟我說說吧,說說師兄以前的事,你要是說的動我,我就答應(yīng)你,讓你帶他回去!睌鄿缯f:“其實也沒什么可說的,無非是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風(fēng)雪大了,你關(guān)了窗子吧,別讓雪落在你師兄身上!睙o幻關(guān)了窗戶,坐到斷滅身旁靠著,說:“你講吧,我們總得要說點什么,要不咱們太寂寞了,師兄也太寂寞了!
一盞昏黃燈火,映著兩個人,一夜風(fēng)雪不停,守靈的兩人燈下細語,說的都是些前塵舊事,待到天亮,風(fēng)歇雪止,又是一日晴好。
(全文完)
后記:
這一篇文,其實有著很糾結(jié)的背景設(shè)定,文章里全都沒有明寫出來,為了大家能看懂,我略說一二。
故事里海蟾尊的設(shè)定是妖族之王最小的兒子,魔妖厲本為同宗,當(dāng)年厲族挑撥,魔妖兩族內(nèi)戰(zhàn),雙方死傷慘重,他化與斷滅的哥哥姐姐都死于那一戰(zhàn),他化闡提是魔族第二小的男孩子,待到他上陣,戰(zhàn)爭已到了尾聲,妖族幾近全沒,魔族死傷慘重,每個人都殺紅了眼。他化追著妖族的殘兵直至魔界的外圍,正撞上重傷的妖后(此妖后非彼妖后,你們懂的)傾盡畢生之力試圖打開人界與魔界的通道,為她之子女謀一條生路,而他當(dāng)時護著的兩個孩子就是海蟾尊與他的妹妹,他化闡提與海蟾尊自幼相交,彼時已是情根深重,海蟾尊絕望而憤恨的眼神讓他化闡提從重重殺孽中驚醒,可早就已經(jīng)是四面楚歌,無力回天。眼看妖后氣力不濟,他化闡提當(dāng)機立斷,一掌斷她生機,也是這一掌的力量,助她打開了兩界通道,可是這匆匆而開的通道并不完整,海蟾尊攜妹一路穿過三千業(yè)火,萬千魔氛,穿過血紅血紅的天空,最終卻只能帶出妹子的尸體,自己的內(nèi)元也近乎全毀,這就是為什么他一直身體不好的原因,也是他說楓葉的時候他化急急打斷他的原因。
他化是最終圣魔一戰(zhàn)的時候才知道真相的,他一直不知道海蟾尊在當(dāng)年的那個兩界通道中經(jīng)歷了什么,等他一掌打在他身上才發(fā)現(xiàn)他內(nèi)元有異,否則他斷不會沒輕沒重的差點把他打死。他化闡提一心想讓海蟾尊活著,除了他愛他以外,也是因為他是妖界的少主,他活著,妖族就不算全滅,他化闡提也能覺得心里好受一點。海蟾尊雖然嗆他罵他砸他,卻一直都好好的喝藥,一直努力的活著,在我看來,這就是愛了,海蟾尊一直在做著很愛他化的事情,只是沒有一個人可以看的懂。
當(dāng)他抱著他妹妹的尸體時,當(dāng)他身負著滅族之恨時,當(dāng)他族人的鮮血一次次在夢中把他淹沒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認定了永世為敵了,他不容魔界于世,正如當(dāng)年魔界不容妖界生存,為此,他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拋棄,最終,他勝利了,這場圣魔大戰(zhàn),在他的推波助瀾下,魔城敗了,再一次沉入地下,而這次,魔城將永世不能翻身。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魔城退回了屬于它的空間,仍然有一些幸運的人或者幸運的魔活了下來,生生不息。
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意識到,在這一戰(zhàn)中,他化闡提已經(jīng)死了,他以自身之力護住魔城生機,而自己,卻必須付出永世沉眠的代價。他不懼于這種代價,可是他卻遺憾于不能救活海蟾尊,于是,斷滅用了禁術(shù),用自己一身修為為兄長續(xù)三月之命。三個月里,他化想了無數(shù)的辦法,卻還是無法阻止海蟾尊一點點的衰弱下去,再那個海蟾尊喝酒的夜里,只剩下三天命的他化自己也完全崩潰了,他們打了一架,他化走了,因為他本來也是不得不走的,他不能告訴海蟾尊真相,他只能拜托凈無幻照顧他,到了最后,他化還是做著海蟾尊能活著的夢,哪怕這個夢是那么的飄渺。
海蟾尊一直都不肯原諒自己,因為他愛著他化,他覺得自己是個背叛者,他的父母兄弟,他的族人,都因著他的愛,死不瞑目。所以他折磨自己,折磨他化,到死也不敢回魔城。他沒說完的那句話,那句我要是自己說了算早就去死了,是真心實意的,他真心的覺得他自己是該死的,并且時時刻刻這么想?墒侵拔乙呀(jīng)說了,他并不能狠心到自己選擇去死,所以,他只有一天天更加痛苦下去。他化當(dāng)年一掌殺了他的母親,后來又把他從墳里刨出來,他是一心為他的,他做這些的時候,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墒,這些也都是他一廂情愿的選擇,他擅自為海蟾尊選擇了道路,同時也讓他眼看著母親為他而亡,讓他不能安安靜靜的去死。而這一切,海蟾尊都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他是為此憤恨的,凈無幻應(yīng)該對他的憤恨有所了解,所以,才會在斷滅要帶他回魔城的時候那么激烈的反對。海蟾尊有著無數(shù)可以怨恨他化的理由,而他也確實怨恨著他。
還有一些解釋是關(guān)于凈無幻的,在這篇文章里,凈無幻是喜歡過海蟾尊的,而且是那種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對師兄的純真的帶著點夢幻色彩和崇拜之心的喜歡,海蟾尊也喜歡過凈無幻,可是他礙于自己妖的身份,對這份感情選擇了逃避。他本就傲慢,對人又態(tài)度惡劣,慢慢的就磨沒了凈無幻的感情,她對他,從愛到傷心再到失望后來就選擇了無視。海蟾尊本來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可是后來她又交上了靖滄浪,又愛上了斷滅,直到這時,海蟾尊才明白,眼前的女子遠比他想象的更加的包容,更加的美好,在她心里,是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類亂七八糟的思想的,可是,世事變遷,早已容不得他后悔。他針對靖滄浪,針對斷滅,說到底,還是他的自厭自棄。
我寫這篇文,是有偏心于海蟾尊,但是也并沒有為他開脫之心。其實我寫的和劇里相差甚遠,已經(jīng)不再像是劇里的那個人了。我只是寫出了一種可能性,并且盡量寫得合理,至于被編劇打臉什么的完全不在乎。而且,我覺得,海蟾尊的遭遇固然是讓人同情,但是命運不好的人很多,他最終落到如此境地,說到底,還是因為他骨子里的傲慢與偏執(zhí)。遠的不說,就說十二,他承受的一點都不比海蟾尊少,卻從沒有因為自己的遭遇而遷怒于任何人,難過的時候也只是默默的唱著媽媽唱過的搖籃曲。人的命運,總是漂浮不定的,總有一些人,眼前的道路要更加的崎嶇,他們摔倒的更多,流的血更多,但是流過了血要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世界,說到底還靠他們自己的選擇。
至于斷滅最終有沒有帶海蟾尊回魔城,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沒有什么恩怨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糾纏到死亡都無法擺脫,我相信,無論是海蟾尊,還是他化,最終一定可以得到安寧,這樣已經(jīng)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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