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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章節(jié)完
慕少艾認(rèn)為
面對南宮神翳必須先打臉
章一
朱痕覺得自己搞不懂慕少艾的想法,像臥底這種事情他一直覺得不會是慕少艾會做的,只是藥師不但做了,而且做的相當(dāng)徹底。
“我對著南宮神翳的胸口重重的一掌,那掌絕對震斷他的心脈了,”藥師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仿佛在說一件和他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事情,只是朱痕和他相交多年,越看到這個表情心里越是不安,他很想勸他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從屋子里頭取出兩壇子酒放在桌子上。
他曾經(jīng)與慕少艾約定過,若是成功活著回來一定與他大醉一場。
杯籌交錯,朱痕看著慕少艾喝下一杯又一杯,他臉色如常妙語連珠,但朱痕知道,他并不高興。
至少不如他表現(xiàn)的那樣高興。
慕少艾呢喃著倒在床上,朱痕安頓好了阿九再來安頓這個大的其實覺得有些煩人,只在他靠近藥師身邊的那一瞬間聽到了他輕聲在叫一個名字,“南宮……南宮……南宮神翳……”
章二
慕少艾在做夢,卻又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做夢。這周圍的一切讓他覺得非常眼熟,他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一段相當(dāng)長的時間,對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極為熟悉,準(zhǔn)確的說這里曾經(jīng)與自己的家無異。
翳流黑派。
在江湖正道人士看來,它是一個擅長以活人軀體試藥、慘無人道的邪派組織,而慕少艾是個大夫,生靈涂炭這種事情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改頭換面,化名認(rèn)萍生潛入翳流,卻沒想到那傳說中處處死人的地方竟是如此的美麗。
如同罌粟。
南宮神翳,如果撇開他翳流黑派教主的名號,是個滿臉笑容、言談風(fēng)趣的俊美男子,他有一種相當(dāng)獨特的魅力讓人對他死心塌地,至死效忠。
但自己不是翳流中人,效忠這個詞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徹底從內(nèi)部顛覆翳流才是最終的目的,F(xiàn)在這里有的不是藥師慕少艾而是一個滅五倫、被忠烈府所追殺的大魔頭、一個被南宮神翳所救的小人物。
當(dāng)然說小人物可能有些過于貶低自己,南宮神翳從一開始就對“認(rèn)萍生”這個人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興趣,而這種興趣讓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安。他對“認(rèn)萍生”這個人熱情的簡直自己都無法接受。
這很特別,至少讓翳流中大部分人有些無法接受,在他們看起來認(rèn)萍生不過就是一個只會下下毒、跑的很快其他沒太大建樹的小子,論武功比不上醒惡者、論才學(xué)比不上寰宇奇藏,不過就是殺了點人,根本就不應(yīng)該得到如此大的尊重。
認(rèn)萍生也知道這一點,雖然他一心想要鏟除翳流,但也不想剛進翳流不過幾日便成為眾矢之的,穩(wěn)扎穩(wěn)打才是他一貫以來的作風(fēng),但南宮神翳卻和一個跟屁蟲一樣天天黏在后面,只要自己一回頭就能看到不遠(yuǎn)處那個人沖著自己傻笑。
這讓慕少艾有些崩潰,他的名字雖然有知好色而慕少艾的意思且素來好觀美人,但不等于說他能接受南宮神翳這樣一個大魔頭用如此詭異的方法來欣賞自己。
他很頭疼、很不爽,雖然他知道應(yīng)該克制住憤怒,但在他回過神的那一瞬間,拳頭已經(jīng)揮了上去,還好沒用上內(nèi)力,不然自己的顛覆翳流計劃會因為一張破碎的臉而告終。他的動作很快,以至于周圍的人沒有一個能在那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的,等到醒惡者沖上去準(zhǔn)備攔的時候,南宮教主那俊秀的臉上已經(jīng)多了好幾塊淤青。
等這兩人被分開,慕少艾下意識覺得顛覆翳流的事情可能黃了,他甚至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的退路,卻沒想到醒惡者大笑起來,重重拍了他兩下肩,“做的好,從吾認(rèn)識此人起就一直希望有人可以揍他一頓,總算是等來這一天了,實乃后生可畏!”他的這種莫名其妙的夸獎讓慕少艾不知所措,卻讓他從那天起徹底的被翳流所接受。
奇妙的接受方式,慕少艾暗暗的想,若是早知道揍南宮神翳把他打成一個豬頭就能讓整個翳流中人對他改觀的話,那他第一天就會動手。
南宮神翳臉上的腫塊并沒有持續(xù)很久,翳流之藥效果獨到只一日便讓那豬頭一般的臉恢復(fù)如初,慕少艾原本以為他會馬上來找麻煩或者來問些什么,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一紙任命。
“首座認(rèn)萍生”
慕少艾覺得這一切超出了他的預(yù)計,他與忠烈王笏政之間曾有算計,要顛覆翳流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必須從長計議步步為營,他曾準(zhǔn)備以才學(xué)打動南宮神翳近而晉升,卻不料一下子跳的這樣高。
首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人稱羨的位置卻讓慕少艾愈發(fā)謹(jǐn)慎了,“屬下不過才來幾日便居于此位恐怕……”
“吾不介意、惡者也很欣賞汝,那便行了,且翳流中醫(yī)毒不分,汝之醫(yī)術(shù)極為精湛,吾看不出有何不妥。”南宮神翳坐在桌子前,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對面一身黑衣的認(rèn)萍生,突然一笑,“汝為忠烈府所追殺,只有吾不懼它的名頭,成為首座或是離開,汝是聰明人自當(dāng)知道如何選擇?”
話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個地步,自然就不能放過這天大的好機會,慕少艾想了想拱拱手朝著站在面前的南宮神翳一揖,算是認(rèn)下了這個名號,從此以后,天下再無滅絕五倫的魔頭認(rèn)萍生,只有翳流首座。
章三
撇開翳流的斑斑罪行,翳流眾人各個有其有趣之處,不過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下慕少艾根本就不覺得有一絲半點的愉快。
他可以聽到午夜時分的慘叫聲、看得到那被藥物蠱毒弄的皮膚潰爛的活人,種種慘絕人寰的場面讓他心痛萬分,卻不能在臉上露出分毫。翳流中人人皆知首座認(rèn)萍生醫(yī)毒之術(shù)精湛,下手狠辣,在他手下從未留過活口,自然心存畏懼,而南宮神翳的縱容也愈發(fā)的讓這位首座行事肆無忌憚起來。
對此南宮神翳很高興,他覺得終于有人可以與他并肩站在一起,認(rèn)萍生是個極為聰明極為識時務(wù)也極為俊美的男子,是絕對可以與自己一起掌握這個天下的人。南宮神翳喜歡男人,而對認(rèn)萍生已經(jīng)不只是一點點的喜歡了。
感覺到這一點的并不知南宮神翳,醒惡者可能從更早以前就感覺到了教主與首座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只是他是南宮神翳的朋友并不是認(rèn)萍生的朋友,所以有些話他不能不說,“認(rèn)萍生此人心思深沉,并不是那種會為巧言所動之人,教主想要動他還需謹(jǐn)慎。”
“動?不,吾要的并不是一場游戲,而是他實實在在的屬于吾,一切都屬于吾!蹦蠈m神翳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認(rèn)萍生這個人并不是這么好打動的,事實上根本沒有什么可以打動他。
這位首座心硬似鐵,平時不茍言笑,甚至連酒都一滴不沾,這種冷靜與清醒在整個翳流絕無僅有,也因為這份冷靜與清醒徹底讓南宮神翳知道什么叫相思入骨。他覺得自己迫切的要找到一個辦法讓認(rèn)萍生明白自己需要他、無論是霸業(yè)還是心靈,自己都需要他。
但認(rèn)萍生完全沒有感覺到南宮神翳的這種焦躁心態(tài),他對這位教主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示好表示完全無法接受,他甚至開始擔(dān)憂自己是不是身份敗露了才導(dǎo)致這種奇怪的試探,行事便愈發(fā)謹(jǐn)慎起來。
只是他不可能一直這樣謹(jǐn)慎,因為在翳流之外還有一個孩子在等著自己。
阿九在等自己。
那個少年的身世不足為外人道,慕少艾也知道在這種時候去看那個孩子相當(dāng)危險,與暴露自己無異但他不能不去,只是他身在翳流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那太難了,南宮神翳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自己的首座偷偷摸摸離開的人。
本著好奇和探究他并沒有找別人而是自己獨自跟了上去,他知道這點非常危險,江湖上忠烈府放出話不滅翳流誓不罷休,他是忠烈府上留名之人皆想殺之而后快的對象,但他不在乎,他也不認(rèn)為那群人——除了那三教頂峰之外——其他人還不夠看。
只是他沒有想到跟上去之后會看到如斯場面,自己的首座竟然會用一種從來未見過的溫柔目光看著躺在床上的一個少年,從那個小子的模樣看來他可以馬上就辨認(rèn)出對方的身份,一種前所未有的被背叛了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憤怒的不能自己毫不猶豫的直接推門沖了進去。
顯然自己的首座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滿臉驚惶卻依舊擋在那個孩子面前,“教主深夜而來,屬下有失遠(yuǎn)迎還請恕罪!
“恕罪?有失遠(yuǎn)迎?好、好!萍生,汝應(yīng)該知道此子的身份,他們一族死在汝之手中,卻沒想到現(xiàn)在你竟然在照顧一個……孽種?萍生難道汝想背叛吾嗎?”南宮神翳很憤怒、他恨不得上前一步把床上躺著的那個小子捏死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自己與萍生如此爭吵,這孩子卻絲毫不動,明明睜著眼睛卻如同死人一般的模樣讓他心中一動,伸出手想探對方的脈,卻看得到旁邊自己的首座臉色愈發(fā)蒼白了,“……萍生你想阻攔嗎?”
“……屬下……不敢。”慕少艾覺得自己在發(fā)抖,阿九會怎么樣?自己怎么會露出破綻?他不敢伸手卻又不能不伸手,“教主!這孩子……”
“這孩子……”南宮神翳一愣,眼里多了幾分驚奇,這孩子心脈不全乃半心之體,竟還能活到這么大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奇跡,“奇怪奇怪,這孩子生下來就該死的,怎么還能活這么大?”他好奇心愈盛湊上去托起那那孩子細(xì)細(xì)的檢查起來,只發(fā)現(xiàn)他身體里有一股不太尋常的力量游走在四肢百骸,這股力量讓他得以存活下去,他斟酌了許久這才試探著看向身邊人,“這是咳羊莖?”
“教主慧眼,正是此物!蹦缴侔欀碱^回道,“樹下知道此子乃教眾之死敵,只是當(dāng)年屬下淪落江湖,他父母曾救吾一命,無情于理都無法袖手旁觀,只這孩子心脈極弱,不可輕易移動,吾只能將他安置于此地,夜夜前來照料!
南宮神翳覺得眼前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認(rèn)萍生有所隱瞞若自己此時大大方方的讓這看起來活不久的小子住進翳流就是一個大大的人情,有次人情其他事情便好辦許多,“既他父母救了首座的性命,那吾也不能不表謝意,首座何必躲躲藏藏,便將他帶回翳流,好歹那里有醫(yī)有藥,僅以咳羊莖維持性命總不安全,還需多方下手才是!
慕少艾愣住了,他雖然很機械的馬上道了謝卻不得不思索起眼前這個教主的反常。
這是南宮神翳吧?為什么會說這種話?但無論如何阿九有救就是好事。
章四
阿九住進了翳流,他身體極弱成日里昏昏沉沉的不曾起床,慕少艾白日里忙著翳流之大業(yè),晚上衣不解帶的照顧這個日漸衰弱的孩子。南宮神翳看著愈發(fā)驚奇,他原本覺得認(rèn)萍生此人冷情冷性卻沒想還有這樣一份赤子心,這幾日連帶著眉眼之間也多了幾分溫柔,倒是讓他對這個孩子高看了幾分,也默認(rèn)了這孩子在翳流的存在。
這點讓醒惡者非常擔(dān)憂,他素來頗有城府,雖嘴上說相當(dāng)欣賞其中慕少艾但事實上他對這個外來者始終懷著幾分警戒,而南宮神翳最近微妙變化的態(tài)度讓他徹底的對這位首座起了戒心。
他試圖做一點什么卻被早有所察覺的南宮神翳所阻止,這個素來狂妄自大的翳流教主表現(xiàn)的非常冷靜,“此事吾自有主張,惡者之心吾能明白,只是若是惡者出手突然讓教眾憂慮,不如吾來決定吧!
這話的確沒錯,醒惡者也知道此事不該自己插手,只是南宮神翳真的下得了手嗎?他很懷疑卻有無法做什么。教主之命無人可以擅自決斷,他也不例外,所以他只有等。
只是這個等待并不漫長,事實上快的驚人。
慕少艾當(dāng)天就被請到了后花園,一對一,面對著滿腹心事的南宮神翳,翳流教主一身白衣坐在亭中,桌上放著一壺酒。
若是按照藥師以前的想法,他肯定會覺得這是一壺毒酒,恐怕自己身份敗露正是該找個逃跑的時機。但現(xiàn)在他卻不這樣想,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怪異的信任感讓慕少艾自己也有些詫異。
“教主召屬下來有何吩咐!彼靡回灥亩Y節(jié)來應(yīng)對,卻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勁,南宮神翳顯然有心事,這個心事恐怕還與自己有關(guān),“教主……”
南宮神翳沒有抬頭,他在猶豫應(yīng)該用一種怎樣的語氣來告訴自己的首座,翳流中不少人對他的忠誠起了疑心。
是的,他很清楚,翳流中有這個想法不止惡者一人。
“今日新得了上好的青梅酒,當(dāng)請首座來飲一杯,雖吾知汝不善飲酒,但此酒并不上頭且滋味綿長很是不錯。”他想了許久這才慢慢抬頭看向眼前的認(rèn)萍生,笑了起來,“萍生不如嘗嘗?”
“教主賜酒自然不敢推辭,既此酒不烈,萍生也愿嘗一嘗。”慕少艾深吸一口氣端起酒杯,那杯中一片清冽之氣的確如南宮神翳所說一般的好,只是叫自己來真的是為了酒嗎?他想了想放下杯子,朝著南宮神翳一揖,“多謝教主仁慈,總算阿九之性命暫時得以保全了!
南宮神翳抬眼看了自己的首座一眼倒也不奇怪他會說這個,前幾日那小子的病情兇險的緊,連帶著萍生也日日不得安眠,殫精竭慮的圍著那小子團團轉(zhuǎn),不過那小東西病情如此兇險竟還能被救回來實在幸運至極!暗搅爽F(xiàn)在這份上,已非汝吾之醫(yī)術(shù)可為止,汝既盡了人事,便只有一聽天命!彼f著將桌子上的酒杯推向慕少艾,“既汝之養(yǎng)子無事、便更當(dāng)飲一杯了!
慕少艾抬眼看了南宮神翳一眼,倒是不慌不忙的上前伸出手去拿酒杯,那杯子質(zhì)地極好,在日光下隱隱能看出里頭有一縷一縷的紋路,再聞這酒也是極好的,只不知這里面真的什么都沒有嗎?他抬眼看了一眼南宮神翳,頭一仰。
“好酒!”這酒味道綿長醇厚,清香逼人卻沒有摻雜著一絲一毫的怪味便能知道南宮神翳的確沒有再里面加任何東西,這讓慕少艾微微定下心再次看向他,“這酒中有一股淡淡的果味倒是不同尋常!
“此酒吾得來有些年頭,當(dāng)年天外方界門下有個酒莊擅做果子酒,其味清冽異常,吾派人去買的時候據(jù)說已被琉璃仙境搬空了大半,只聽說素賢人素來不善飲酒,不知要買這個做什么!蹦蠈m神翳說著起身又倒了一杯予慕少艾,“天外方界一失,這酒的方子也不知所蹤,翳流之中現(xiàn)只剩下了兩壇!
慕少艾笑了笑也跟著夸贊了幾句,卻立刻看到坐在另一邊的南宮神翳表情有些復(fù)雜,這位翳流教主心事重重雖然竭力掩飾卻依舊沒有逃過他的眼睛,藥師想問卻又不想讓對方感覺到自己在觀察他,便低下頭再次拿起酒杯,手卻被對面的那個一把抓住。
南宮神翳覺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換成是以往有多多少少的話可以說出來、甚至直接做了也沒關(guān)系,但面對認(rèn)萍生他卻有些膽怯,就如同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似的,心跳得極快,如果自己說出來、如果對方不接受、是不是……他松開了手,指著桌子上的酒壺道,“首座既然喜歡,那這壺酒便送予汝!闭f著轉(zhuǎn)身離開。
他的這種干脆利落和前面的猶豫不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慕少艾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再扭過頭去看只能看到隱沒在樹后的一角黑色衣袍。
接下來的日子里翳流的勢力在不停的擴大,這中間認(rèn)萍生的功勞不小,忠烈府連下十道書函要他人頭的消息傳到翳流時,南宮神翳很高興,雖然認(rèn)萍生如同一個謎,對自己隱瞞了太多的東西,但此刻他已經(jīng)無路可走。他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除了翳流沒有人會接納他。
整個翳流都能察覺到教主大人的喜氣洋洋,而慕少艾卻能感覺出更多的東西。
南宮神翳對他的感情非比尋常,他那種幾乎已經(jīng)人人都能看出來的帶著男女之情的目光讓慕少艾恐懼,他并非毫無知覺甚至對他也并非完全無情。
可這是不對的!藥師冷汗涔涔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個人是南宮神翳,是十惡不赦的翳流教主,是自己必須殺掉的人,是一個……極為矛盾的人。
他下手狠辣,落在他手里的會生不如死;但他對阿九極好,對翳流中人也很是照顧;會與醒惡者斗酒,會與寰宇奇藏開玩笑,會種草養(yǎng)花會彈琴說唱,更會……
“萍生,一起飲茶吧……”
這句話縈繞在耳邊,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復(fù)著。
章五
慕少艾睜開眼睛,他覺得自己的頭很疼,醫(yī)者的自覺告訴他現(xiàn)在最好閉上眼眼睛再躺一會,只是他不敢閉上眼睛。
他怕夢到了南宮神翳,再一次夢到他。
手中猶還有那一掌的感覺,南宮神翳不可思議的表情到現(xiàn)在還在他眼前閃現(xiàn)。就道義來說,自己未曾做錯過,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有道義,還有很多東西會讓人覺得矛盾和痛苦。
他一再告訴自己翳流的可怕和惡毒,卻無法掩飾自己親手殺掉所愛的事實。
是的,慕少艾承認(rèn),自己喜歡甚至是愛著南宮神翳的。
所以格外痛苦,格外的讓人無法忘懷。
閉著眼睛他能聽到南宮神翳在自己耳邊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萍生萍生……認(rèn)萍生。
一蓑煙雨任平生。
若真能如此隨心所欲,那就好了。慕少艾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翳流毀滅的日子。
那天下著極大的雨。¬¬翳流成了一片火海,南宮神翳與自己面對面站在花園里,那位教主好像對外面發(fā)生的一切并不在意,他背著手看著自己笑著問,“萍生你去哪里?”
問這話的時候,他平靜的就如同和自己在討論天氣。慕少艾原本想過很多種被發(fā)現(xiàn)后會發(fā)生的情況,卻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他退了半步卻看到對面南宮神翳笑了起來,“何必退呢?萍生,你從來不退的!边未等自己再開口,他突然上前兩步一把拉住自己的手,“萍生,汝在怕什么?為什么手這樣冷?”
“教主……翳流破了。”慕少艾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南宮神翳顯然已經(jīng)不太正常,自己這個時候火上澆油難道是想死在這里不成?他動了動嘴唇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南宮神翳一把抱住,“萍生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說?說什么?說自己是破翳流之人?說自己是臥底還是說自己早就對眼前的這個人有情?“既然教主心中有數(shù),萍生無話可說,翳流作惡多端,教主……”
“萍生何必說這些煞風(fēng)景的話,吾比汝想象的更了解汝,萍生不惜黥面、潛入翳流布局多年,可見心思之堅決,只是吾想問汝,這么多年真的未曾動過一絲真情?”
真?什么是真?從一開始認(rèn)萍生這個人就在這世上不存在,連自己的身份都是個謊言又何必談什么真情?
“萍生,為什么你在發(fā)抖,可是冷了?雨這么大,我們進屋去吧!蹦蠈m神翳緊緊的拉住他不放,神態(tài)卻一如往常的淡然,“你全身都濕透了!
“南宮神翳!”
“萍生,汝沒發(fā)現(xiàn),今日翳流中少了不少人嗎?”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然,若是人多汝今日也不敢動手……”他說到這里表情再次變了一下,“他們都走了,汝選在此時動手倒是恰當(dāng),只是汝之真名到底是什么?在此時都不愿告訴吾嗎?”
慕少艾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察覺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南宮神翳,“是你讓翳流中人統(tǒng)統(tǒng)離開的!睘槭裁匆@樣做?為什么要給自己這樣一個可趁之機?“翳流乃汝之心血,難道汝就如此輕易放下它?”
“翳流既是吾的,那吾毀掉也并無不可,但眾人對吾忠心耿耿,何必因為吾這小小任性而賠上性命?”南宮神翳笑了笑,手再一用力將慕少艾抱在懷里,“汝來歷成謎,吾并非毫無所覺,只是情之一字如同翳流之蠱,如骨附蛆難以根除,只是吾最終還是料錯了。”
此時一道刀光從邊上襲來,羽人非獍持刀沖了進來擋在藥師面前,南宮神翳表情微妙的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年輕人,“萍生,汝幾日前送走了阿九,吾便猜到汝可能要動手,便遣開眾人,最后果真如此,不知是該笑吾太過愚蠢還是神機妙算,只是要吾性命絕非如此簡單!
他說著身形一動便朝著羽人攻去,一時之間花園里刀光劍影、慕少艾手一動也跟著沖進了戰(zhàn)團。
在接下來便是那一掌,印在心口上方半寸處,掌力全吐,對方絕對心脈俱斷。
只是那是南宮神翳,是翳流教主,而翳流最擅的則是醫(yī)毒之術(shù)。
慕少艾總有一種感覺,他覺得南宮神翳沒有死。那家伙素來謀定后動,若真的大搖大擺的放任自己帶人闖入翳流反而不像是他的風(fēng)格,若是化明為暗潛藏起來日后倒會成為不可小覷的隱患。但他不想再去想這個問題,南宮神翳已逝,首座認(rèn)萍生也消失在了翳流大火中,自己依舊是那個藥師慕少艾。
少年無端愛風(fēng)流,老來閑賦萬事休。萬丈勛名孤身外,百世經(jīng)緯一樽中。
他輕輕吟著自己的詩號卻覺得唯有一件事情可能至死不休。
譬如相思。
如骨附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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