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全文
One。
是夜。
高杉睡得極不安穩(wěn)，夢中的世界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嘈雜人聲中煙花燦爛下有誰執(zhí)刀抵住他的喉嚨，卻又輕輕放下。一葉扁舟，誰拿起他向來不離手的三味線，撥弄出不成調(diào)的雜亂音符。他挑眉輕笑，又是誰傷痕累累卻昂起頭來望向他，卻在視線相交的瞬間沉默不語。
誰的名字就要呼之欲出。
高杉猛地睜開眼睛。
醒來的瞬間大腦空白一片，混沌的思維讓他更加心煩意亂。偶爾閃現(xiàn)的幾個畫面，似乎是他睡夢中見到的誰。
依稀記得些重點，卻無法回溯出真正的完整。
所以說，夢境真的是個很微妙的空間，所有的不可思議都能夠輕易轉(zhuǎn)變成理所當(dāng)然。現(xiàn)實中多么不想接受以至于下意識去逃避的東西，就那樣讓人措手不及地被掀開真相的一角。
無法釋懷，亦無法反抗。
高杉在黑暗中漸漸尋回自己的呼吸，視線所及之處是他熟悉的黑暗。沉默了許久后，他有些不確定地想起那些遙遠片段編織成的夢境。
好像是……銀時吧。
高杉忍不住懷疑，重新想起銀時，究竟是無知的夢境還是他徒勞的妄想。
白天里他偶遇了假發(fā)。斗笠，橋邊。
他注視著許久未謀面的舊友，然后緩緩別開了臉，當(dāng)作看不懂對方的眼神。
“高杉，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們究竟在想什么�？蔁o論是你，還是他，都沒有告訴過我答案�！笔祜遒纳ひ艟徛愂龀瞿硞�事實，“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他早已離開——不是在三年前，而是在更早、更早——在你我都沒有察覺，或是察覺到也無力阻止的時候�！�
“……你想說什么，假發(fā)�！�
這是他們?nèi)陜?nèi)唯一的對話。高杉始終保持警惕的微笑，直到對面的桂轉(zhuǎn)身離開。
假發(fā)，你沒必要提醒我，更沒必要勸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聽勸的人。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早已選擇了離開。和那個男孩一起的離開。
××××××××××
Two。
三年已經(jīng)過去，許多瑣事早已被任性的記憶微妙地扭曲。但有關(guān)銀時的那部分總是不一樣的，高杉能清晰地回憶起那時灰蒙蒙的天空，冰冷的雨絲劃過臉龐的錯覺，還有接下來發(fā)生事情的不可抵抗的無力感。
沒有人知道那件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也沒有人能夠去改變那個既定的事實。
四周一片荒蕪，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低空盤旋的殺氣。烏云密集起來造勢一般壓抑著世界，冰冷的風(fēng)對比著肅殺刺骨的寒意，竟顯得有些溫柔。
高杉匆匆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所有的驚心動魄仿佛都已經(jīng)過去，故事的兩個主角卻只剩一個在做最后的謝幕。
他看見那個櫻發(fā)的少年那樣輕柔地微笑著，然后緩緩低頭扶起男子的肩，小心翼翼地湊過臉去，一點、又一點地舔去對方白皙皮膚上無意濺上的血跡。
而那個高杉無比熟悉的銀發(fā)男子，就這樣了無生機地躺在少年懷里，閉著眼睛。
事情過了很多天后，假發(fā)不知通過什么渠道得知他是唯一的見證者后找到了他。這個遇事淡然鮮少失態(tài)的貴公子竟拋棄形象地扯著他的衣領(lǐng)一字一頓地質(zhì)問，對此，高杉只是覺得好笑。銀時的選擇什么的，是他自己的事情吧，你我明明都無權(quán)干涉。
可假發(fā)不會聽。他自己也無法用這個來蒙蔽自己，說關(guān)于銀時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明明是戰(zhàn)友啊……是戰(zhàn)友的吧，至少。
高杉側(cè)過臉不去看假發(fā)的眼睛，少見地有些莫名狼狽和心虛，因為他隱約知道，自己是最早發(fā)現(xiàn)銀時改變的人。
雖然早已決裂，宣戰(zhàn)般的誓言還縈繞在彼此的刀刃上。但每當(dāng)高杉在夜深人靜時輕敲木門，還是有個銀發(fā)的男人飛快將他拉進屋里，說著諸如“別打擾小神樂睡覺了所以閉嘴”一類口不對心的話，手上卻毫不大意地為他包扎傷口。
真選組鬼兵隊也好，春雨攘夷幕府也罷，從來都沒有讓這個銀發(fā)的家伙有任何收斂。他從來都在過他想要的生活，保護他想保護的人，然后莫名其妙地承擔(dān)上一些不需要他背負的東西，舉起手中的刀指向遠方。
他和假發(fā)是永遠都學(xué)不來這種灑脫的。但也正因為如此，銀時也是最容易做出什么決定的人。正確與否姑且不論，那家伙就是認準了某個死理，固執(zhí)地在原地打轉(zhuǎn)，最后，也就走不出來了。
高杉遠遠地見過幾次那個櫻發(fā)的少年。那家伙每次都站在銀時的旁邊，撐著一把看似樸素的傘，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表情。
然后高杉便逐漸發(fā)覺了銀時的疏遠，那是萬事屋的兩個小鬼都不曾察覺到的。他與銀時這么多年的相識從來都沒有被記憶抹去，彼此對彼此的認知都熟悉得讓人難以置信，稍微的拉開距離就能在心頭劃下或深或淺的痕跡。只是高杉把這次當(dāng)作白夜叉的又一次戰(zhàn)役，以局外人的角度坐觀白夜叉又一次創(chuàng)造奇跡。
白夜叉和春雨第七軍團團長的戰(zhàn)役以不可拒絕的姿態(tài)轟轟烈烈地打響。而高杉幾乎要忘記了，銀時早已拋棄了白夜叉的身份，拋棄了屬于他的榮耀。
白夜叉在戰(zhàn)場上無往不利，而坂田銀時，卻不是這樣。
“正如那時候他拒絕了攘夷志士的身份和戰(zhàn)爭，然后沉默著獨自喧囂一樣。現(xiàn)在，他為了那個叫神威的家伙，放棄了一些東西。”
高杉清晰地發(fā)現(xiàn)，在他說出這些話后，一些微妙的線索匯聚到了某個點上，然后輕佻地書寫著接下來故事的結(jié)局。
“……假發(fā)，你我都只需要承認就好，他選擇了離開，僅此而已�！�
只是，那結(jié)局是離開。
高杉記起那個櫻發(fā)的少年無比安靜地抱起像是沉睡著的銀發(fā)男子，然后抬起眼來露出官方的微笑：“我要和他一起走。你，高杉晉助對吧，春雨他們再也找不到我的，你的鬼兵隊想怎么樣自便吧�！�
高杉沒有阻止，靜靜地望著櫻發(fā)少年抱著男子漸行漸遠，就像是永遠消失了一樣。
××××××××××
Three。
而事實上，他們的確就這樣消失了。
高杉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覺。學(xué)堂被毀，老師被殺，兵法書上承載著舊友的刀痕，那些能見證他有過快樂時光的痕跡一點一點地被抹去。曾經(jīng)的燦爛此刻被印刷成血色，涂滿了他心里的所有角落。
高杉幾乎要以為那段時光是自己的夢境，一場決絕的妄想。
然而他能清晰地回憶起某些溫暖的東西，回憶起和那個小小的銀發(fā)少年相遇那天的陽光，燦爛奪目。
那是許久陰雨天后的初晴，學(xué)堂的孩子們準備集體出門踏青。而高杉剛剛從外地的本家趕回了學(xué)堂，松陽老師便很體貼地讓他休息一會，并告訴他學(xué)堂里多了一位新同學(xué)。
高杉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感受著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并不打算去結(jié)識所謂的新同學(xué)。然后沒過多久，他就感到有什么擋在了他的前面，迎面而來一股甜膩卻并不讓人討厭的香氣。
彼此沉默了一會，高杉抬起眼，那些逆光的過分明亮的光線讓他有些看不清少年的臉。
銀發(fā)的少年卻是自來熟地換了個舒適的姿勢，趴在窗臺上沖他微笑：“我是坂田銀時。喜歡甜食，你要是嘲笑我的天然卷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啊�！备呱茧y得有些遲鈍地搭腔，頓了頓，才想起來加上一句，“高杉晉助，我的名字�！�
對方明顯不在意這些小事，“吶，你知道我怎么發(fā)現(xiàn)你的么？”
高杉只是搖頭保持沉默，他本就不是多言的人，況且少年笑得得意的模樣明顯像是在炫耀什么。
有什么好得意的？莫非是你那比太陽還白癡的……
微笑二字還沒來得及在腦海內(nèi)上演完吐槽劇場，對方清亮的少年嗓音就打斷了他的思考，那個自稱坂田銀時的少年湊近了他的臉，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你身上，有金平糖的味道！”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銀發(fā)少年從窗外探進來，攤開手掌：“吶？”臉上是滿心歡喜地等待著什么的模樣，漂亮的紅色眼眸里寫滿了驕傲和期盼。
而此時的高杉終于忍不住挑了挑嘴角，原來、原來在夢境里的他是這個模樣。小小的銀發(fā)少年還在微笑地伸著手等他遞出金平糖，高杉瞇著眼睛，不自覺呢喃出聲：“……銀時……”
銀時。
××××××××××
Four。
高杉睜開眼睛的時候，身側(cè)的來島又子正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萬齊撥弄著他的耳機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高杉平復(fù)了自己的心情，淡漠地回答著女孩緊張的詢問，披上和服走出船艙。
白天的世界五彩斑斕，外面的天空依舊如此吵鬧。高杉冷笑，戴上斗笠任由自己行走在江戶的街道上。偶爾有警戒著的**擦肩走過，偶爾有停下來的天人遠遠投來疑惑的目光，高杉站在曾經(jīng)的萬事屋的樓下，望向二樓物是人非的熟悉裝潢。
一樓的店里依舊冷清，那個名叫登勢的老板娘正抽著煙看著賬單，高杉解開斗笠，坐在他一直習(xí)慣著的角落里。
“他沒有叫我留什么話給你�！睖嫔５臍W巴桑聲音有種奇異的冷漠。
高杉沉默了很久才反應(yīng)出這句話是對他說的：“……我知道�！�
“他早就離開了。”對方吐出一個煙圈，近乎嘆息。
“我知道�！�
高杉說完后起身離開，推門前最后一眼望向漆黑的酒店，而那個依舊固執(zhí)地守在萬事屋的老板娘登勢，正一臉復(fù)雜地看著他，高杉重新帶起斗笠，緩慢而決絕地走出了屋子。
假發(fā)，登勢，來島……
這樣多的人告訴我你離開了，但我依然可以轉(zhuǎn)過身來，留給他們一個不知所然的微笑。或許整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其實你，早已離開。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