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吃我的飯，花我的錢，無能！”
　　“有本事你別拿拳頭砸我，用賺來的錢砸我！”
　　“你個沒用的東西，我養(yǎng)你何用�。　�

　　耳邊全是離家前父親的咆哮，我猛吸了一口氣，將手伸向潔白的校服口袋。臭豆腐攤前的女孩子接過臭豆腐，和同伴交談甚歡，根本沒有意識到剛剛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不幸。我雙手插在寬松的褲袋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只是，右手摸到的一團毛絨讓我心里發(fā)毛。拐進巷子，遠離街上繁雜的喧囂，我掏出口袋中的戰(zhàn)利品。一只新款的女式手機，掛著一只七仔，就是這團毛絨見證了我這個賊的第一次。對，我是賊，偷過一次，就再也脫不去的罪名。突然，一道力量把我推向了墻壁，濕氣從蔓延著爬山虎的小巷墻壁里向我襲來，我的頭發(fā)被一只手抓起，臉被扭轉(zhuǎn)過來。一群叼著煙的家伙，壞笑地看著我。抓著我頭發(fā)的家伙沖我臉上噴了一口煙，再一拳砸到我的臉上：“敢在老子的地盤搶老子生意，要么死，要么替老子做事�！睙焽娺M受傷的眼睛，熱辣辣地疼。我不停地流淚，不停地咳嗽。屈辱，憤怒，疼痛，最終還是變成了屈服。屈服后，至少我有了住的地方。我也開始抽煙，手法開始熟練，也學會了如何在完不成老大下達的“指標”后諂媚地討好老大。我跟著他們，也會對路上漂亮的姑娘吹口哨，肆無忌憚地看她們妙曼的身姿，坦然地接受她們的白眼然后再無恥地大笑。我喜歡摩托車的引擎聲，騎著摩托車總會有嗷嗷叫的沖動。但是老大說我道行不夠，飛車不屬于我的業(yè)務。所以我又安靜地輾轉(zhuǎn)于劃給我的地盤，學生最好下手，徒手就可以了；裝十三帶個假LV包的中年婦女也還算簡單，最多備個長鑷子道具。從羅F中學到好又多超市，果然是老大說的好地盤。只是那一帶就設有一處police，話說風險與收益成正比，我還從未失手過，在JC前也表現(xiàn)地更坦蕩。

　　我所在的P西街，有好幾家賣化妝品的，穿短裙工作服的MM換了一撥又一撥。西邊第一家新來了個MM，在門口戴麥促銷的時候不時用手拉她短裙，面對一群不懷好意的男人，她有些緊張，瓷白的頸冒出細細的汗珠，圓圓的眼睛里透出不安，我突然開始鄙視這一群圍著她的男人，雖然我在這群男人中又摸了兩只手機，一個錢包。我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吃了個晚飯，七八點鐘是P西街人最多的時候，也是我生意最好的時候。我不自覺地繞到了那家化妝品店前，促銷的大傘已經(jīng)收起來了，新來的促銷妹也已經(jīng)進到店里，看樣子是在學習化妝。他們總是這些套路，以免費化妝為名頭騙顧客買化妝品。不過看著她興奮的樣子，我想起了我出師前阿飛帶我上手的時候，我更多的是緊張。

　　到了九點半，我也可以“下班”了，每天超標完成任務，老大也不把飛車給我做，想到這里，我狠狠地“呸”了一口。路過那家化妝品店，促銷妹剛好背著包出來，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看來是下班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跟著她，拐過兩個彎，路燈下她瘦瘦的背影顯得很單薄。我想起了我的初戀，我也是這樣一路送她回家，直到她房間的燈亮起我再離開。只是，她還未到家，就被前方突然出現(xiàn)的兩人攔住了。她掙脫，卻被拉��；她索性蹲在地上，前面的兩人便徑直拖著她走。她開始哭喊，我的攥緊的拳頭離開了口袋，接下來便是搏斗，咆哮，和角落里的哭泣。那兩個是東子的人，怎么會在我們的地方撒野。不過東子的人不行，被我打趴下了，連求饒都忘記就滾走了。促銷妹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昏黃的路燈下她抬起頭，感激地看向我。我真的很想親手拭去她眼角的晶瑩，告訴她，有我在，沒事了。我摸遍身上的口袋，然后告訴她：“別哭了，我沒帶餐巾紙�！彼铺槎Α�

　　“哎，我說你這人一會哭一會兒笑的，還不趕緊感謝感謝我�！�

　　她被我從地上拉起來：“我……請你宵夜吧。呀，你受傷了！”

　　我覺得我剛剛肯定特英勇，雖然真的很痛：“不礙事。剛剛一揮拳頭，體力倒真費了不少，你真得請我補補�！�

　　我們?nèi)チ艘患依鏀傋�，面上來之后她卻突然不知哪里去了。我自顧自開始吃起來，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些藥罐子繃帶什么的。她眨巴著眼睛看我吃完，然后說要給我上藥。我當時還真是不好意思了一下，但還是無恥地答應了。她的動作是很輕柔，但是那藥真TM辣，我呲牙咧嘴的樣子嚇到她了，她便邊擦藥邊吹，我這老臉都紅了。

　　“哎，我說你當時怎么就沒報-警呢，讓我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啊，還真忘了！”我開個玩笑呢，她還真掏出手機開始撥號。要是真JC來了，我還不是一樣得進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貨。

　　我給一把搶回來：“算了，人都逃了。你把你號碼給我吧，以后我罩著你�！蔽矣盟謾C給撥了個號，我口袋里“你到底愛誰”的鈴聲響起來，但是摸了半天才摸到，MD身上太多別人的手機了，礙事。

　　“哎，你叫什么，我給存一下�！�

　　“珊賢�！边@個丫頭竟然用蘸著藥水的棉簽在我臉上寫她的名字，看著我扭曲的五官咯咯咯咯地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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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你是不是在東子地盤上惹事了，他給咱們老大放了狠話，還指明要你……靠，TMD，你怎么被整成這副熊樣？！”

　　“嗨，沒這么慘，他們比我更慘，敢在我們的地盤動我馬子，我就教訓了下他們�！蔽艺f得故作輕松，可能是珊賢這丫頭把我傷口包地太夸張了，嚇到阿飛了。

　　“艸，看老子不干死他們！不過阿布你這家伙行啊，什么時候背著師傅偷偷泡妞的？”

　　嘿嘿嘿嘿，我笑而不語。

　　我照常“上班”，等珊賢下班然后送她回家。我們一起吃飯，一起拉著手逛P西街，每當她們店里的姐妹們喊：“珊賢，你男朋友來了！”，珊賢的小紅臉總能讓我體會到一種叫幸福的感覺。

　　我們會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珊賢會為我圍上圍裙為我下廚。她開始描繪一個家的樣子，我卻開始慌了。我是一個賊！而我卻從未告訴她。她說她無條件信任我，依賴我。而每每這種時候我卻無比地敏感而脆弱。珊賢給我的溫暖，我會在物質(zhì)上盡我最大的努力報答她。她對我越好，我就越希望能對她更好一點，就拼命“工作”，也開始背著老大干私活。但是每次我把那些骯臟的所得變成錢之后卻無比地自卑，我開始鄙視自己，痛恨自己。珊賢不會愛這樣的自己。我想告訴老大我不干了，但是在我開口之前老大就告訴我，我可以飛車了。

　　于是，我開始了飛車，并且在我跨上摩托車的第一天就碰到了東子的人。

　　4輛摩托車將我們包圍，而且他們手上都帶著家伙。阿飛發(fā)現(xiàn)形勢不對，就打電話給老大，這時候他們就全圍上來。離了摩托車，我們兩個人抵抗地很吃力。我被一只腳踩在地上，臉上被吐了一口口水：“艸，敢搶東哥看上的女人，活膩了！把咱嫂子帶上來，讓嫂子看看她跟的人是什么熊樣兒！”珊賢被推搡著帶到我面前。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從地上挺起身來，狠狠地給了踩著我的人一拳，拉起珊賢卻被重新拉回去，珊賢被一群人拉開，卻哭喊著叫我的名字。我忘記了疼痛，只想給這些傷害珊賢的人給消滅個干凈。

　　后來，老大帶人來了，也帶家伙來了。我筋疲力盡，但還是打紅了眼。后來，不知道誰說了句：“死了�！爆F(xiàn)場突然安靜了下來。阿飛手上鮮紅的刀啪地掉在地上。東子的人急了，卻也在“條子來了”的聲音中亂了陣腳。我用力地推著阿飛：“快走，帶珊寶走，幫我照顧好珊寶�！�

　　“阿布，你……”

　　“快TM走！”

　　“阿布！我不走！”

　　“就你TM礙事，還不快滾？還真以為老子愛你？你害了老子，害慘了！害慘了！害慘了！”是愛慘了，愛慘了，愛慘了……

　　珊賢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被阿飛他們拉上了摩托車，漸漸遠去，直到什么也看不見。珊寶，沒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飛追著看一部小日本的漫畫，曾經(jīng)很裝逼地跟我說過一句話：如果手中沒有劍，我就無法保護你；如果手中握著劍，我就無法擁抱你。

　　沒想到此時如此貼合。

　　你不會聽見，一句消失在摩托車的引擎聲中的，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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