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ppo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第幾次被摔到了地上，高塔頂層的地板潮濕而黑暗，黏黏膩膩，很讓人不舒服，唉，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他是一個天使，甚至比虐待自己的那個人還要高些，卻已經(jīng)是無數(shù)次被推倒在地上，再被揪著頭發(fā)拉起來，重復(fù)這樣的羞辱和虐待。
　　眼下站在眼前的這個人瞇起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反手狠狠地摑了他一個耳光，他踉蹌幾步跪倒在地上，開始咳嗽，好像要把淤積在胸中的什么東西全咳出來一樣。
　　“Pippo，”那人的語氣里有一些反諷和嘲笑，“我不知道你這么沒有用�！彼�(jīng)是很溫柔的，Pippo自己也知道，他是很溫柔的，只是一旦真的傷了他的心，他就像他的本質(zhì)一樣，殘酷地像一個惡魔。
　　德爾•皮耶羅推開高塔頂端的窗戶，這個高塔長久以來一直只有他們兩個人居住，但是這段時間稱得上“住”的這里的人應(yīng)該只能算是皮耶羅一人，因為自從那件事情以后，他就把菲利普•因扎吉一直囚禁在塔頂。是的，他們是雙生的天使和惡魔，但是誰說天使一定代表著善良，惡魔就沒有能力制服他的天使？
　　皮耶羅嘴角的笑容落寞但是殘酷，他從來不相信什么身份血統(tǒng)的差異，在世界上生存的本質(zhì)是實力，如果沒有實力，陰謀和報復(fù)無所依附，就好像現(xiàn)在，光靠手段他能把這么一個純潔的天使控制在自己手中嗎？不，這么說他真是太抬舉他了，菲利普•因扎吉早就不是什么圣潔的代表了，在他愛上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應(yīng)該有淪落到今天的覺悟。那自己呢？在愛上天使的一瞬間，他自己是否做好了遲早有一天失去愛的準(zhǔn)備？
　　他把跪在地上的人拉起來，連拖帶抱的讓著他坐在窗檐上，菲利普不重，事實上他瘦的跟根棍子有的一比，只是因為身上到處都是傷，身體狀況糟透了，莫名其妙地沉重感讓他抱起來很沉，夜晚的風(fēng)很冷，吹在身上讓他不住到了一個寒顫，皮耶羅扶住他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
　　“Pippo，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彼p輕地說，嗓音顯得暗啞而憂傷，“誰不知道你的美貌引得那么多人愛慕，維埃里，內(nèi)斯塔，托蒂……既然你并不缺乏愛，那應(yīng)該也不會死去不是嗎？”
　　他伸手一推，坐在面前的人失去了重心，直接從高塔樓上墜下來！
　　“你如果活著回來，Pippo，下次死的就是我……”

　　很長時間以來菲利普•因扎吉的夢里面重復(fù)著德爾的這一句話，像一句遺言一樣，他把他推下來，從那么高的塔上推下來，就算是天使半條命也沒了。有時候Pippo覺得自己真的是沒什么立場指責(zé)德爾這樣對他，因為背叛他的是自己，和bobo上床的也是自己，桑德羅和弗蘭鬧翻也是因為自己，三個天使為了他一個受到各種各樣的處罰，直接結(jié)果就是惹怒了一個惡魔。
　　天使靠著愛的力量才能活下去，德爾曾經(jīng)一度逼得他幾乎在周圍的村莊里失去了被人信仰的力量，那是一段非常困難的時期，落難天使沒有被人同情，最后德爾在森林里找到他的時候他幾乎像一個乞丐，只能任他擺布，那天德爾幾乎是咬破了他的血管，脖子，肩膀上都是齒痕，全身都痛。德爾知道他的背叛之后只只質(zhì)問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報復(fù)，報復(fù)，不停地報復(fù)，Pippo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幾次德爾打他的時候他都覺得他在哭，淚水像珍珠一樣，在那黑暗的一片夜色中閃閃發(fā)光的，是他們破碎的愛。
　　“明天去？”托蒂遞給他一杯牛奶，Pippo在坐床上縮了縮身子，德爾的行為遲早回到被討伐的一天，他沒想到的是讓托蒂跟內(nèi)斯塔來負責(zé)這件事，德爾會怎么說，“你的情人們太討伐舊愛么？”
　　Pippo晃了晃腦袋，好像要把這個想法從腦袋里甩出去，德爾，你怎么辦，我怎么辦，我不能……
　　在第二天Pippo仍然很不在狀態(tài)，他沒有出手，也沒有資格出手，德爾的身手很好，應(yīng)付兩人雖然有點吃力，但居然能不相上下，該死，我為什么擔(dān)心他，他是跟我共生的惡魔，他那樣對待我，我還擔(dān)心他？
　　托蒂手里的劍刺穿德爾的身體的時候他幾乎呆住了，他看見他的血，跟人類一樣的鮮紅色，他看見德爾也看著自己，神色里非常復(fù)雜。
　　那對黑色而丑陋的蝙蝠翅膀，能帶人飛翔，是惡魔的標(biāo)志，在那兩人合力圍攻下，那對翅膀被扯破，大量的鮮血留下了來，漫過了德爾的肩膀，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Pippo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他被這個念頭下了一跳，德爾不能被他們殺死，他會死的，真的會死的……在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違反命令跳到了桑德羅和托蒂的劍前面。
　　“Pippo……你干什么……Pippo！”內(nèi)斯塔的話被菲利普的動作生生地打斷了，因為菲利普搶下來托蒂的劍，轉(zhuǎn)過身直接刺進了對面半跪在地上的德爾的胸口。
　　“Pippo！你不能動手，Pippo！！”托蒂叫著想奪回自己的劍，但是無奈菲利普用力抖了抖手腕，死命地轉(zhuǎn)動劍柄，惡魔的傷口正在擴大，德爾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好像他現(xiàn)在要死了是完全無關(guān)的一件事。
　　“Pippo…………”
　　他沒有聽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話，他跪下去，那具沾滿鮮血的軀體在顫抖，他跪下去，身后白色的羽翼完全打開，羽毛慢慢的飄落一地，他抱著他的愛人，他雙生的惡魔，他快要死了，他死在自己的手下，白色的羽毛在血跡里顯得很斑駁。
　　德爾在被他擁入懷中的那一刻起就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他的五指上沾染著自己的血跡，那些鮮紅的液體在菲利普白色的衣服上化開，他的嘴角似乎還有一絲笑容，菲利普的手臂環(huán)著他的肩膀，撫摸著他丑陋翅膀上的傷痕，他緊緊靠在他的胸前，說話的氣息越來越弱。
　　“Pippo，最后你還是……這么做了……”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似乎在忍受著某種劇痛，“我恨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但是這不能阻止我愛你……”
　　菲利普只是緊緊地抱著他，等他再自己懷里喘下最后一口氣，那長長的天使的羽翼包裹著兩人，在血光中看起來那么猙獰卻又那么唯美，德爾的卷發(fā)，棕色的眼眸，菲利普看他的眼神，和死者最后留下的話和嘴角的笑容。
　　“Pippo，你不應(yīng)該這么做，你不能出手�！蓖械贌o奈地把劍收回去，他嘆了一口氣，誅殺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只剩回去交差和Pippo求情兩項任務(wù)了�！岸宜且粋�惡魔，你要記著�！狈评瞻褢牙锏娜寺仄椒旁诘厣希聽柲樕系谋徊粮蓛�，臉色蒼白，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不……弗蘭……”他輕聲說，俯下身去吻德爾的額頭，白色的羽翼垂下來，像把兩人都包住的棺槨一樣，“他不是……”
　　地上的血跡斑斑，突然間燃燒起藏藍色的火焰，把兩人隔離在中間，各種火光看的分明：死去的惡魔身上所有的血痕和傷口都在退去，殘破的翅膀在融化消失！黑色的羽毛漫天飛舞，一對漆黑的羽翼慢慢生長出來，與身上的天使一模一樣，卻有著相反的顏色。
　　“他是……黑·天·使……”菲利普小心地拂過德爾的額發(fā)，“在愛人的背叛下死去，在愛人手里重生的……黑·天·使�！�
　　黑翼的天使睜開了眼睛，反正扣住了天使的手腕，把他拉到懷里，輕輕吻著他的面頰，菲利普笑得非常凄涼。
　　“德爾……”他輕聲地說，好像是對自己說也是對其他人說，“我最終，選擇跟你下地獄啊……”
　　黑白的羽翼下，地獄的大門轟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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