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設(shè)定為逆轉(zhuǎn)4開始前，即成步堂被剝奪律師徽章之后。

　　被逼到山窮水盡無路可退的那一刻，他不在身邊。

　　其實，那一年，他都不在。

　　這本來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扳指算來，兩個人實實在在在一起的時間，就算帶上幼年一起同學(xué)的經(jīng)歷，可能都不滿一年。而真真正正兩人獨處的時間，更少到不忍心計算。

　　理由多多。

　　最大的理由——“忙”，出了小名的律師自然不會太忙，但天才檢察官先生簡直是身處在另一世界的生物，忙碌程度一度讓成步堂一度覺得檢察官常用的種種誤導(dǎo)招供手段都是可以理解的——當(dāng)一個人二十四小時有十六小時要為一宗案卷而四處奔波取證，要聽取四面八方互相矛盾的證詞，要審問那些將不安迷惑甚至邪惡都明顯現(xiàn)在臉上的嫌疑犯的時候，任何人所最想做的，只剩下一件事——不惜一切快快結(jié)案，準(zhǔn)備下一個案子。

　　“檢察官不是律師，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人，也不能只為一個人而賣命。”

　　那位天才檢察官先生瞇著眼，抿了一口紅茶，嘆息著將這難得的抱怨說了出口。那是一個難得的暖洋洋的冬日，天才檢察官的一個難得的完美假日，適宜旅游適宜逛街適宜置身人�；蛘咦晕曳胖穑瑑扇藚s很有默契地約在了御劍的家——大部分時間，成步堂的自宅是要藏起來不給檢察官看的。

　　成步堂回想著記憶中皺起的眉頭和嘆息的語調(diào)，仍忍不住彎彎嘴角。

　　他當(dāng)然知道沒有說出來的下一句是什么。

　　那是七年前那時的他，毫不猶豫地說出口的話：

　　“——正因為如此，所謂的真相，才需要檢察官和律師兩人協(xié)力尋找�！�

　　七年前的他，會得意地給出答案，會得意地看著對面的人手忙腳亂地試圖在臉紅前轉(zhuǎn)過臉去，甚至?xí)靡獾剌p輕吻吻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檢察官。

　　說起來……已經(jīng)有七年了嗎。

　　現(xiàn)在想想，那時開始，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陰謀或許就已經(jīng)目的明確地織了網(wǎng)，這個網(wǎng)，不太嚴(yán)密，不太牢固，但那位新手律師肯定還會笨到自投羅網(wǎng)——結(jié)果成步堂就真的撞了上去。

　　一切好像都不太對勁。

　　一切確實都不太對勁。

　　一切……都從他的突然離開開始。

　　***

　　那是一場猝不及防的離開。

　　你知道什么是叫做“不詳?shù)念A(yù)兆”的，影視劇里常常演出的那樣，花瓶突然跌碎，鞋帶突然散開，黑貓躥過腳邊，我們管那些叫做迷信但忍不住為其心悸為其擔(dān)憂，深怕回頭一看我們的世界已經(jīng)悄然改變，可現(xiàn)實不發(fā)嚆矢，沒有預(yù)兆，不管不問的直接一個悶棍下來，打得成步堂措手不及。

　　開始，七天沒有任何聯(lián)絡(luò)。

　　成步堂主動聯(lián)系過去也沒有任何回音。

　　這是慣有的事情，所以成步堂不以為意——過了七天。

　　之后便是你我常見的狗血俗套：手機停機，宅電不通，殺上門去，人去樓空。問問同事，口徑驚人的一致：御劍他去美國進(jìn)修了，聯(lián)系方式？抱歉，不知道。

　　你們?nèi)鲋e！

　　可是這不是法庭，沒人主持公義以便律師大人尋找真相。何況征人們也是無辜：御劍消失得確實蹊蹺，可是果然如此君，他也不是第一次玩失蹤了，你還不習(xí)慣嗎？

　　成步堂算算，一次，兩次，三次？被同一個人拋棄了第一次是天真，第二次是愚蠢，那么被拋棄第三次，大概只能被罵一句“活該”了。

　　只是當(dāng)初他沒想到這場“活該”鬧劇的收尾會這樣慘兮兮。那個時候的他為了尋出失蹤檢察官已經(jīng)心力交瘁，面對那場審判都快力不從心，看見那個證據(jù)猶如看見救命稻草，一把抓住，甚至忘了確定是誰落下了這根稻草——于是，這個丟了情人的男人又可笑地丟了金徽章，丟了飯碗，丟了名譽。出事時，他是半紅不紅的“傳奇”，對于這次他的失手，媒體分外興奮，大張旗鼓鼓噪不停，在媒體的鼓動下，法庭抽調(diào)人手審查了他之前經(jīng)手的案件——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喊無辜。還好他之前確實無辜。

　　《一個制作偽證的新手？慣犯？》《法庭是公正的嗎？》《偽證律師成步堂！》……

　　白底黑字一篇一篇指控罪名，那時，所有媒體都指著他的鼻子在問：為什么你還沒有認(rèn)罪？你根本沒有資格當(dāng)一名律師！你是法律界的恥辱！

　　成步堂不說話。他收集所有關(guān)系到這場事件的報道，在每篇指責(zé)他無能、有罪的報道中尋找那個人的名字�！氨緢笥浾咴�(jīng)想連線成步堂律師的好友御劍憐侍檢察官，但頗為遺憾的得知御劍檢察官目前仍在美國進(jìn)修中，無法取得聯(lián)系，目前警方也無法確定御劍檢察官是否和此案有所關(guān)聯(lián)……”

　　頗為遺憾。他剪下那一小塊報道，貼在第三個資料本上，有著俗氣的大紅色封面的資料本。

　　他有點想把“好友”改成“愛人”，又不確定是不是應(yīng)該是“前愛人”。

　　半年過去。

　　他的資料本不再增加。成果卓然，滿滿五大本，刺眼的紅成一塊。

　　他多了一個女兒，喚作美貫。他已相信自己不會如正常人那樣有婚姻生活，留下子嗣，他感謝上天賜給他一個女兒。他給女兒念托爾金，他筆下有一個美好如昨日的幻想國度，他的魔法要高出美貫許多，不過女兒笨拙地移動著雙手，同樣也會顯現(xiàn)一片幼稚閃亮的魔法世界。同樣美好如昨日。

　　美國依然是一個傳說中的國度，有硅谷有好萊塢有天堂有地獄，但他寧愿魂歸中土。

　　活該他上不了天堂。

　　活該。

　　***

　　成步堂開起了成步堂演藝事務(wù)所，帶著女兒，過著溫吞如白開水的生活。

　　矢張不信邪地跑過來看他，氣鼓鼓地離開：“你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成步堂！”

　　是啊，人總是會變的。他依然溫吞地笑著搖搖頭。他不再喜歡說話。他曾在庭上慷慨陳詞，每一句都刺在證人身上，托著他走向勝訴；也曾經(jīng)在庭上極力辯解，每一句都招來更多懷疑，“百口莫辯”，“沉默是金”，不再是一個律師的他才能夠體會這兩個詞的深意。

　　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

　　如果他甘心放棄的話。

　　世上為什么會有人追蹤一個案件，一追七年？因為不甘心。沉默不代表放棄。矢張說得不對，他依然固執(zhí)如往昔。后來他又扛起了更大的使命，干脆一并處理。反正他的長處就是等，為了再次與一個人相遇，他可以等上十幾年。他不介意。

　　管他七天抑或七年。

　　某位紅衣檢察官依然杳無音信。他曾經(jīng)向無數(shù)同行打聽過，結(jié)果是御劍檢察官似乎已經(jīng)不在美國司法機構(gòu)里面擔(dān)任任何職務(wù)。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地球這個藍(lán)色水星有時有點大得夸張。

　　他猜想御劍還能不能認(rèn)出他這個有模有樣養(yǎng)著女兒的胡渣大叔，認(rèn)不出來也并不奇怪，歲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跡有點離譜。他也無法想象三十三歲的御劍。應(yīng)該不會怎么變，時間對這個男人向來很寬容。不管怎樣那雙眼睛總該認(rèn)得的。

　　唯一欣慰的是美貫從一個美人胚子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美少女，聰明伶俐，從來不會建議爸爸再去找一個媽媽。

　　又過了幾年，他終于得以沉冤，但更吸引媒體注意力的，還是他一手引入的陪審團制度。相關(guān)報道里提到他的名字，前綴不再是“偽證律師”，而是一個一個的“前律師”。那個“前”在無意義的字堆里茫然得刺眼，他折起報紙，微笑著搖頭。

　　對著自己搖頭。

　　也許也是對著回憶搖頭。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選擇已定。

　　[End]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