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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
我在晃晃悠悠的車廂中迎來了我今生第一次的用目光去追尋一個身影
我覺得我很早就見過她了。廣州站前廣場繁多的行李、候車大廳里匆忙的背影,直到列車悠然起動的瞬間,這一切都在我腦子中聯(lián)系到了一起,我看著她的臉,看著她挑染成黃色的“唱游”發(fā),覺得她真的很像王菲
我坐在下鋪的這邊聽CD,她坐在另一邊的下鋪看雜志。我掃了一眼,好像是《瑞麗》,我看著她低下去的額頭的完美曲線發(fā)呆。我想,她男朋友一定非常喜歡她額頭的曲線。在2000年,這種如月亮一樣明朗的女孩的臉是我長久的追求
她突然抬起頭,我連忙慌亂的轉(zhuǎn)移視線。然后她叫我
“小家伙,聽什么呢”
我立刻屁顛屁顛的坐到她那個鋪上,把耳機的一邊遞給她,然后說
“王菲,挺像你的一個人”
她把那邊耳機帶到和我相鄰的那只耳朵上,笑了
“瞎說,我哪有王菲好看啊”
這個王菲姐姐差不多二十五六歲,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但在當(dāng)時我在她面前確實只能稱為“小家伙”。她個子不算高,短發(fā),略微燙出細(xì)小的卷,留成王菲《唱游》專輯封面的樣子,兩只耳朵各有一個亮亮的耳釘,右手中指上戴著個銀色的細(xì)小的戒指——這一切就是我當(dāng)時世界的全部,眼睛里、想象中,她的樣子在不停的閃現(xiàn)。一切都在這個傍晚,當(dāng)火車開出廣州站后一個小時的時間里
我在兩節(jié)車廂的接縫處抽了根煙,然后去下一節(jié)車廂,找了一個面目慈善的阿姨,管她借了把梳子,就站在那里隨意的梳了梳頭,阿姨旁邊的一個男的看我表情很不友好。我還了梳子,禮貌的道謝,然后又回到接縫處,用手里的太空杯接了杯熱水,往回走。王菲姐姐還坐在那鋪上,看著我款款的笑,我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她接過杯子,小心著吹著水面,然后問我
“抽煙了吧”
我點了點頭
“你才多大啊,就抽煙”
我說:“不小了,我20了,你呢”,我多說了一歲
“比你大多了,你問這干嗎”
我說:“我怎么覺得你跟我妹一樣啊”
“呵呵”,她笑了,“你有妹嗎?”
“沒有”,我老老實實的回答
“才20歲你就亂認(rèn)妹妹,長大肯定是一小色狼”,她拍了我的臉一下,我的臉一下子紅了,非常不爭氣的宣告剛才所有的謊話都失效了,我的心“撲騰撲騰”在一直亂跳
在她面前,我真的想我能變大一點,我覺得,照顧她,應(yīng)該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她半靠在毯子上,手中那本《瑞麗》滑到她胸前。整個人就像《紅樓夢》里林黛玉一樣倦懶。而我,真的像賈寶玉那樣把她的書拿開,身子過分前傾,有一搭無一搭的和她說話。我把她總是掛以臉上的微笑視作深得她歡心的信號,因而格外胡說八道、眉飛聲舞。我們談上網(wǎng)、談北京、談《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我一直想讓他覺得我是個多么不凡的人,因此我喋喋不休了好多我高中和大學(xué)里的糙事,并非常不要臉的把許多原本屬于別人的故事強加在我得頭上。一方面我深怕在她的感覺里我是個多么不可救藥的小流氓,另一方面又深深地陷入這種虛假當(dāng)中不能自拔。而她,則自始至終都帶著淺淺的笑,讓我時而樂此不疲,時而如坐針氈
那幾個小時,我臉上一直掛著真誠而欣喜的笑,直到現(xiàn)在,都能讓我很懷念的回味
天漸漸黑了,她領(lǐng)我去餐車吃飯。走之前我看到她把一個橙黃色8210放到了上衣兜里。果然,到了餐車,我還沒坐穩(wěn),那個8210就響了。我看到她到一旁去接電話,離我比較遠,我只能看到她的嘴在一張一合,含著笑,翹起一只腳,手指順著玻璃在輕輕滑著,整個人透露出一種華貴和欣喜的感覺,讓我非常不舒服
“你男朋友吧”,她一回來,我就嘟囔這么一句
她嚇一跳,看著我,慢慢的笑容就開始溢出來,然后說
“小家伙,這你不會吃醋了吧”
我被她說中心事,心里更加不舒服,隨意點了一個醋熘白菜,一言不發(fā)的就開始吃,心里則十分害怕她因此就不理我了
我特不希望讓她叫我“小家伙”,這個只屬于她的稱謂就像是座鴻溝一樣橫亙在我和她的關(guān)系當(dāng)中
又回到了車廂,我們坐在一起小聲的胡亂說著。多數(shù)是聽我在說,她則幾乎不說話,而我又像一個小屁孩那樣機關(guān)槍似的一股腦的全說光了。我們就相對無話,我便會手足無措的想找點什么話題接上。她這時便愛凝視我,用那種好看的目光直盯著我的雙眼看過去,常常看得我話到了嘴邊又融解了,傻笑著不知所錯,眼神也慌亂了起來。我也試圖用同樣的目光回敬她,但每次和她對視不到10秒鐘我就面紅耳赤好像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樣。當(dāng)我四處躑躅無立錐之地一樣迷茫時,一般總能看到她笑吟吟的瞟我,她好像很滿意自己這犀利的目光,換句話說,她的目光或許在我這磨礪的更犀利了。最后一次,她用目光把我逼到了角落,然后突然一陣開心的笑,摟住我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讓我怦然心動
接下來的事,距離北京越來越近了,但我的心情也說不上好與不好來,因此對事情發(fā)生的先后順序記憶有些混亂。唯一能確定的是,場面的真實
她又在打電話,神情誘人,態(tài)度曖昧。我多么盼望我就是那橙黃色的8210啊。我的位置應(yīng)該是在我的鋪上,透過毯子和欄桿偷偷的望著她
她坐在床上吃方便面,挑起一叉子面條問我吃不吃,我搖頭,她又摸出一個雞蛋,給我剝好了,我就樂呵呵的坐到她旁邊了
隔壁兩個人在吵架,各種惡毒咒罵斷斷續(xù)續(xù),高一聲低一聲地傳過來,她輕輕皺眉,我把我的耳機戴到她的耳朵上,饒有興趣的聽著后面的吵架
她的頭扭向窗外,神色茫然,再轉(zhuǎn)過頭來則粲然一笑,她的頭發(fā)她的眼睛她的臉在我的世界中無限放大,俯視著失魂無措的我
快到北京站了。整個車廂里的人都像驚蟄了的小蟲一樣忙碌起來,我和她安安靜靜的坐著,她從兜里給我掏出一個咖啡味道的口香糖,說:“小家伙,這個給你”。
我接過糖,順勢拉住她的手,我問“你是干什么的啊”
她稍微用力抽了一抽,但沒成功,嘆了口氣說“我是倒服裝的,你可以回北京找我玩,我在。。。”
“不用了”我打斷她,“這就夠了”
“要不要我電話?”,她明顯是換了種語氣
“不用了,我想我會見到你的”
“呵呵,小家伙”
時至今日,我通過保留6年的咖啡口香糖糖紙才能完全肯定這個場面確實發(fā)生過。它給我的感受是這樣的突出,以至于使我淡忘了應(yīng)有的對我和對她的性格的理解。或許,除了糖紙,這就是出自我的某些暗地里的想法吧
這種春天的沖動至今粘留在我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上
。
那天,從傍晚6點到第二天傍晚6點,共24小時,24*60*60=86400秒
買臥鋪票用人民幣240元
86400÷240=360
我用了每一塊錢換每360秒的時間和你在一起,可惜的是,以后可能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幾個月后,我和一個北京的小大喇晚上在王府井后面逛街,看到一排服裝批發(fā)攤,我隱約間好像看到一個特別像王菲的姐姐在沖著我笑。我甩手甩開大喇的手,快步走上前,但是一眨眼那姐姐的畫面就消失了。大喇追上來,問我怎么了。我說
“沒事,走吧,我認(rèn)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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