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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津雪
“ことりあそび?”(讀作:kotoriasobi)
“是たかなし。”(讀作:takanashi)
“小鳥游……真是不常見的姓氏呢!
“嗯,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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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湘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時因為理解錯意思而念錯音。
雖然對方并沒有因為紀湘的誤讀而生氣,但是這種如同褻瀆別人姓名的小錯誤卻讓本來就內(nèi)向的紀湘異常尷尬,要知道,居住在日本6年以來她可從來沒有讀錯過日語,更何況是別人的名字。
也許讀錯也不是什么壞事,對方反而微笑著用中文解釋。
“你……你會說中文?”對此紀湘感到非常驚訝,日本人能夠像中國人一樣流暢地說中文也是不容易的事。
對方微笑著,臉上擺明寫著“會哦”。
“那個……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國人?”紀湘還是對這個問題比較感興趣,因為如果對方看不出自己是中國人,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就說中文呢?
“我看你不像是這里人哦,你是留學生吧?”對方說話的時候吐出白氣,嘴角仍是保持著好看的弧度。
“嗯,對的……”紀湘有種被人看透心里的感覺,很疑惑對方說什么話都好像通過讀心術(shù)來判斷一樣,可是又怎么會有讀心術(shù)嘛,心虛般抱了抱身子。
“你很冷?”對方察覺到紀湘的動作關切地問道,紀湘嚇了一跳,連忙說:“沒有啊……”又怕撒謊被對方看穿,于是又補充,“也許吧……”
“冬天確實很冷呢……我看你經(jīng)常在這里畫畫,你是學美術(shù)的?”對方很自然地問,眼神飄到另一處,不知道是在看著天空的云還是看著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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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自己在畫板上作畫的時候,突如其來的風不慎將其中一張半成品吹走而被一個人撿到并且歸還自己的邂逅,紀湘倒是有點郁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邂逅,紀湘竟然再次遇見了那個人。
話說也是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
那個人應該也跟自己一樣,喜歡來這里。
所以說么,應該感謝那張被風吹走的畫?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卻是第一次搭話呢。結(jié)果就出現(xiàn)了念錯對方名字的窘迫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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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過已經(jīng)畢業(yè)了!奔o湘將手放進口袋里,思考著下一個話題。
“我請你吃火鍋吧。”對方突然站起身,向紀湘伸出一只手微笑道。
“誒?”紀湘顯然以為自己幻聽了,不過冬天吃火鍋真的很棒,于是鬼使神差就答應了對方。
“啊,好暖……”紀湘進火鍋店的第一句話就是稱贊這里的溫度。
“這家店的火鍋湯底很贊哦,每到冬天我總會來這里一回!睂Ψ揭贿吤撓潞谏笠乱贿呎f,兩個人坐在榻榻米上,突然沒有了話題。
紀湘還真是第一次跟陌生人吃飯,設想這會不會是拐騙,而且對方又知道自己名字,待會在湯底里下藥什么的……但是人家怎么看都像是好人啊,忽然又想起“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可是都跟過來了,要逃也不容易……死就死吧。紀湘心情很復雜,一個人在心里碎碎念,倒是對方一副很自然的樣子,不過人家怎么可能知道紀湘在想這些呢……
“你……叫什么名字?”紀湘終于開口問道,光知道對方姓氏卻不知道名字,內(nèi)向的她因為害羞而臉紅。
“啊,我叫小鳥游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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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湘對杏子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膚色很蒼白,蒼白得像吸血鬼,近乎于透明,仿佛能看見毛細血管里流淌的血。穿著黑色的帶帽兜的大衣,有種英倫的貴族氣質(zhì)包裹著她,安靜地,像在等待著此開彼落的花,然后憂傷地拾起凋零在地上的花瓣。
為何此刻心里空蕩蕩的呢?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紀湘無所適從,仿佛心中缺了一塊叫做記憶的碎片,被冬天刺骨的風吹得遺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紀湘心里涌進一股莫名的哀傷,她又想起了元墨的畫,那幅叫做《消失的城》的畫。
一個孤獨的少女,彷徨地站在城角邊上,沒有月亮,沒有光明。
為什么會突然想起元墨的畫呢?那個自己從初中開始就一直默默喜歡著的畫家,那些堆在自己房間的畫集,所有所有關于元墨的東西全都在眼前這個叫杏子的女人身上投影出來。
“發(fā)什么呆呢,再不吃都要冷了哦!毙幼有χ,用筷子敲敲自己的碗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才讓紀湘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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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在橫濱念書?”杏子不經(jīng)意地問道。
“啊,不是,我在東京念書,只不過是在這里住而已!奔o湘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說了出來,好像所有警惕都放了下來,仿佛在跟多年沒見的好朋友聊天一般。
“武藏野美術(shù)大學?”杏子望向紀湘,像是迫切等待答案。
“對的……”紀湘再次感嘆杏子總能猜對答案。
“很厲害,不過能告訴我你為什么來日本留學么?”
“誒?”紀湘像觸電一般,如果說出來會不會笑死人……
“……是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杏子還沒說完,紀湘就打斷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是因為……”
——少女,你為何哀傷?
“是因為……元墨也在這里留過學!
——少女,為何雪要落在你的肩膀上?
杏子盯著紀湘的臉很久都沒有說話,紀湘因為害羞而臉紅得低下了頭。
“果然是……幼稚的想法啊……”紀湘小聲地喃著,但是杏子聽得一清二楚。
“……幼稚……么?”火鍋的白氣汩汩地向上冒著,即使室內(nèi)是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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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白色的雪落在杏子肩膀上,迅速融化在她黑色的大衣上,她的長發(fā),她大衣上的帽兜,她的靴子,都落滿了雪。
白色的雪在黑夜里看得一清二楚。
“是呢……”紀湘哆嗦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今天穿得不夠暖。
——少女,當下雪的時候,請千萬不要抬頭仰望。
“這個地方晚上很安靜呢……”紀湘和杏子并排走著。
——少女,當雪落在你的眼睛上,你就會一輩子冰涼。
“?!”突然紀湘感覺到手指的溫暖,她的手被杏子的手牽著,十指交合。
“你總是戴著帽子呢……”杏子摘下戴在紀湘頭上的平頂工匠帽,她那藏在帽子里烏黑的長發(fā)瞬間落滿了白色的雪。
在溫柔的觸碰的那一刻,紀湘的心里像被揉進了千絲萬縷的柔軟,雪就像是覆蓋在她的骨骼般,溶解在她的心室壁上。
杏子的吻很溫柔。
曾經(jīng)被手指溫暖的畫筆,曾經(jīng)被雨水沾濕的畫紙,曾經(jīng)被背著到處走的畫板,曾經(jīng)因為繪畫而殘留在衣服上的顏料……
少女那消失的城,沒有月亮,沒有光明。
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畫,她的城,她的月亮,她的光明。
——少女,請閉上你的雙眼,不要仰望雪,雪的冰冷,接近死亡。
紀湘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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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以為……”杏子抱歉地看著紀湘。
“為什么……”雪落在紀湘的睫毛上,迅速化為烏有。
為什么她跟元墨是那般的相像?
紀湘一直喜歡著元墨的畫,一直地喜歡著。
似乎已經(jīng)喜歡了很多年了呢。
在紀湘心中,似乎悄悄雋藏著元墨的一切,有時候她會想,元墨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她從來不知道元墨是女生,她從來不知道元墨喜歡靜靜地看雪。
但她的畫給紀湘的感覺從來都是女生的。
細膩的筆鋒,婉轉(zhuǎn)的勾勒,憂傷的畫風,青春的華服。
“紀湘……也許你已經(jīng)見過她了呢……”杏子理了理紀湘的長發(fā),重新幫她戴好帽子,“希望能再遇見你,記住我們的邂逅,保重!
黑色的大衣,白色的雪。
第一次念名字。
希望能再次遇見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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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城,消失的少女,消失的月亮,消失的光明。
我要找到你。
我要找到你的名字。
小鳥游杏子,你的名字。
少女,即使沒有月亮,沒有光明,我也想讓雪落在你內(nèi)心消融一切哀傷,但請不要睜開眼睛,雪一旦落在你的眼睛里,就永遠回不到你的世界了。
——元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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