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溫菲爾德的某條街道上有個神秘算命師。
　　暖銀長發(fā)瀑布一樣垂到腰間，琥珀雙瞳笑起來總是很溫柔，占卜起來非常準確，給出好心的建議，尤其受戀人的歡迎。
　　算命師自身就是個美人，有著水中瀲滟月影的美貌，受到不少人傾慕，自然也收到很多告白，可惜總是被笑著拒絕，說是有戀人了喲。
　　并沒有人看見過他所謂的戀人出現(xiàn)，大家都知道不過是一個借口，委婉的拒絕。
　　即使在黑翼那樣混亂的統(tǒng)治時期，也從沒人找過算命師的麻煩，大概是因為算命師本身能夠占卜未來的神秘和高貴使人敬畏，強大不可捉摸命運的指引者。久而久之，算命師的小屋不僅僅充滿了迷茫而前來尋求指引的問道者，更變成了普通人傾訴各種小小煩惱的殿堂，好像聽取告解為神之仆人的本堂神父。
　　并沒有人知道，被眾人公認為不存在的戀人，是確實存在的。
　　也并沒有人知道，算命師就是黑翼統(tǒng)帥雷亞德——人間名若林憐夜，兼任游星學園學園長。

　　他溫柔地注視著面前褐色頭發(fā)皮膚白皙的少年，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顯得很緊張，緋紅雙頰。
　　“那個……算命師大人？”
　　“恩？這次你想尋求什么問題的答案呢？”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少年抬起頭，望著那雙琥珀凝固的雙瞳，大聲說。
　　“我仰慕您很久了！所以請允許我說，我喜歡您��！”
　　有些驚訝地眨眨眼睛，他微笑起來。
　　“啊呀，是表白嗎？那真是對不起，我已經有戀人了呢。”
　　鼓足勇氣，他大聲說。
　　“那其實根本不存在的吧！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您拒絕別人的借口而已！”

　　嘴角彎起柔軟的弧度，陽光里那雙眼睛好像有著透明的憂哀，琥珀是樹的傷。
　　察覺到自己觸及了禁忌，少年顯得有些慌張，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面前的人。
　　一只手伸過來，琳瑯深藍水滴狀寶石的手鏈，相撞的清脆聲音在一線陽光飛塵的空氣里作響，冰冷纖長的手指觸及了他的臉龐。
　　少年有些窘迫。
　　他聽見低低的，沒有溫度的聲音說。
　　“原來大家都是這么認為的嗎？”
　　“大概吧……”他并不敢去看面前人的表情，勇氣忽而消失殆盡，在無邊深淵里�！皩Σ黄�。”
　　“為什么要同我說對不起？”輕而幽然的嗓音。
　　“對不起！”少年畏懼地往后退，掀起簾子沖了出去。
　　他緩緩站起來，拉開窗簾，幽暗的內室頓時明亮，充滿光線，一盆桔梗花盛開在窗臺，金絲般的陽光披在身上。寂靜空氣里他伸出手去，翻開一張塔羅。
　　高塔的圖案在陽光里也顯得深邃黯淡。

　　高塔里的王子，他有一頭銀水長發(fā)，纖長地垂到腰間，時常透過鐵欄的窗戶望住外面，棉花白云流過，月亮從西邊移到東邊，雨也嘩啦嘩啦地下起來，但沒有迷途的騎士望見過寂寞如雪的那個人，自然也不會在塔下徘徊，銀水晶一樣的長發(fā)也不能披下來做攀爬的纜繩，時間的沙漏里只是簌簌地漏下去，光和影在籠中挪移。
　　直到那個人前來，漫天星空下夜黑羽翼展開如同天使一樣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把手搭上遞過來的掌中，觸及的剎那，命運駛向嶄新軌道，希望的光星辰般閃爍，遠遠地指引著前行的方向。
　　“雷亞德王子？是雷亞德王子嗎？”
　　“王族的翅膀如此美麗�！�
　　“不，您依舊活著，并且擁有如此美麗的翅膀�！�
　　“您不應該呆在這里，從這里出去，開始新的人生。”
　　“我的一生都將守護您�！�
　　“請來到這里，我的伙伴。”

　　他低低地笑，無意識地重復了那時的話。
　　“走吧，和亂一起走。”

　　“不用擔心，請您飛起來吧，已經自由了�！�

　　言靈，那些是魔法的咒語，深入靈魂。籠中的小鳥展翅飛翔，黑羽輕柔地漫天飛舞，為著自由兩個字流淚，那個夜空下微笑的人溫柔完美恭謙得不真實，好像真正的天使。
　　在尚未見面前就決定臣服，在尚未了解前就決定恭敬。
　　“我長出黑翼的時候，是在您還身為王太子的時候，可愛又美麗的王太子�！�
　　遠遠的影子，也不是剎那即永恒的鐘情。
　　“請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守護好您�！�
　　無來由的誓言和恭謹與好意，對著的不過是玉座上虛空的影子。

　　他把隱形眼鏡取下來，那是一雙銀光中帶著微微藍紫底色的美麗眼瞳，發(fā)色也還原為雪的反光似的銀白。
　　只不過從在高塔開始，本來就已經是一無所有的空白。
　　所以不在乎會失去。
　　而且。
　　自己實在是太孤獨了。
　　荊棘布滿天空，環(huán)繞在身邊，絕望日甚一日，沒有未來。
　　慢慢地溺水，冰冷黑暗包裹了自己，有陽光遍布的世界已經無法行走，此時有手伸過來。
　　虛幻的溫暖也好，假意的奉獻也好，指向別處的犧牲也好，純白的孩子抬起臉，看見黑翼天使從天而降，微笑著對自己說您已經自由了。
　　童話成真。
　　緊握的手再不肯放開。

　　夜空中巨大的翅膀拍打著掠過，漫天星光璀璨，高空空氣純凈清冷地好似泉水，迎面的風涼爽得略帶寒意，云層縹緲，俯視的世界廣闊，而宇宙深邃。
　　有所依靠。

　　浮動著飛塵和羽毛的陽光里，有聲音在說。
　　“我的身心都是屬于您的，而我的一生都將奉獻給您�！�
　　屬于一個人的絕望和孤獨只會無聲無息地湮滅，而眾人的恐懼和厭惡則能將其變?yōu)闅埧�。長出黑翼而被關押起來的雷亞德并不曾見過世間那些黑暗，漫長的旅行中亂教會他看見。
　　黑翼的暴走是怎么發(fā)生的呢？
　　神話里說是詛咒。
　　都不過是虛無縹緲的言語。
　　然而語言是有力量的，說地多了，它就有了實體。你覺得它該是怎樣的，它果然就變成如此了。
　　被壓抑、被排斥、被厭惡、被拋棄、被辱罵、被殺害，憎恨和憤怒在黑暗中無邊蔓延，于是黑翼就真正變成他們口中的怪物，而他們卻還渾不自覺是自己一手造就，無知的殘忍。
　　“暴走是黑翼的宿命，誰都無法逃離。”
　　恐懼從心底升起，生命好像隨時都會消失的幻影。
　　既然被教會愛與希望，就不愿再回到空白。

　　“我所怕的是亂的暴走。”
　　直到擁有伙伴，才知道孤獨是多么可怕，心底駭人的空洞，徹骨的寒冷因曾經溫暖的溫度而更加深徹。孤獨比死亡更令人顫抖。

　　“對于亂來說我是什么？只是必要的王族之血？以及黑翼統(tǒng)帥？那就是我？”
　　亂捧起雷亞德的臉龐，銀發(fā)披拂，容顏是夜晚月光的潔凈溫柔，皮膚白皙得像玉，碧璽一樣美麗鮮紅的眼睛里有著憂哀，緊緊攥住自己不肯放手。
　　手指揪緊了亂的雪白制服，普通的制服整齊而妥帖地穿在他身上，就擁有了嚴肅莊重的特殊美感，沒有煙和酒的混亂氣息，聲音也是堅定鏗鏘、使人安心的可靠語調，亂一直都是一個認真到一絲不茍的自律之人。也就有著軍人特有的冷酷肅殺，深沉黑暗好像吞噬無數(shù)人而不起波瀾的古井，微些謊言和欺騙甚至失誤都會換來他殘酷的回擊，溫情難以打動，心扉緊閉。
　　雷亞德則是海底月光般純粹柔軟的性格，輕易就會為苦難動容，恨再深重也無法把心變成巖石。他注視著亂，沒有摻雜任何雜質，純凈如同玻璃一樣的情感逼得他無處可逃，不可以以假意敷衍的真心。

　　這段起始于利用，也將終于利用的關系，最害怕亦即最脆弱處，便是愛的產生。
　　注定要消亡的事物，越是執(zhí)著，越是會傷人傷己至深。
　　雷亞德就是本性這樣溫柔的人，終究無法成長為冷酷強大的君王，在終結之日，亂必得取而代之。
　　因為“在亂的心中，排在最優(yōu)先位置的是‘黑翼的幸�！约啊畬Π滓淼脑骱蕖�，然后才是身心皆屬于我�！�
　　如果不甘于被利用，努力地變強大，把情感凍結成寒冰似地冷酷，那樣亂或許可以一直在雷亞德身邊注視著他，然而沒有愛的話，這毫無意義。
　　無解的題。
　　最好一開始就不帶一絲情感，生不出留戀，就沒有遺憾和決絕。

　　他收拾著塔羅牌，心不在焉地，那張高塔的塔羅從桌緣掉落，輾轉飄零到地上，也沒發(fā)現(xiàn)。

　　然而。
　　我愛你。
　　告白、承認，他們KISS，擁在懷里，銀發(fā)柔軟纖長的特質好像它的主人。忠誠、愛意，有些東西始料不及，也無法拒絕，起碼雷亞德?lián)碛羞@種讓亂無法拒絕的特質和位置，無論是出于何種方面。

　　肯定有什么地方錯了，或許一開始就錯了。
　　十六夜的月光當空照，心底開滿蒼白的花朵，未來遙遠地拋在身后。

　　“永遠，您是屬于我的東西。絕對不會放手，誰也不讓�！�
　　最終，亂許下莊重到可怕的誓言，命運前行的腳步終點，深淵。

　　他在陽光下行走，絲毫不顧人們投來驚艷的目光，銀發(fā)閃爍奪目光澤，耀眼得像要融化。金色陽光投在臉龐上，溫暖地好像撫摸的手掌，慈悲地照耀著他。
　　慈悲地照耀一切，黑翼也得到幸福的那一天。

　　雷亞德大人——責備的語調。
　　雷亞德大人——恭敬的語調。
　　雷亞德大人——驚訝的語調。
　　雷亞德大人——溫柔的語調。

　　聲音幻化在空氣里，他抬起頭，和風拂過，晴空萬里，白鴿成群飛起，翅膀撲打的聲音，陽光燦爛得使人流淚。

　　孩童的笑聲飄揚著，彩色氣球不斷在面前飛舞，不防被撞了下。
　　他回過神。
　　“啊，你沒事吧�！�
　　面前的孩子趕緊道歉。
　　“大叔，對不起！”
　　“沒什么�！彼嘈χf。

　　孩子歡笑著跑遠了，他不自覺地摸摸臉龐，原來自己看起來有這么老了么？黑翼在暴走之后，會一直停留在那時的容顏不變，直到生命驟然消逝�，F(xiàn)在的自己，看起來應該還是青春依舊才對。
　　但時間依舊在靈魂里發(fā)生威力，在亂消逝之后，構筑的整個世界崩塌。
　　時間，不過是人們?yōu)榱朔奖愣l(fā)明出來的東西。鳳凰如是說，我用這種步調在這里過了幾個月，就等于我在沙漠中過了五百年。
　　光芒泯滅，星辰掉落，只要一個剎那，就能立時經歷數(shù)百年的衰敗，從青年跳落到老年，風化。

　　他們一起旅行了很久，不斷有同伴加入，那曾經是段漫長的時間。然而那些都成了過去，就只有記憶的飛逝短暫。燈光明滅的無數(shù)夜晚，他們交談、商討，也親吻、擁抱。熱情而專注，越陷越深。

　　熱切的私語，他們的臉龐上彌漫著希望的光，人群嘈雜，振臂高呼，族人們用期冀的目光注視著他，聲音響徹天穹。
　　“怎么了？雷亞德大人？”
　　人群散去，回到房間獨自一人的雷亞德卻沒有顯得多么高興。
　　“亂，為什么你要推舉我為總帥呢？明明你更合適啊�！�
　　“誒？理由剛才已經說過了吧？雷亞德大人�！�
　　“那樣的理由……”
　　亂恭敬地站在雷亞德面前，無比認真地凝視著他。“雷亞德大人，您難道認為那些僅僅是為了煽動族人的謊言嗎？我可是一句都沒說謊�！�
　　“但是……”
　　“雷亞德大人�！鄙髦貒烂C的語調，“或許對于您來說，身為白翼族的王太子卻長出了黑翼并因而失去了自己全部的幸福的您，是痛恨自己黑翼的身份吧？”
　　“也不是這樣……”
　　“可是，”，言語莊重地好像在宣讀神諭，“對于我們來說。身為白翼的王太子卻擁有黑翼的您，是確確實實神降給我們的福音，曾經是王太子的身份、王族的血、強大的魔力。您想過嗎？或許這樣的您的出現(xiàn)，正是神為了拯救我們一族，才出現(xiàn)的�！�
　　“亂……”

　　王宮已經近在眼前，侍衛(wèi)向他敬禮，稱他輔佐官大人。

　　長久以來，亂都是以副總帥的身份呆在他身邊，看雷亞德怎樣開始成長，坐在玉座上，平穩(wěn)低沉的語調有天成的主君威嚴，心也寂靜地不動容，學會冷酷地去奪取。
　　“亂~~”
　　“亂……”
　　“亂��！”
　　命令的、冷靜的、平淡的、撒嬌的語調，大概只有亂才知道雷亞德并非表面上那般成熟冷酷，相反本質還是令人頭疼的、初次見面時的高塔王子。
　　但真正有人為雷亞德的光輝所吸引的時候，仰慕、愛意。亂卻開始心煩意亂萌生醋意和嫉妒。
　　美麗又強大，好像天空明月一樣淡淡地照人千里之外的魅力。
　　“哦呀？那邊的那個人，你。”
　　初次見面，眾星捧月般被環(huán)繞的雷亞德如同君王，用著堅定清脆如同青銅撞擊般泠泠的聲音發(fā)表演講，龐大黑翼在背后展開，優(yōu)雅又威嚴懾人。
　　當雷亞德把手指向花戀的剎那，或許就已經決定了那場無望追逐的愛，如同當年雷亞德把手伸給亂。
　　帶著雪白手套的手伸進襯衣里，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雷亞德把身體仰過去，亂輕聲說�！盎☉偎�，一直仰慕著您�！�
　　這是不允許的。
　　“您是屬于我的。”
　　不會放手。
　　未來遙遠，然而此時此刻，哪怕背離計劃和軌道也好，愛確確實實存在過，在開始和結局之間綿延著。
　　深情和無情不過一體兩面，何況雷亞德一直是有著孩童的天真和殘酷。

　　所以結局會是花戀被雷亞德親手殺死。

　　月夜明亮的王宮花園，水池邊柔綠流螢飛舞明滅，寂靜。
　　“不開心嗎？”一把寧靜的聲線說話，他偏過頭，面前的人有著月色的長發(fā)和眼眸，耳邊伸展開一對漂亮的白翼，神情面容都非常溫柔。
　　很陌生，可是好像在哪里見過……
　　“您是……月之精靈�！�
　　他點點頭。
　　“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請吧�！�
　　水潭中泉水潺潺流動的叮咚聲，月光瀲滟地浮動水面。
　　“其實，黑翼一族并不曾被詛咒，相反，他們是因為太強大而只能以死解脫的一族，因為神賜予的力量，我認為那是對于你們的期待�！�
　　“恩，我知道。”
　　月之精靈轉頭看著他，微微地笑。
　　“負之情念也并不是你們的詛咒，相反，該負責的是所有曾經對你們有過偏見的人。”
　　“恩，我知道�！�
　　他看著浮動的月光，嘆了口氣。
　　“我了解你的感受，我也曾經有過對我非常重要的人，他是黑翼，并且最后在暴走的時候，是我親手殺死了他。”
　　微微一動，他低聲說。
　　“我知道，我們也曾有過這樣的約定。”
　　但是最后卻是欺騙的結局。
　　底牌翻出來，說是全盤的謊言。
　　“那在那之前，你能確認他曾經說的是真實嗎？”
　　“是的，是愛�！�
　　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排在自己之前的那樣決絕的憎恨和黑暗。
　　所以被說出背叛的話，被刺傷，最害怕的還是亂丟下自己一人的孤獨。
　　“喔呀喔呀，我的總帥大人到了現(xiàn)在還在說這種話，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才侍奉你的？”
　　知道，王族的血，黑翼必要的信仰偶像。
　　然而。
　　“而且我已經漸漸厭倦繼續(xù)討好你了。”
　　這又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事呢？什么時候愛已泯滅，只剩下了偽裝的面具，甚或從一開始就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的幻影。
　　寂寞的身影映在月之精靈的眼底，不敢確定愛什么時候存在過，又什么時候消失。
　　“你相信那是他真正想說的話嗎？”
　　或許這才是想斬斷一切的，真正的謊言，因為命運的結局已經降臨。
　　相愛的黑翼曾經經歷過的宿命。
　　即使重來一次，結局也不會改變。
　　“我不知道。”
　　其實心底也偏向那只是謊言，可是話語中心偏偏直抵心中最害怕的地方——害怕手中抓住的，不止是現(xiàn)在，連過去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都是捕風的虛空。
　　“我呢，不是很堅強，自從他死去之后，花了好久好久時間才慢慢恢復過來，然而到現(xiàn)在心底依舊有傷痕�！�
　　心底被火焰燎空，那個人消失得灰飛煙滅不留痕跡，翼族的命運，選擇光芒一般無聲無息消散。
　　“永別了，雷亞德。”話語很溫柔，他說他已經太累了。
　　所以不想再陪自己走下去。
　　“其實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活下來了吧？”
　　大概吧，現(xiàn)在已經分不清什么時候他說的是謊言、什么時候是真話。

　　“您比我堅強。”
　　精靈憐憫而略帶羞澀地微笑。
　　“黑翼一族是命運很坎坷的、悲哀的一族，所以我才選擇守護你們，因為想到那個人就覺得心痛，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所以想為你們做些什么，這也是他的愿望。”
　　亂是這樣。
　　并且我也是這樣。
　　留在這里，不過是為了研究阻止黑翼暴走的方法，你我的愿望，這具經歷了一百多年的軀體是不可多得的材料，把時光消磨，成功的時候，請讓我追隨你往虛空里而去。
　　“其實呢，并不是你黏著亂不放哦，并不是你能幸運地遇見亂。我覺得，遇見你才是亂的幸運。”
　　溫柔好像月光的雷亞德，在他身邊的漫長時間里，黑暗深淵如亂也可以獲得愛。
　　有過無數(shù)機會可以幸福。
　　“大概也掙扎過吧�！�
　　假意還是真心。
　　如果愛，將來的結局必定加倍地奉還痛苦；不曾愛過，壓抑自己的心太難受，而且同樣忍受不了那樣的虛無，大概只能是不斷地游移在這兩者之間。
　　但那抉擇同樣痛苦。

　　窗簾并沒有拉上，大片月光直直地照進屋里，使其充溢著青白的朦朧光線，他點起蠟燭，橙黃的光芒更明亮地照耀著，嘩啦，窗簾拉上了。
　　“哦呀？”
　　他拾起地上的卡片，把它放回盒中。
　　高塔。

　　寂靜地只有自己一人，即使在從前，亂也不會來到這里，盡管當初對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為亂頗為不滿，然而也由著自己，抗議的方式是絕足不來。
　　現(xiàn)在回到哪里，也不會再看見亂緊繃著預示著暴風雨的臉。

　　“其實您從來就沒有過戀人吧，那不過是拒絕別人的借口而已。”
　　少年的聲音大聲回響著。
　　語言是有魔力的，說得多了，變成真了。雷亞德第二次深切地感受到。
　　或許真的并不曾存在過。
　　哪怕只是不祥的巧合，也足以令人痛徹心扉。
　　明月當頭遍空照，若不曾有過愛，若曾經有過，又如何？
　　思想蔓延到遙遠的地方，隨手拿起一張牌，卻是LUNA。
　　月亮。
　　陰晴圓缺的變化不過錯覺，它從來就不曾改變過。
　　最簡單的解釋，愛一直貫穿始終。
　　是這樣嗎？
　　已經無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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