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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孟婆,是鬼界的元老級人物。在這鬼界,上至閻王判官,下至地府小鬼,沒有人知道孟婆的來歷,據(jù)說,她是和地藏王菩薩一起來的地府,與地府同壽。
孟婆,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煮湯,她的湯,教會所有已逝的靈魂遺忘。奈何橋邊,孟婆湯一旦入肚,前塵往事,終將緣盡。
可就在今天,一個剛?cè)氲馗男」恚谷蛔屆掀欧噶穗y。
“前塵往事,皆是過眼云煙,喝了老婆子的湯,安安心心上路吧……”用著千篇一律的安慰性語調(diào),孟婆慢悠悠地遞上一碗清澈見底的冷湯。
等了很久,也不見眼前的小鬼接碗,孟婆詫異地抬頭看了小鬼一眼,繼而忍不住贊嘆出聲,同樣是一身白袍,眼前的小鬼卻是穿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硬是被他穿出清新脫俗之感:“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啊,怎么就來了這里呢,應(yīng)是去往天上的仙骨啊……”
“婆婆,我不想忘了他。忘了他的我,總在這世上胡亂尋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是孤獨(dú)一生。來了地府,才知道我這一生要尋的人是誰,可他又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我,只想愛他!
眼前的孩子睜著一雙清澈的眼,單純的讓人不忍傷害,但孟婆終究還是孟婆:“所有投胎的小鬼,都要飲下孟婆湯,否則只能化作游魂,而你的他,應(yīng)該早就忘了你是誰了吧,就算你在他身邊,他也不會知道。喝了它吧,喝了,就解脫了。”
“不,我不會喝的。”白衣小鬼固執(zhí)地?fù)u頭,干脆就坐在奈何橋邊,眺望靈魂歸來的方向。
站在孟婆身后的鬼差輕咳一聲,走到小鬼身后,熟悉的聲音傳來:“徐兄弟,他,已經(jīng)喝了孟婆湯轉(zhuǎn)世為人了,你,這又是何苦呢?”
“云霆公子?怎么是你。你見過景兄弟了?”
“冤孽啊,這世間的人,總逃不過一個‘情’字,而他選擇再世為人,用盡一生去尋找你,而你,卻選擇停留,等待他的到來,殊不知,孟婆湯喝多了,記憶,便也淡了,他,怕是已經(jīng)忘了你吧!痹砌獓@了口氣,這兩個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千年了,看著他們一次次地錯過卻無法明說,無能為力的懊惱感也糾纏了他自己一千年。
“你是說……他……已經(jīng)忘了我?”
……
“不,我不相信,他,怎么會忘了……”憐憫,是他現(xiàn)在最不愿看到的,他只想等他的景兄弟,想看那個人的笑,“那么,忘了我的他,幸福嗎?”
“也許吧,誰知道呢!痹砌舆^孟婆湯,遞上,“喝了它吧,也許,你們可以在現(xiàn)世重新開始!
看著湯中自己哀戚的臉,小鬼苦澀一笑,一飲而盡,湯,是冷的。眼中的澄澈也逐漸淡去,徒留下,空洞的目光。
機(jī)械地走動,沒有表情的臉,看著小鬼一步步地走過奈何橋,走向投胎道,云霆低低嘆了口氣:“徐長卿啊徐長卿,該拿你怎么辦才好……婆婆,請你幫幫他們吧,他們太苦了……”
“幫?”孟婆笑著又盛了一碗湯,遞給后面的魂魄,“已經(jīng)幫了啊,你啊,就是喜歡瞎操心!
對上孟婆慈祥的笑臉,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云霆不顧形象地?fù)淞松先,惹來孟婆一陣踢打:這孩子,是要拆了我這把老骨頭吶!
二十年后
環(huán)境優(yōu)美,設(shè)施齊全的大學(xué)內(nèi),有人忙于學(xué)業(yè),有人碌碌無為。然而傍晚時刻,多數(shù)大學(xué)男生有一個共通點(diǎn),他們通常喜歡待在籃球場,其目的無外乎為吸引女孩子們的目光,由此展開一段難忘的戀情。而這屆新生中,無論相貌,性格,學(xué)業(yè),能力,還是打籃球,最受矚目的,當(dāng)屬景天了。
夕陽西下,天色黯淡,景天接過好友何必平遞來的毛巾,一邊喘氣一邊擦汗,下課后打一場籃球,出一身的汗,真是痛快淋漓!
“哎,小天,你收到漂亮學(xué)姐的短信沒?我們社團(tuán)這次的新生歡迎會打算舉辦試膽大會,你參不參加?”何必平右手勾住景天的脖子,滿意地看到一堆女孩子視線齊齊射向……他旁邊的人,雖然是看他旁邊的人,怎么說也經(jīng)過了自己嘛,中獎的幾率還是很大的,恩,要有自信!
“在哪里?”
“就是我們宿舍樓后面那座山啊,聽說自打我們來了這學(xué)校,后面的山上就不怎么太平呢,所以才組織了這次的試膽大會!
“不太平?”景天皺眉看了身邊的好友一眼,“那茂茂呢?”
“你覺得他會去?”
“他不是喜歡那個叫什么花什么楹的女孩子嗎?她不也是我們社團(tuán)的?”
“那倒是,所以你就更要去了啊!”何必平狠狠地拍了景天一下,太好了,景天要是去的話,一定會有很多美眉跟過來的,到時候再來個英雄救美什么的……
其實(shí)景天真的很想一巴掌拍上好友那因?yàn)橄萑牖孟攵鴺O度變形的臉,最終還是控制住了,心中不斷默念:形象啊形象。
萬籟俱寂的夜,白天還熱鬧萬分的校園此刻早已陷入沉寂,今夜莫名的,沒有月亮,只有宿舍樓后面的山上,傳來微弱的火光,想必是試膽大會已經(jīng)開始了吧,明天何必平肯定會氣得跳腳的。
這么想著的景天苦笑著躺在床上,舍友們都去了后山,只有一個人的寢室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安靜,聽著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入睡,從未有過的不安席卷而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惱人的鈴聲又一次準(zhǔn)時響起,鈴聲不大,卻很清晰,好像圍繞在身邊的蒼蠅,打又打不到,捉也捉不著,但就是圍著你不停地鬧,不停地吵,惹得人煩躁不安。
是的,莫名的鈴聲,每天晚上的失眠,焦躁不安,這就是景天不愿意參加試膽大會的原因。自從來到學(xué)校,每天晚上,自己總會被這詭異的鈴聲吵醒,仔細(xì)去聽,仿佛還有尖銳的剎車聲,伴隨著滴水的聲音,不,比滴水聲更綿長,像流了一地粘稠的血,不要問他為什么會聽得出是血而不是水,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是滴血的聲音……
最近,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的感覺,有時候半夜驚醒,滿手汗?jié)瘢坪跤腥嗽诤魡咀约,莫名心痛的感覺蔓延至全身。明明發(fā)生這種詭異的事情應(yīng)該害怕的,可是很奇怪,自己不但不害怕,還覺得憂傷,一種從未體驗(yàn)過的撕心裂肺的痛。好像,在期待著什么。
突然,眼前掠過一個黑影,快得來不及捕捉,但鈴鐺的響聲隨著黑影的離去而漸漸消失,景天“唰”地一聲坐起,匆匆穿上鞋追向黑影離開的方向,他有預(yù)感,如果自己這次不追上去,也許就再也沒機(jī)會知道鈴聲的秘密了。
跑了很久,景天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口氣跑到了山頂,奇怪的是,竟然沒看到一個社團(tuán)成員,而且山上也安靜的過分,而黑影就停在山頂一棵大榕樹下。景天深吸一口氣,待劇烈跳動的心臟漸漸平復(fù),慢慢走向黑影……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黑影只是一只戴了鈴鐺的黑貓,鈴鐺隨著它的動作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不停,又大又圓的眼,在黑暗中射出幽藍(lán)的光,攝人心魄,低沉暗啞的鳴叫透出撕心裂肺般的痛。
突然,黑貓?zhí)ь^朝著榕樹叫喚,短促而急切,景天順著黑貓的視線向上看,卻被枝椏處懸掛的一雙染血的腳驚出一身冷汗,粘稠的血,滴答,滴答的響,有的順著樹干緩緩流淌,除了剎車聲,一切都與夢中的聲音重合了,尖叫堵在喉嚨里,只能勉強(qiáng)發(fā)出嗬嗬的氣音。他連續(xù)退后幾步,背部抵在身后較小的一棵榕樹旁,穩(wěn)定身形后,鼓起勇氣再看向大榕樹,哪里還有人影。
以為自己眼花的景天擦了擦額際的冷汗,整個人虛脫般地滑坐在榕樹旁,用手指戳了戳黑貓的額頭,引來黑貓抗議的低鳴:“小壞蛋,要被你嚇?biāo)懒!?br> “景……兄弟……”
就在景天全身心放松下來的剎那,輕柔的呼喚在寂靜的夜晚突兀地響起,景天感到身體不自覺地顫栗,這聲音,熟悉的好似千萬年前就已經(jīng)融在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片刻后,榕樹下出現(xiàn)一個身著古飾的白衣男子,渾身耀著淡青色的熒光,手上雖然拿著兩把古劍,卻顯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氣度來。他漸漸走近,露出一張溫潤淡然的臉龐,清冽如水的眼好像透過他在看著什么。
景天很自然地接過白衣男子手中的劍,身體不受大腦控制地動作起來,從來沒接觸過武術(shù)的景天很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和白衣男子一起舞劍!穿,刺,然后轉(zhuǎn)身,迅速踢腿,順勢翻轉(zhuǎn),跳起,旋轉(zhuǎn),落地,收勢,整套動作干凈利落,如行云流水,身體的記憶漸漸蘇醒。
景天吃驚地聽到自己自然地對白衣男子說道:“白豆腐,你看我練得怎么樣。”
“景兄弟果然智慧過人,很快就練會了我們蜀山的劍法,如果再好好修習(xí)內(nèi)功心法,想必會更加出色!卑滓履凶语@然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自在地與脫離大腦控制的自己對話。
景天覺得不可思議,現(xiàn)在的自己好像一個沒有存在感的游魂,看著兩個人的舞臺,恰好其中一個人長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第二天,自己果然被何必平狠狠地罵了一頓,不過自己對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只字未提,也許,只是不想他們擔(dān)心,也許,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他們知道白衣男子的存在。
總之,日子還是照常過。但自那之后的每天晚上,景天都會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個白衣男子總是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兩個人經(jīng)歷了很多轟轟烈烈的事。
通過這些夢,景天知道了那個被稱作白豆腐的男子叫做徐長卿,是蜀山大弟子,和那個自己是生死之交,不,更準(zhǔn)確的說,除了生死之交之外,自己對他,還存在著有違常理的情愫。
漸漸的,記憶一點(diǎn),一點(diǎn)回到腦海里,那個成天開開心心,笑得沒心沒肺的景天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心事,愛一個人,卻總也找不到他,戀一個人,卻最終陰陽相隔。
又是一個無月夜,景天拿著手電筒獨(dú)自一人跑上山頂,默默等待。
戴著鈴鐺的黑貓準(zhǔn)時出現(xiàn)了,看到景天,它開始低低地叫喚,努力用小巧的腦袋去蹭他溫暖的手掌。
傳說,黑貓是一種通靈動物,它能傳遞靈魂對生者的思念。那么在我手心的你,又是在替誰傳遞思念。
熒光再次亮起,白衣的徐長卿靜靜地坐在景天身邊。
景天仰頭看著黯淡的星空:“白豆腐,你怎么還在這里。”
“景……兄弟……”徐長卿喃喃的說道,“我在等景兄弟。”
“等到了之后干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在這里等景兄弟!
失了□□的靈魂,如果遲遲不去投胎,將成為孤魂野鬼,等到?jīng)]有意識的時候,將飛灰湮滅。憶起前塵往事的景天,當(dāng)然還記得忘川的一切,那個慈祥的婆婆告訴自己,如果投胎還有希望,如果不投胎,現(xiàn)在怕是連見他一面都不能了吧。
而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錯過的我們,你最終打算放棄了嗎?白豆腐?
“吶,白豆腐,你為什么要等景兄弟呢?”
“因?yàn)榫靶值苷f過,他會找到我的,只要我乖乖地呆著,別亂跑!
仿佛喉嚨瞬間被緊緊扼住,完全發(fā)不出聲音,心臟被徐長卿每一句單純的陳述所刺痛,景天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做,才能叫心臟不那么痛。
“白豆腐,景兄弟說,快點(diǎn)去投胎,這樣他才能找著你!
“真的嗎?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因?yàn)椤愕木靶值苷f,你個死白豆腐,連老大的話都不聽了!當(dāng)初你是怎么答應(yīng)蜀山那些老頭的,你要是不去投胎,我就沖上你的蜀山,殺光那鍋大小白豆腐,偷光你們的古董,鏟平你的蜀山!” 抬手擦掉不小心從眼里掉出的咸澀液體,景天笑著轉(zhuǎn)過臉,“怎么樣,你相信了嗎?”
“恩,我這就去投胎,你讓景兄弟好好做人,長卿會聽話的。替我告訴他,老大,我相信你!”
漸漸地,熒光消失了,景天把頭深深地埋進(jìn)雙膝之中,心臟痛到極致,想必就不會再痛了吧。
“婆婆!”在幻境前看得認(rèn)真的云霆焦急地大喊,這下該怎么辦才好,徐長卿又要重新投胎,這兩人什么時候才能見面。
“急什么,小伙子就是耐不住性子!泵掀爬^續(xù)慢悠悠地熬著自己的湯,盛出一碗,遞給前來投胎的魂魄,“放心吧,那只是徐長卿執(zhí)念最深的一魄,車禍撞飛出來的,真要投胎也不是現(xiàn)在啊,等那一魄回去了,他就能醒了。”
“原來是這樣啊……”云霆放下心來一笑,轉(zhuǎn)身又作勢要撲上去,“婆婆你真好!”
結(jié)果當(dāng)然很明顯,孟婆輕易地閃開了云霆的飛撲,還順便賜了他一腳:“當(dāng)初就是看中你斯文才讓你過來幫忙的,怎么原來這么粘人啊……”
一個學(xué)期很快過去了,舍友們都找了女朋友,唯獨(dú)最受歡迎的景天。沒有人知道,那些夜里,他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又是一個嶄新的學(xué)期,景天早早地來到學(xué)校,剛走到寢室門口,便發(fā)現(xiàn)空了一學(xué)期的床鋪,居然有人入住了!聽說這同學(xué)好像是因?yàn)榘l(fā)生了嚴(yán)重的車禍,休學(xué)一年,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
“這位同學(xué),麻煩你讓一下。”
彬彬有禮的語氣,沉穩(wěn)好聽的男中音,這聲音太熟悉了,是自己尋了一千年的聲音。
景天僵著身子轉(zhuǎn)過臉來,看到了幾個月前自自己眼前消失的男子,輕輕地喊,生怕把這美夢攪碎:“白豆腐!
“呃……這位同學(xué),我叫徐長卿,不是什么白豆腐……”徐長卿拎著水壺,還是一身的白,卻不再是景天印象中的一身長白袍,而是白襯衫,白褲子,白球鞋,多了一股學(xué)生該有的朝氣。
“白豆腐,我是景天啊。”
看到景天一臉你要再說你不是誰誰誰,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徐長卿嘆口氣,算了,白豆腐就白豆腐吧,耳根卻仍是不自覺地紅了。
“恩,景天同學(xué)你好。”
這一次,遺忘的人是徐長卿,然而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執(zhí)念,幫助景天記起了一切。所以,白豆腐,這次不用怕了,你的景兄弟找到你了,這一世我們要好好在一起,下一世我們還可以一起投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生生世世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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